第6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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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是安陽郡中領頭的望族,族中郎君大多都在郡中任職,孟玨自然也沒有例外。 甚至不僅僅是孟玨,就連孟昭這個嫡長子,也在郡衙中領職。 孟顯這個二子確實還是白身,可那是因為他年歲尚輕,名望不夠。待孟顯再長個幾年,他也同樣能承領一份職轄。 這就是如今的世道了。 望族家的郎君,只要得家族認可,就能夠承領一份官職,而寒門子、平民子乃至是奴仆子,任他們如何了得,也沒有掌領官職的機會。 不,這說法或許不太對。 寒門子還是有機會的,只是機會很少,而且選擇范圍會很有限就是了。 阿父?孟蘊這次卻是真笑了起來,聲音聽著也不似方才那樣沉重,阿父當然不同意啊。 孟彰默然一陣,艱難問:阿父如今也是一縣縣令,他衙門下有屬官,上頭有主官,阿父這樣直接否了,不會得罪人么? 孟蘊哂然一笑:再如何,阿父也是安陽孟氏的嫡支郎君。上頭的主官也好,下頭的屬官也罷,再多給他們膽子又如何,他們真敢欺壓到安陽孟氏的郎君頭上來? 孟玨有底氣,才不怕他們。 盡管如此,但倘若局勢、時勢再這樣持續下去,乃至是越漸的惡化,似這樣憑空生造各色由頭加重賦稅以填補甚至是增加他們的利益的事情,恐怕還會有很多很多 孟彰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阿父能硬扛住這一時,怕是硬扛不了這一陣子,到時候,阿父大抵就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了。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忍無可忍最終掛冠而去。 孟蘊也想到了,同樣深覺沉郁。 尤其是 說什么有兩條路可以走,分明就只是一條。孟蘊道,你莫看阿父那不爭隨和的樣子,但實際上,阿父人也挺犟的。 真要時局敗壞到那種程度,阿父才不會強行忍耐呢。 孟彰聽著,也是贊同點頭。 但知道得再清楚又怎么樣,他們也好,他們的父親孟玨也罷,暫且都還沒有那種能以一己之力肅清整個朝廷的能力。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局勢越漸糜敗,陽世朝廷里的境況顯然不會好到哪里去。 甚至還很有可能會突破他們所能預想、推算的底線。 孟蘊、孟彰對視一眼,又都沉默下來。 許久以后,還是孟彰先自開口打破沉默。 阿姐,你到底是在陽世里,能勸就多勸著些吧孟彰話語一滯,竟是說不出話去了。 只單純地作為人子,孟彰確實應該讓孟玨更早跳出那一灘污濁到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泥潭;可作為人族中的一員,他其實又更希望還會有更多似孟玨一樣尚算清明、尚且守得住底線的郎官占住那些位置。 但凡多一個似孟玨這樣的郎官,少一個同流合污甚至是絞盡腦汁搜刮錢財的郎官,都是這天下黎庶的福氣。 似孟玨這樣的郎官多一個、能在他們的官位上多坐一日,對于天下黎庶來說,都是不同的。 孟彰心下的糾結,孟蘊心里自也都一清二楚。 孟彰為難,她又何嘗不為難呢? 她可也是孟玨的孩子呢。 但這會兒,她也沒能說些什么,只是保持著沉默。 孟彰再抬手,撿起一枚藥果放入嘴里慢慢咀嚼著。 阿姐,單就現下陽世天地的局勢來看,你覺得他狠狠一磨牙,將話說完,可不可以盡力讓他們自救? 孟蘊看得他一眼,面色不動。 你所說的自救,是指像你在陰世天地里做的那樣?引導著天下黎庶自己去尋水引水,開井挖渠,乃至是想辦法阻攔,不,是盡力去削減那正在醞釀中的蝗災? 孟彰沒有點頭,但也完全沒有想要否定的意思。 真就是默認的模樣。 孟蘊細細思量一陣,搖頭道:怕是不能。 孟彰很有幾分失望。 孟蘊自知她方才那話其實與其說是攔下了孟彰,倒不如說是她點破了孟彰僅剩的一點奢望。 阿彰,孟蘊嘆了口氣,你自己就很明白,自己尋水引水、開井挖渠的事情,你能引導著那些陰靈去嘗試,是因為沒有人將那只有幾個村縣的陰靈看在眼里??申柺肋@邊廂的生人卻不同 沒有人真的會疏忽幾個村縣乃至幾個鎮縣的生人。 孟蘊臉色格外認真。 前頭黃巾軍才鬧得那般喧鬧慘烈呢,他們可不想再在這個時代里眼看黃巾舊事重演。 孟彰靜坐個半餉,面色神色仍舊甚為沉悶,不見如何樂呵。而在他的心頭,卻是還有一句話沉浮不定,沒有離了口,也不曾落入他人的耳目里。 哪怕這個人是孟蘊。 黃巾舊事確實沒有再次重演的機會,但如果所料不差的話,后頭卻也會有另一種興兵起事綿綿延延持續無數年。 白蓮教。 白蓮教會在后來的許多年時間里,扛起那造反的大旗。 孟蘊不知道孟彰的心思在這頃刻間的沉默里發散到什么程度,她仍然在繼續跟孟彰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