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眉眼清雋如寒潭,與萬年前的少年郎重合。 繞過影壁、宅院、回廊。 江逾白停在一處碧湖。 湖心一方小亭佇立,里面坐著一抹孤魂,懷中正橫著一張古琴。 竹葉被隨手擲出,輕飄飄飛起。 竹葉落地時,松翡琴斷成兩半。 酌煌伸手掀開兜帽,露出蒼白面頰。 ”堂兄,好久不見?!?/br> 江逾白眸中淬雪:“幾日前我們見過,我殺了你?!?/br> 酌煌勾唇角: “那時你失憶,不認得我,算不得見面?!?/br> “更何況,你來之前,我裂出一縷魂魄北行,如此也算不得殺我?!?/br> 江逾白拔出無妄,道:“無妨,今日再殺你一次?!?/br> 酌煌仰面,桀然大笑:“那就看看堂兄的本事?!?/br> 月光橫斜,鋪在湖面,像落了一層霜。 江逾白旋身而起,踏水渡湖,半息內,已掠至亭間。 他拂去袖間落花,入內落座。 夜空漆黑無波,湖面冷白無瀾,廳內卻是別有洞天。 八根金剛柱撐起的頂棚,正懸掛著數顆寶石,伸手輕撥,環佩叮當,光華奪目。 亭內的圓桌上擺了套茶具,一白一青均有玉石所制。 酌煌捏了個響指,靈息迸射,風爐火燃。 江逾白視線下移,見那瘋子身邊擺著幾個書架,架上堆疊無數卷軸。 材質有竹簡、布帛、宣紙;樣式或古樸或新穎。 甕中水冒出細泡,晶瑩剔透。 “在找殺我的方法?” “堂兄果然聰慧?!?/br> 氣泡上涌,咕嚕作響。 “找到了?” “當然?!?/br> 甕中水波翻滾,茶湯大沸。 酌煌剔去浮沫,把瓷杯推至桌面中央。 “當年,你為了黎纖,將我困于血月。那里很黑很冷,無邊的孤寂讓人發瘋,像人族一般,我日夜都在祈愿?!?/br> “不同的是,他們對著神明求長生求富貴,而我對著月亮,只求你死?!?/br> “求你早日身死道消,求你死時受盡折磨、粉身碎骨” 嘶啞的聲音飄在夜空: “后來,你終于死在風雪域,我欣喜若狂,在渡厄內城設宴慶祝?!?/br> “宴席大慶月余,焰火連天,鑼鼓齊鳴,別提有多熱鬧,可我卻覺得惡心?!?/br> 風聲凜冽,酌煌的眼神變得銳利,直直盯住江逾白。 “你雖死了,我卻更恨你?!?/br> 恨你死前都不替我解禁,更恨你沒死在我手里。 “以你的肋骨為陣心,我設了幻陣?!?/br> 捏了個相貌肖你的傀儡,時刻打罵它,教訓它;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如此這般,渡過無數春秋。 “直到二十年前的某天,羅剎鬼來報,說北域天有異像,我斷經脈開天眼,果真見到一抹極其熟悉的靈息。雖然輕飄如絲,但我肯定那就是你!” “我下了決心,這次定要殺你!” “我翻閱千篇古籍,萬卷道法,無數次實驗推演,終于找了絕佳的方法?!?/br> 酌煌支著下巴,自在悠然:“堂兄想聽嗎?” 對面人語氣淡漠:“愿聞其詳?!?/br> “在渡厄城內,我知自己打不過你,但卻幾次三番挑釁,其實只為引你出手殺我,引你為殺我而尋回肋骨?!?/br> 江逾白猛然抬頭,眼神驟縮,若寒潭起風雨。 “你在肋骨上動了手腳?” 敵手如自己預想般驚慌,這使酌煌更加得意。 “當然?!?/br> “萬物相生相克,你于扶蒼轉世,吸納許多風雪靈氣,又是天生劍骨。 我便找來萬件火土系法器靈寶,以燎原火熔之,用其淬煉肋骨?!?/br> “如今,那根肋骨與你魂魄不和,與你神格相克?!?/br> “若是別人得了它,便是絕世法器,但于你,就是催命符!” “在你無知無覺間,它每分每秒都在掠奪你的性命?!?/br> 因終于要‘功德圓滿’,酌煌開眉展眼,笑得快活。 夜風吹過湖面,荷花香撲鼻。 江逾白垂下頭,也勾了下唇角。 啪。 酌煌第二次捏響指,茶湯沒動,湖水翻滾了起來。 水流不停涌動,逐漸分成兩股,交纏旋轉,形狀酷似太極的陰與陽。 “是兩儀陣,幼時學的最基礎陣法,只不過……” 酌煌歪歪頭,裝出懵懂模樣: “堂兄可知這少陰少陽兩大陣眼,分別是何物?” 江逾白道:“天有九星連珠,地有扶蒼魔物?!?/br> 酌煌撫掌大笑,“正是如此,兩物至陰至邪,且不斷地供能,真可謂是天時地利!” 啪。 第三次響指。 血月熾盛,大陣啟動。 魔息與邪氣充斥整個湖面,生生不息,源源不斷。 酌煌道:“堂兄若是施術反抗、抵御,必遭受肋骨反噬,內外傷害疊加,會更加痛苦,死得也會更快?!?/br> 江逾白飲下一口茶,道:“多謝提醒,那我品名賞景,慢慢等死?!?/br> 他曲起左腿,望著平湖與荷棠。 風吹樹影搖,碎花又落他衣襟。 酌煌恨死他這副模樣。 “只看水和花草,未免無聊,給堂兄看點刺激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