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殿外暴雨如注,嘈嘈切切拍打在廊檐瓦角,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殿內也議聲鵲起,在得到岑掌門的指令下,有些小輩子弟氣氛活絡起來。 “我修習修洪荒雜文錄時看到過‘妖物在瀕死狂躁時,則顯本體’我們把他扔到荒川去,那里有碧眼狼群和一眾猛禽兇獸……” “你這方法不行,萬一他把那些兇獸吃光,增強妖術了怎么辦?” 有人打斷前者,并提出了新方法:“我聽我太姥姥說過,妖的血啊特別紅!咱們割開他的血管看看!” 之前與容舟吵架的女修阻止道:“別那么殘忍??!只割手指不行嗎? 旁人反駁道:“你別婦人之仁!只割手指怎么看的清楚!” 又有人提議道:“何必那么麻煩!咱們將他綁起來,再砍他幾十刀,看他現不現原形?” “若是顯出原形,就直接將他就地正法!” 眾學子興致勃勃地討論,用平日里誦讀理義詩書的稚嫩嗓子,說出殘忍的折磨方法,像是惡趣味的頑劣稚子。 不知不覺杯中茶已涼,唯有香爐寂靜燃燒,輕煙裊裊上升,模糊了他們興奮的臉龐。 ——人之初,性本惡。 ——這都是什么熊孩子? 歸元碧落峰峰主聽不下去,常曲站起身來,高聲道:“還是煉藥吧,我今日北上去流月城尋我師兄常壽,與他同煉驗妖丹,之后喂給他吃?!?/br> 丘際父親不滿,陰陽怪氣地嗆道:“煉藥要到猴年馬月,我宮內兩位馴獸師何時能入土為安?” 明心峰峰主阮欺手捋白胡,沉吟了半晌,終是幽幽道:“老朽曾在書宮任教時,在藏書閣曾研讀過洪荒雜論,其上記載妖物倚靠月華修行,在每月十五,圓月懸天時,月之精華最是旺盛,會引起大妖狂躁,顯露本體?!?/br> 聞言,丘氏長老接過話頭,“有幾分道理,我們北域的靈獸在月華較盛時也會情緒狂躁,血液沸騰,甚至爆體而亡。而且據丘際所言,黎纖差點將他殺死那日,眼珠就變為了藍色,那日正是十五月圓時?!?/br> 幾個小輩弟子聽起來感到新鮮,嘰嘰喳喳道:“所以長老們準備拿十五的月亮來驗妖嗎?” “可是…十五那天…正好是去北域參加瓊林大比的日子啊,我們豈不是錯過見妖物現原形的機會?!?/br> “對啊,好可惜,估摸這是世間最后一只妖呢,我還想接盆血回家煉丹吶?!?/br> 因為不能親眼參與驗妖,學子們垂頭喪氣表示失望。 丘氏長老見狀,勾勾嘴角大方道:“反正大家也要北上參宴?!?/br> “不妨直接帶著他,待到瓊林宴結束,將其置于月色下,若是他顯了原形,合瓊林大比的眾英雄之力,也可直接將其屠殺,把他的尸體扔進寒淵底,永世不得超生?!?/br> 容舟眉頭越皺越深,他拿手肘懟了黎纖幾次,渴望這小孩能為自己辯解幾句,可黎纖保持沉默,像是要死了般的寂靜。 決策已塵埃落定,幾個書院學子爭著搶著要押送妖物,殷無涯笑著拒絕這幫人模狗樣小紈绔的‘善意’,言說歸元山有專門的衛隊,既不會徇私也不會枉法。 丘氏長老們及幾個學子連忙表示做法不妥當。 “殷長老峰主此言差矣,消滅妖物,守護人間的責任,理應由眾世家平攤,所以還是由我們丘氏派一半人馬看守?!?/br> “就是就是,我們書宮麒麟子弟也想為人間和平出一份力怎么了?” “對啊,誰知道你們歸元會不會做見不得人的勾當,萬一與妖密謀同流合污該怎么辦?” “實踐出真知,我們具體觀察妖物,拿妖物做實驗,可比看書本有意義多了,憑什么不讓我們去?” 殷無涯臉色鐵青,心說這些死小孩哪里是想觀察學習,分明就是圖新鮮打算折磨人,真是有娘生沒爹教的小牲口們。 他握住劍柄,正準備拿出‘我替你爹好好管教你’的熱心腸。 誰知,他出劍為半而中道崩殂。 只聽一記劍嘯破空,猶如大漠戈壁的長風,更似白鶴唳九霄。 岑書研執長劍站起身來,雪亮的劍光灼得人睜不開眼,周身氣壓釋放,狂躁地充斥在整個空間。 熾熱的風息,從四面八方涌來,像是火爐子燒紅的鐵刃,它們不分青紅皂白、一下又一下地襲擊在場眾人。 桌椅傾倒,青瓷茶甌碎了滿地,湯水飛射四濺,洇濕眾人的素凈袍角,大片大片的仿佛白雪原開出了花。 有些小輩開始胸膛憋悶,額角冒汗,青蛙般地張嘴吸納空氣。 四壁的燭燈不再輕搖慢擺,而是扭曲成詭異形狀,像是兇獸的殷紅舌頭。 岑書研周身氣息與歸元主陣聯縱,將這座空間完全化成自己的戲臺子,她可以友善地招待諸方賓客,也能悄無聲息地殺死每個人。 女人提著長劍,從主人上首位下來,狹長的眼尾微挑著。 她像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聲音莫名變得輕快起來,聲聲回蕩在寬敞的大殿。 “歸元開宗立派在洪荒期,誅殺過的妖邪浩如煙海,多如星子,不曾想萬年已過,竟能被些個蝦蟹小將如此批評?!?/br> 她鳳眉倒豎,問道,“所以,方才是誰在質疑歸元山徇私?” 她信步閑庭地轉悠了兩圈,劍尖垂著,指向明凈的琉璃瓷磚,唯有眸光依次掃視眾人:“不知可否愿意站出來與我分說分說,指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