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修道后使得聽力更加敏銳,他們一致覺著,那轟隆聲好像來自江水邊,像是河流在涌動。 小修士跟著師兄們去西津渡探查,幾人架了艘竹筏,對著大大小小七八處江河湖泊逐個勘察后,雖未確切發現異樣,但為保險起見,仍舊勸說人們早些歸家歇息。 如今是鶯時,桃花未結苞,春雨也才落了三兩場,說是河水漲汛著實離譜。 但,漁夫們縱然覺得幾人莫名其妙,憑借著岑隱的好人緣,也都乖乖聽話,收網歸家。 唯獨停泊在江心的十余艘大船遲遲不動。 任憑小修士左等右等,也自巋然不動,他們當下催動小舟,朝江心行駛。 大船上彩綢飄飄,桅桿山渡金箔,連幡子都是蠶絲云緞。 船上的錦衣公子摟著美婢,斜眼瞧他們,“漲潮?你們是不是修仙把腦子修壞了?” 轟隆聲越發地響,小修士執拗地請他離開。 公子掏掏耳朵,不屑一顧,“去你媽的!桂圓劍派是個什么東西?岑隱又是個什么東西!竟想管束我!那家伙,不會真以為自己是他媽的黎陽城老大吧!” 小修士被氣得發抖,然而未等他反駁,便見一陣颶風侵襲,暴風之下江河奔騰,形成大小旋渦,裊裊地冒著黑氣。 水漲船高,大船劇烈晃動,平如鏡的江面變得無比詭譎。 波濤如怒,一個又一個浪花拍打船身,幾下就將金碧輝煌的船砸個粉碎。 方才還神色倨傲的人早就被沖進了水中,僅僅幾瞬息,便被拖入旋渦。 師兄們拔劍出鞘,分排列陣法,差遣小修士先走,回宗門搬救兵。 歸元開山立宗時,岑隱沒啥子講究,他站在山頭訓話,謅來扯去,也就立下了那么一條門規。 危機時刻,要讓女人和小孩活命。 …… 話說完,黎纖,岑隱已來到西津渡。 入眼的場景遠比小修士形容的更加詭異。 月影稀薄,四周沉寂,靜得聽不見半只雀兒啼鳴。 水位上漲得極高,卻偏恰到好處,多半寸,就會漫過岸壩,淹沒西津渡。 天邊霞光很艷,折射在江面,紅閃閃有些刺眼。 過了會兒,岑隱如夢初醒地反映過來,天邊濃云如蓋,哪里有什么霞光,分明是從江底溢涌的血水。 “師兄……師兄們呢?”小修士喉嚨發顫,哭泣堵在嗓子眼,動物幼崽般地嗚咽。 岑隱深吸兩口氣,猛地拔出長劍。 劍刃剮著氣流,半空中飛出青光,斜斜刺入大江流。 江面被短暫地劃出一道裂口,僅是那么瞬息的工夫,岑隱便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畫面。 斷裂的水面平滑透明,倒映許多著血rou模糊的怪物。 他們沒有手腳,卻有修長健壯的四肢,有些沒有眼珠,有的用手臂抱著頭顱。 冒著黑氣的怪物齊刷刷地看向岑隱,同時發出吼叫,帶有不甘,憤恨以及瘋狂。 它們十幾只聚攏成一只,如有實質地‘看’著他,發出嘶啞的嗚咽,‘來啊,加入我們,一起殘害生靈,為禍人間!’ 明明是惡心至極的東西,可此時卻充滿了吸引力,像是被某種莫名力量驅使,岑隱鬼使神差地抬步。 “掌門!不要!快回來,回來??!”岸邊的小修士接近聲嘶力竭。 衣擺掠過波浪,一步,兩步,三步,他與怪物近在咫尺。 霎時,怪物張開巨口,如同黑色深淵,要吞天沒地的架勢。 岑隱似夢初覺,足下發力,匆忙向后退,腳底濺起一片驚濤駭浪。 怪物步步緊逼,他欲揚劍橫擋,卻見腰間被幾根柔軟藤枝捆縛,帶著柳葉香,身后傳來小妖怪叫道,“收!”。 砰! 岑隱重重摔在岸邊,還未爬起來,便見黎纖已馭水而行,轉眼飛出七尺外,足尖踏過層疊浪花,向江心駛入。 “黎纖別去!” 岑隱高聲提醒道,“水深得很,將近百丈;下面十幾只怪物已經合體了!” 東風拂過江面,送來小妖怪清靈靈的聲音,只簡單三個字, “我是魚?!?/br> ——是魚,是上古洪荒境天生地養的魚。 寒碧色的江,立著伶仃的少年。 水下魔物興奮地叫囂著,仿佛遇見了美妙的食物。 少年緩慢下沉,眼珠變得淺藍,溫融春水下即將迎來一場廝殺。 西津渡口起了煙霧,兩岸翠柳被繞了層朦朧的白。 北邊飄來幾片雪,落在江水上,方寸間就結了薄冰。 岑隱倒懸重劍,一下又一下地鑿擊冰面。 他屏息凝神地盯著江底,眼里焦灼地快要冒出火花。 仙人去了渡厄城,也不知是否感應到黎陽之災。 冰封之下,戰斗已拉開帷幕。 黎纖先是躲,四肢敏捷游動,脖頸的幾片軟鱗微微張著。 魔物的利爪招招狠辣,只要碰上了必定會劃破小魚的喉嚨。 可黎小魚太過靈活,故意靠近它們,又急速疏遠。 剛覺醒的魔物頭腦簡單,像是未被打磨的石頭,現已被黎纖徹底惹怒。 原本巨大的魔物飛快地解體,分成十幾只,朝著各個方位奔去,欲圍堵黎纖。 黎纖倏地縱身,如斷線風箏,劃出筆直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