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淑妃還是不動，老僧入定一般。

    “淑妃，你可認錯？”英瓊樓看過去。

    淑妃終于動了，她深吸一口氣起身跪下來：“認，是我做的，只是這些事三皇子一概不知，還請陛下念在他是您的兒子，不要遷怒。一切都是妾咎由自取，妾承擔就是了?！?/br>
    “你叫比陛下不遷怒三皇子，可這一切不都是因為有三皇子才造成的嗎？”無眠淡淡的。

    “你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他？所以哪怕陛下不遷怒，他也得承擔這一切。你必然獲罪，他也一輩子洗不脫母妃有罪的皇子這個事實。陛下有諸多皇子，以后還會有很多個。他們都會有各自的前程，而三皇子勢必不如他們。他會因為有個有罪的母妃被陛下厭棄，他會因為有個有罪的母妃被下面人敷衍?！?/br>
    “他會因為有個有罪的母妃被兄弟們排擠看不起，他會因為有個有罪的母妃而娶不到什么家世出眾的女子。當然，他也會封王，到了年紀后，陛下會給他一個爵位的，隨大流嘛，畢竟皇子都得封。他會是宗親里墊底的那一個，永遠可有可無的那一個。不如封號就給他一個平字怎么樣？不是平安，是平平無奇?；蛘唔樢残?，不是和順順利，而是必須順從。幾十年后，如果他還在，宗親們辦什么事的時侯，也沒人需要專門等他，一個邊緣人，來不來都行吧？”

    “等他要辦事的時侯，別的宗親也不需要親自去，派家里的晚輩去，送個禮就行了，反正又不是什么有權有勢的親王，能有多要緊？”

    無眠聲音輕柔，舒緩，紅唇吐出每一個字的節奏都不疾不徐。

    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刺的淑妃全是血窟窿。

    她這么謀劃，不好是想叫三皇子做太子？

    不就是想叫兒子能成為皇子里的第一人？

    哪怕做不了太子，三皇子將來也得是風光的，有權勢的親王，怎么能是皇后描述的這樣一副樣子？

    “不！你……你……你太狠毒了！”這話她自己知道自己說的很好笑，是她設毒計害人，她還反過來說皇后狠毒。

    可皇后就是狠毒，她在誅心！

    第238章 力爭上游

    她甚至能接受他們母子干脆死了，也不能受這種看起來一輩子都不能結束的委屈憋屈。

    無眠往后靠了一下，眼神冷漠的看著淑妃，不再說話。

    英瓊樓看了無眠一會，他不覺得無眠這么說有什么不對。只覺得無眠這樣溫和的人，著實氣著了。

    他固然在意三皇子，但是他的在意有前提。

    在這個宮中，其實從來都不只有母憑子貴，也有子憑母貴?；蛘哒f，更多時侯就是子憑母貴。

    三皇子再好，如今也不好了。

    他自己生而尊貴，更是不會去理解淑妃這份想爭上游的心。

    他能理解，但他不會去理解。

    在他心里，皇后就是皇后，嬪妃就是嬪妃。

    除非沒有，否則你不能越權。你這份爭上游的心，在他那是野心，是不可接受，不知好歹。

    “你真是不要臉！倘若你毒計成了，皇后娘娘豈不是被你害了？娘娘還懷著孩子，或許就是未來儲君。你謀害皇后娘娘，謀害儲君，還有臉說別人狠毒？”林婕妤真是氣死了。

    她這個人沒什么本事，也不太會說話，想這件事就氣得不輕，她自己險些也被害了。

    “這幾日妾反復想，其實淑妃你很高明，只是有些太過貪心。就跟包餃子一樣，你想往里塞的餡兒太多了，皮也就要破了?！备墩讶莸?。

    “可不是，如果她不是費盡心機非要把皇后娘娘拉下水，又何苦繞這么大一個圈子。只是朝陽殿走水這一件事，如果沒有特地留下菜籽油的證據，說不定……真就成了，就算是不成，一時半會的說不定也找不出作案的人?！鼻阱叩?。

    “鬧這么大，是因為鳳儀宮里的人不好收買吧？所以才費盡心機的去收買了林婕妤身邊的人。林婕妤從進宮開始就跟娘娘一直親近，她做的最好污蔑給娘娘做的。實在好謀劃，只可惜啊，環節太多就容易出錯?！崩蠲廊藫u搖頭。

    淑妃笑了一下：“你們也不過事后諸葛罷了?！?/br>
    “事前誰知道你這么會害人？”賢妃哼了一聲。

    “陛下，請陛下為妾做主?！敝懿湃斯蛳聛?，她眼前一陣陣發黑，想起當年的事就恨。

    英瓊樓也在看淑妃，看了許久，他眼中沒有什么失望之類的情緒。

    要說更多的感覺，那就是驚訝吧。

    不過也驚訝了好幾日了，現在連驚訝的情緒都淡了。

    “陛下?！睙o眠叫了一聲：“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不如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吧?！睙o眠道。

    “好，依無眠?！庇倶窍虢袩o眠解氣。

    無眠就垂眼看淑妃：“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吧?！?/br>
    淑妃的腰下意識挺的更直：“什么機會？”

