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夠了!” 岑書研不耐地打斷:“他是妖與否,你說了不算?!?/br> 女人豎起纖長玉指,揚手指朝天邊,低喝道:“既望夜的月亮說的算?!?/br> 殷無涯又被噎住,心想有些人就是軸,竟任憑虛渺謠言、無證史鑒,甚至信奉月亮,便對無辜者生殺予奪。 他知曉自己不該再待在此處,起身拂平衣角褶皺,跟岑書研告別。 隨著一記關門聲,周遭又靜下來,岑書研眸光轉向窗外。 月色微涼,女人的聲音也涼,她喃喃低語: “月亮說的也不算?!?/br> & 十方無相富得流金淌銀,烏玉與琉璃搭成宮殿,宮殿連縱又聚為大城,盤踞橫桓如毛發茂盛的巨獸,即便天寒地凍,也養得起大小奇珍異草。 城外路有凍死骨,宮內卻生千樹萬花。 殷無涯橫穿郁金花院,邊罵邊足底輕移。 直到堂廳,聽見鼎沸人聲方慢下步伐,拿出歸元長老的‘正經模樣’。 驚雷峰弟子被安排在主宮的東南角小院,位置偏僻,光芒暗淡,且是風口。 但饒是大風呼呼吹,也擋不住弟子們熾盛的劍意。 已過亥時,北域天干物燥,宮內有明文禁制,不準燃明火。 屋內鮫珠暗沉,是下等劣品,不如星點亮。 于是,驚雷峰一眾弟子便列劍陣,以劍勢引雷縱火,圍爐夜話。 殷無涯掏出從伽藍寺順來的平安符,挨個掛在徒弟脖子上,邊聽弟子們吐槽,邊悉心叮囑。 “明日不要逞能,不要戀戰?!?/br> “打得贏便打,打不贏便認輸?!?/br> 手中符僅剩兩條時,殷無涯瞇起狹長的眼,道:“容舟呢?沒跟你們在一起?” 小弟子撓撓頭,小聲交代道:“師兄去后山練劍了?!?/br> 殷無涯又問:“幾時去的,何時回來” 小弟子囁嚅道:“太陽落山時離去。沒……沒說何時回來……” & 無相宮外三百里,沒有燈火與金壁,遼闊川原無邊無際,多年來平整潔白勝過絲綢,此時卻有道腳印劃破綢面,融入大雪。 容舟當然沒在練劍,而是在走路。 從夕暮至黑夜,他隱匿自身氣息,避過層層重兵巡邏,徒步翻越無相宮后山,走進雪域,身后背了兩把玄劍,逆風而行。 愈往前夜色愈深,風打在劍柄上鏗鏘作響。容舟重重咳了兩聲,嗆進滿腹冰碴。 “停?!?/br> 一記聲音混雜風雪傳入耳內。 “就在此處?!?/br> 聞言,容舟駐足抬眸向前看,無數雪片迎面而來,吹進大氅毛領里,冰得他一個激靈,他抖了抖道:“雪太厚霧太濃,什么也看不到?!?/br> 那記聲音再次開口,道:“拔出無妄?!?/br> 容舟咽下喉頭碎雪,抬手拔出身后一柄劍,投擲于白茫雪地。 那劍身修長玄黑,劍柄處符紋錯綜,如龍走滄瀾,劍尖暈開大片光芒,擴散至四面八方。 剎那,血腥氣噴薄而出,華光橫掃,片片雪花連成素白幕布,無數場景躍然于眼前。 萬千妖獸從嘶吼反抗到俯首稱臣; 鬼魅伸出利爪,向人間討債,最后落到魂飛魄散。 海潮狂涌,火山噴發巖漿,轉而又風平浪靜。 劍出鞘的那刻,百只鬼千只妖萬只魔俶忽而過。 它們同樣窮兇極惡,也同樣抵不過那劍斬群山的威壓。 少頃,腥風消弭血霧散盡,‘幕卷’支離破碎,白雪中只留玄劍。隨后,它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又輕松拔起。 江逾白玄氅墨發,衣袍獵獵,臉色雖蒼白,握劍的手臂卻平穩有力。 容舟眼眶皺縮,呆若木雞,雖已有準備,但依舊被方才種種所震撼。 他喃喃道:“老天爺,我竟有個神仙師兄?!?/br> 第123章 & 那日在歸元桃嶺瀑布前, 江逾白吸納方圓百丈靈氣,神魂出竅,輕飄飄按住了容舟, 與其對坐于行云下。 落座后,容舟開門見山, “黎纖是妖嗎?” 江逾白頷首, 坦白道:“他生于折吾深處, 是天地之精,山水之靈?!?/br> 容舟瞠目結舌:“你何時知曉的?” 江逾白道:“見他第一面?!?/br> “你養妖!”容舟駭然:“你瘋了!” “嗯, ” 江逾白點頭, “瘋了, 早就瘋了?!?/br> 瘋了, 早就瘋了, 一萬年前就瘋了。 山谷柔風輕攏,鳥雀低鳴,四野一片暖融,伴著潺潺水流,江逾白平淡地述盡了前塵與今生。 在虞淵上方,有七十二山巒盤踞于云巔, 那里終年沐浴圣光,紫氣昂揚。 外界風雨琳瑯,但靈山的月色永遠溫柔, 浮空花橋凌駕天穹,仿佛春色可以永恒。 浮黎在這里生活很久,他白日在山間打坐修行, 聽風煮茶看花下棋,夜色降落時, 他便折椿杈為劍,機械性出招收招,幾萬年如一日。 渡厄鬼域那位小堂弟曾說他無聊,說他生活乏味,笑他整日練劍不知要用來干嘛。 遭人調笑,他也不惱怒。松風穿堂過,少年郎拂落肩頭梨花,抬首斂眉,“天地終有浩劫,當居安思危、防患未然?!?/br> 堂弟聽了,先是一怔,便大笑他杞人憂天。 那時,小酌煌錦衣華服,乘著八尾火鳳輦,高高在上,神色天真又桀驁,“那又如何,我與堂兄生來為神,強大而尊貴,合該受萬物敬仰,理應永生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