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89章 永安郡·七 **** 丘棠仍不可思議地低著頭, 她正在觀察自己的腹部。黑霧溢散后,竟流出血流涓涓,原本煞白的皮膚頃刻間腐爛。 她在燎原火中喪生后, 怨氣積聚,化作厲鬼, 還魂于被燒焦的尸首中。 仗著深厚的修為, 濃郁的怨念, 與府邸秘xue的天材地寶,歷經多年煉化元神, 修補殘尸, 方才恢復成如今的模樣… 可卻一朝被身后的小鬼毀成這般! 覆有純湛真元的桃木小劍, 剮蹭著臟器。 丘棠默念咒訣, 將體內的靈壓釋放到極盛, 裹挾著陰煞氣,沖蕩在此方空間,林中溫度驟然升騰。 眼前依舊是陰冥暗夜,明明沒有火光,空氣中卻彌漫著焦糊的味道。 幾人仿佛被浸入熊熊的烈火。任千萬頃江泊都淋不滅,澆不息。 皮rou被熱流炙烤, 黎纖痛得發懵,額角沁出薄汗,接連倒吸冷氣, 雙手卻仍舊攥緊手中的劍。 他不能動,也不能松手,這是他和白白活命的機會, 他要帶江逾白安然無恙地離開這里。 站在旁邊的丘尋越更不比兩人好受半點,黎纖與丘棠是厲鬼, 大妖。 唯獨他與鶯鶯阿善是rou體凡胎,他弓著身子,劇烈的靈壓快要擠爛他的肺腑,鶯鶯雖離得遠,卻也遭受波及,倒在地上疼得打滾。 丘尋越把鶯鶯的慘相收于眼底,深喘幾口氣,幾近懇求,“前輩,消消氣,收回魂力吧,我…我這就替您殺了黎纖?!?/br> 說著,他舉起抽出鞘中靈劍,奔雪劍薄似楓葉,卻有見血封喉力。 丘尋越難得仔細地看了一眼黎纖。 面前的人身量纖薄,臉龐稚嫩,發半扎半束,頭頂梳著墨珠般的髻,約摸是個尚過舞勺的少年郎。 方才,黎纖已將全身靈流注入桃木短劍,加之根骨經絡,修煉體系,存儲真元位置的不相同。 所以,丘尋越感知不到黎纖體內的靈力涌動,只以為他是位普通凡者。 丘尋越自被認回十方無相宮后,明里暗里除掉無數的異己黨,說是殺人不見血也不為過,可他從未...從未害過普通人。 他不愿,也不屑。 他盯著黎纖細瘦的脖頸,隱約可見,未被素衫覆蓋的小片肌膚暈著白皙的芒。 見尋越猶豫不決,丘棠吼道,“還在等什么?快殺了他!” 因為她的細微掙動,致使黎纖的劍又推入丹田半寸。 惹得她揚聲嘶吼。 引來城隍廟頂寒鴉盤旋,它們使勁地撲騰著翅膀,烏亮的鴉羽紛揚飛舞,好似昭告死亡來臨。 奔雪劍光皎皎如月,在污穢鬼氣中極不協調,丘尋越握住長吟不止的靈劍,眸中迷惘盡現。 他陷了怪圈,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我,真的要用我的本命劍,去殺一個凡者嗎? 丘棠與黎纖互相壓制,丘尋越執劍深思,他們均保持著不動的姿勢,像滑稽古怪的雕塑。 ********** 江逾白雖處于幻陣陣心,被藤蔓纏縛,被罡風壓制,寒眸卻始終注視著幻陣之外,自是沒錯過丘尋越拔劍的動作。 看著懸在黎纖脖子上的奔雪劍,江逾白感覺自己的手有些抖。 腳邊符文縱橫錯綜,首尾勾連,高速流轉。俄而,金光大作,正是幻陣將開啟的征兆。 紫府真元外溢,眼皮沉得快要闔起,江逾白發狠地咬了咬舌尖,他不能睡。 不能睡,他的糍粑魚為了他,還在外面遭著罪。 江逾白半跪下身,額頭抵上無妄劍鞘。 將神識散做幾縷,圍繞無妄劍刃,與劍體共通,企圖讓其感受自己強烈的意愿。 他低喃出聲,用平和的情緒,回憶自己短暫卻陸離的劍修生涯。 從燦爛到黯淡。 從年少入道,劍術獨絕,再到泯然于從。 火樹銀花終消弭,散于蒼茫天地,被暗夜藏覆。 可是…… 月亮就算掉進了深淵,終究也是月亮。 江逾白還沒死,他手腳健全,心臟在胸膛搏動,他想種田,就能種田;想玩樂,就能玩樂。 若是想拿劍,當然也能拿。 他立于識海半空,俯仰天地,腳下有迢迢秋水,寥闊寒潭。 天雷劫后,他的金丹碎成齏粉,掉落于此處,彼時,千萬醫修搖頭嘆息,道其金丹不可復。 不可復? 今天,江逾白偏偏要復,他也不得不復。 他的神魂縹緲在水面,抬臂沉腕,并攏二指以做劍,松姿柏態,似游龍驚鴻,流風回雪。 從春水歌到寒江渡,從離火八歧,到云雷奔騰,一路縱意揮灑,熾盛的劍意掀起片片漣漪,蒙蒙煙霧。 僅有片刻,江少主在識海里,演練出了曾修習過的所有劍式。 而后,他停在識海邊緣,唇齒開合,“無妄,何在?” 語畢,倏地,三尺長劍應召而來,這次,他沒有斷靈脈,傷根骨,只是輕輕一喚,無妄劍體便潛入神識,與他魂魄合一。 突然,水底有星點幽光乍現,是金色的屑末,仿佛許多蝶,展著羽翅,從水面升騰起來。 它們在江逾白眼前,無規則地漂浮,而后,又一點沾著另一點,有磁力般的互相吸引。 怎么可能不互相吸引? 它們明明本就是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