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麒麟學舍?!苯獍状鸬溃骸罢圃合壬T下,只需七日便可?!?/br> “噗!”殷無涯一口涼茶噴到腳下的海棠花簇中:“他是個半路出家的貨,你也信得著?!?/br> “先生修為高深、博古通今,且是漪瀾大路少有的劍武雙修?!?/br> ——而且先生已察覺黎纖身份,想來是對上古大妖有頗多研究了解。 醇和平穩的聲音里帶了絲祈求意味,江逾白低聲道:“由他教導黎纖我才放心?!?/br> “行了?!币鬅o涯皺眉:“別夸那老貨了,為師給你寫便是?!?/br> “那我順便再給師父沏壺茶?!苯獍仔廊坏?。 *** 凈皮宣紙,松煙水墨,狼毫毛筆。 黎纖站在石桌對面仔仔細細地研磨,瑩白的指,烏綢的墨,涇渭分明又交相輝映。 江逾白則緊挨著他在一旁燙壺溫杯。 竹影稀疏下,殷無涯歪在藤椅上撐著下巴,絞盡腦汁地想說辭。 刮沫低斟后,青釉瓷盅里裝著的琥珀色茶湯,與小乖乖的眼珠一樣純澈清湛。 茉莉香氣迅速彌漫,入口鼻,沁心脾。 水汽裊裊之上,給對面的兩個小輩渡上了層朦朧細紗,細霧里裹挾著的是數不盡的繾綣溫柔。 殷無涯拿起筆,狠狠地懟進硯臺里,旋了兩個圈后,在鋪平的宣紙上寫了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教他。 務必好好教。 收勢后,他從兜里掏出一塊印章,烙下一個方方正正的‘殷’。 江逾白看著凈皮紙上的紅字,終于舒緩一口氣。 第66章 *** “前日阮欺傳訊于我, 說容舟這小子報了三十節凝心課?” “他瘋嘍?” “嗯,前些日子他進階元嬰境后,我為他報的?!?/br> “甫一聽說近來的凝心課由碧落峰的辰師姐代講后, 當即就搭牛車走了,約摸現在到小周山了?!?/br> “那他若是知道阮欺提前出關, 明日便會回峰述課的消息, 怕是會扛起牛車連夜跑路?!?/br> 師徒兩人插科打諢地東扯西聊。 黎纖坐旁邊的圓椅上啜茶喝。他聽不懂兩人講的話, 但是江逾白笑的時候,他總是會將眉眼與唇瓣彎成甜軟的弧, 陪著白白一起笑。 艷陽懸中天時, 殷無涯用寬大袖擺遮住頭頂, 生怕自己被曬出一星半點的紅。 他以要回去收拾行李, 不日啟程回歸元山為由向二人辭別。 江逾白不置一言, 心知他這師父不是要睡養顏覺了就是要泡暖泉,面上笑笑,卻也不拆穿。 將殷無涯送出懸星院后,他折身轉眸向黎纖望去。 他的魚立在海棠花簇中,幾縷稀疏光線灑在瓷白的皮膚上,顯得整個人都亮盈盈的。 天水碧與煙霞緋完美相融。 仿佛一副精致的淡彩水墨畫。 大魚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鋪在理石圓桌上的凈皮生宣紙, 長睫低垂,在眼窩出暈下小片陰影。 四顆小白牙咬著下嘴唇,須臾間, 絳桃唇上便凹出一條淺淡的印。 見江逾白走到自己跟前時,大魚茫然開口:“白白準備把我送走?”聲音聽起來悶沉沉的,帶著顯而易見的委屈。 江逾白抬手捧起黎纖的臉, 用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他的唇。 嘴里吐出安慰的句子:“只是白天去那里上課,晚上我會去接你下學的?!?/br> 他和聲細語地向他解釋著: “馬上就要月圓夜了, 屆時你體內能量會劇烈爆漲,必須盡快找到調節方法?!?/br> “你是上古生靈,內里構造與旁人不同,可謂是先天純體,又不依靠天地之炁修煉,這種資質著實最適合做武修?!?/br> “黎纖,我…我不想你出半點事?!?/br> 聞言,埋在胸口的小腦袋動了動,大概是在點頭,細軟的發絲剮蹭的江逾白下頜微癢。 大魚終于舍得開口,聲音里透著尚未散去的悶澀:“那白白定要每天準時接我回家?!?/br> “嗯?!苯獍讘?,挑起眉梢,露出清雋笑意。 *** 參天古木下,紫檀熏香氤氳。 江逾白立在樹下垂首不語,努力在遠遠凌駕于自己的強悍威壓下維持挺拔的站姿,掌心與額頭漸漸沁出薄汗。 他毫不懷疑,若是沒有這頁印著師父私章的推薦信,他絕對會被掌院先生提出 晏凜之端坐于四方扶手椅上,眉峰微蹙,周身冷寂,宣紙上的寥寥數字,被他足足看了半盞茶的功夫。 教他? 好好教他? ‘啪!’ 他一把將信紙拍在矮幾上,掌風凜冽,帶出一聲的悶響兒,驚得樹杈上幾只啾嘰小雀撲棱棱展翅,逃難似的飛走。 片刻后,他沉聲道:“怎么教?如何教?” 晏先生毫不留情地呵斥道:“那大妖怎地竟要我一區區人間學宮的掌院去教他修煉?” “上古洪荒末期處處皆是天劫天罰,他既有本事逐一挺過,并完好無損地存活到今日?!?/br> “想必……是學了些飲血刨心的邪術?!?/br> “此時何須向我等凡夫俗子求助?” ——那可是一只上古大妖,幫它修煉無非是助紂為虐。 “咳,咳?!苯獍椎涂葍陕?,強忍著喉間翻涌的血腥氣,替黎纖辯駁道: “他自化形初始,便被一位仙君撿回府中教導,從未沾染過任何邪魔之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