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咳咳...”江逾白等了半晌, 終于忍不住道,“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你那般饞嘴,聽到這些東西難道不想吃? ——想吃就趕緊跟我要。 許是因為帶了絲希冀, 江少主向來淡泊疏朗的面容被渡上層暖色,如春風拂過瓊枝雪, 繞是枯木也開能出靡艷的花。 黎纖仰頭看他, 薄唇闔動, 輕聲道:“我都記下了?!?/br> ——都記下了,給你的時候一樣都不會缺。 ——等我攢夠了, 就請求你同我成親合籍, 同我永遠在一起。 大傻魚笑了笑, 露出虎牙尖, “還有嗎?白白再想想?!?/br> “沒有了?!?/br> 由于未聽到理想的答案, 江逾白有絲縷的失望。猛地灌下兩口酒,桑落的辛辣在唇齒間擴散后,心情才稍稍平復。 他把烤熟的rou串放到陶瓷碟里,抹過鮮醬后,吹溫了遞給黎纖。 “呼?!崩枥w終于吐出一口氣,冗長的聘禮單子砸彎了他的脊梁。 大魚沒骨頭似得趴到矮桌上, 有點沮喪,感覺rou串串都不香了。 他心里酸酸澀澀的,先是覺得聘禮多, 需要積攢好久,要等好久才能求白白成親。 后來又認為聘禮少,白白是無價之寶, 哪是隨隨便便幾箱子靈石就能換的。 最后,他把一切都歸咎于自己:活了千萬年, 竟是半點家當也沒攢下,真是蠢笨無能。 酒過三巡,烏金滾落山巒,掉進禺谷。 常壽從前堂的暗格里取出一軸畫卷,拿捏在手里賞玩。 年輕的醫修立在新月下,他的意氣被夜色稀釋,海棠樹拖長了他的影子,在此間顯得蕭索孤寂。 常壽沉吟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把畫軸展開。 “這副圖叫雪砌紅梅,我繪了許久,本想趁著她生辰送出去的,結果...” 大紅的梅,大白的雪,筆尖綴滿風月雪花,曖昧旖旎。 哪怕是彎勾、撇捺都透著情意。 “今天!”常壽高聲道,“我要把它埋了!埋了!” 半晌后,無人應答,因小院敞闊,連句回聲都沒有。 “你們...”常壽一張臉通紅,“難道你們就沒人要阻止我?” 江逾白悶聲喝酒,黎纖悶聲吃rou。 最后,還是江少主給他個臺階,“您別扔了,說不定以后還有機會贈給她?!?/br> 他嘴上這般講,心里卻如明鏡般知道,哪里有什么機會啊。 初到長壽醫館時,小屋子破爛寒酸,種種器具擺設皆覆了灰塵,唯有正堂高懸的‘雪砌紅梅’,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光潔。 得了勸慰,常壽直起腰,緩緩摩挲著畫軸,眼底迸發希冀的光,“對!我不扔,只要我還活著,她還活著,總有一天有機會給她的?!?/br> 聞言,江逾白烤串的手一沉,rou串子掉到碳火堆里,被炙成黑炭,他的手也被火苗灼紅小片。 常壽就地坐下,一大口酒氣噴在身旁的丘尋越臉上。 “坐到別處去?!鼻饘ぴ綆缀醣谎?,奈何他的一只手腕被符篆定在樹干上,想移到別的地方都不成。 “哎,你跟丘棠倒是有那么半分相像??!”常壽大著舌頭道。 也因著這么一星半點的相像,他揉揉了迷蒙的眼,又仔細地瞧了瞧丘尋越的臉。 “呀!你就是有病的那個人吧?!背鄣?,“小江兄弟說你們一行是來求醫的,我見他們倆都氣色紅潤,唯獨就你有些差?!?/br> 他邊說,邊按住丘尋越的腕子開始切脈。 “我們都沒病,午時,是為了讓你回來,才騙你的…”江逾白解釋道。 “不不不,他有病?!背蹏烂C道,“他的神魂……很虛弱,甚至有碎裂的跡象?!?/br> “你們這些個劍修武修,總是為了迅速進階破障去吃邪藥,那東西不僅傷神識,還有損魂魄,簡直得不償失?!?/br> “日積月累,藥性堆疊,發作后,極有可能危急識海,真元逸散,最后成為廢人?!?/br> “你說什么!” 那兩個字戳爆了神經,暴戾喧囂而上,丘尋越揚聲呵道,“誰是廢人?誰是廢人?” “你啊?!背坳P切道,“怎么?現在已出現幻聽的癥狀了?還有別的...” 他本想再診診,誰知,不等他動作,便見丘尋越一腳踹過來,氣力足得直接把他蹬到近半丈遠的海棠樹下。 常壽癱倒在樹下,接連打了幾個嗝,酒勁突地涌上來,腦子里再顧不上別的,只走馬觀花第想著丘棠: 城門初見,一方小桌,四目相對,他被那雙顧盼生輝的美目勾了魂兒,奪了魄。 他陷在回憶的沼澤里,壓根出不去,并不厭其煩地,把種種過去說給江逾白聽。 夜三鼓時,江逾白打斷他,用略帶抱歉的語氣問道,“丘小姐的未婚夫婿是怎樣的人?!?/br> 這句話終于叫回了常壽的魂魄,只見他皺緊眉,鄙夷道,“是個不怎樣的人?!?/br> “陳文是懦弱,迂腐,胸無大志的凡人,與丘棠丁點不相配?!?/br> “而且,他在鄉下有個青梅竹馬的相好,本來在丘棠和那姑娘間搖擺不定?!?/br> “...后來,那姑娘死了,他便和丘棠在一起了?!?/br> 常壽嘆道,“天可憐見,我堂堂太和谷首席醫修,竟能輸給這樣的人?” “死了?”江逾白道,“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