    “生與死的機會。你可以選擇在淑妃的位置上死，如此一來，朝陽殿的大火就只是意外，宮中所有的流言都不能證實。只是你的死也太過恰巧，外頭那些曾經提議過立三皇子為儲的人必然不敢再提起?！钡琅f是淑妃的兒子，只是沒用，不過是一個糊弄人的說法罷了。

    “你也可以選擇活著，做宮中末品的御侍?！睘榱嘶始翌伱?，對外也得捂著這件事。不然一個嬪妃殺人放火，也太嚇人了些，傳出去不光是淑妃生死，皇帝臉上也沒光。只是外頭人不傻，什么猜不到？“三皇子依舊是你的兒子，只是他從此就是有個獲罪的，被貶為御侍的母妃了。哦不對，御侍，怎么有資格做皇子的娘呢？日后你見了他，是要行禮請安的。他也不能叫你一聲母妃了?！?/br>
    “不過你不管怎么選，你娘家的權勢，爵位，都保不住了?！?/br>
    淑妃的手開始抖。

    “為什么？為什么要給我選擇？殺也好，貶也好，妾愿意圣心獨斷?！笔珏曇袈犉饋磉€是鎮定，可到底不再從容。

    人有的時侯，有選擇比沒有選擇更痛苦。

    “皇后身為中宮，也可決定你的生死。她與朕夫妻一體，她自然有這個權利?！庇倶堑?。

    “陛下當真覺得皇后就這么好？妾幾番聽陛下說皇后心善，心軟，您當真就這么覺得？”淑妃抬起頭，看著英瓊樓，不解，嘲諷的問。

    “或許在你看來，皇后拱手將后位送給你，扶持你兒子做太子，這樣才是好吧？”付昭容冷笑：“也不一定，這樣的話，你會覺得皇后蠢笨?！?/br>
    “來人，將她送回寧安殿。今夜子時之前她不能決定如何選，就賜死吧。她宮中那個宮人用的什么毒，就給她用什么毒?！?/br>
    英瓊樓眼里，周明不會是自己要死，定是淑妃的意思。

    “陛下！”淑妃到了此時，才覺出窒息一般的感覺。

    “不許她再開口，朕不想聽?！庇倶巧踔翛]有什么要反問的。

    呂忠和毛三旺一邊一個，直接將一團抹布塞進了淑妃嘴里。

    再尊貴也沒用了，到了這一步，就是個死人了。

    淑妃被拉走，殿中一時寂靜。

    無眠嘆口氣：“也是我這個皇后做的不好，遲遲不得皇子，難免叫人心思浮動。只是再怎么樣，也不該如此狠辣。姐妹們都在宮中生活，平日里再是什么爭斗，到底還是一家人。一家人，何至于此？”

    “娘娘不要傷感，是她不堪罷了。娘娘年輕，皇子總歸是會來的，這一次就該是。娘娘和腹中子嗣都是有福氣的，經此一事更是渡過了一次劫，日后都會安安穩穩?！睆堈焰碌?。

    眾人附和。

    英瓊樓掃過下面：“日后，望你們時時自省，引以為戒?！?/br>
    眾人起身跪下：“妾領訓?！?/br>
    “好了，都回去吧?！?/br>
    英瓊樓一擺手，眾人便都告退。

    被人扶著的周才人不甘痛苦的看著英瓊樓，可后者也就一開始她跪下的時侯給過她一個眼神。

    那眼神……平淡如水。

    被扶著出了鳳儀宮，她就走不動了。歪在了宮女身上。

    眾人只當她是因為淑妃害她的事心緒不平，今日天冷，眾人也不多逗留就都走了。

    她扶著宮女的手，慢慢的從鳳儀宮往回走，天多冷，她心只會更冷。

    第239章 規則

    “別動氣，為這么一個人不值?！庇倶抢鵁o眠的手往里去。

    “我只是后怕，如果她的毒計成了，貴妃母子能保住嗎？我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嗎？想想都后怕啊?！?/br>
    “別胡說，她害不到你?！庇倶窍胫?，無眠是實在氣急了。

    無眠搖搖頭：“叫玉珠兒來吧，這幾日她都沒怎么見父皇?！?/br>
    “好?！庇倶且蚕牒⒆?。

    玉珠兒被抱來，就對父皇張開手：“父皇?！?/br>
    英瓊樓把她抱起來放在腿上：“怎么感覺吃胖了些？”

    “嘿嘿?！庇裰閮嚎s一下：“奶娘說玉珠兒不胖?！?/br>
    無眠搖頭：“寧氏胡氏兩個，生怕公主吃少了一口，偏這丫頭是個不挑食好養活的，喂什么吃什么。還好許嬤嬤盯著，不許她吃多了積食?！?/br>
    “小孩子胖一些好，挺好的?！庇倶悄竽笥裰閮旱男∧樀埃骸澳棠飩兒鼙M心，很好?！?/br>
    “父皇，小白也能吃?！?/br>
    英瓊樓……

    對于自家小女兒總是跟一只小狗比，他實在是不太能接受。

    可對上女兒那亮晶晶的眼睛，他也不能說你不能跟小白對比。

    算了。

    “嗯，你養的很好?！?/br>
    玉珠兒就笑了，很開心。

    南苑里，三皇子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無法不知道，總會有人好心告訴他的。

    此時他正苦苦哀求要見父皇和母妃，只是沒有上頭的意思，誰也不會為他通傳。

    被叫來的大皇子坐著，也是沉默。

    “大哥，求您了，我只是想見父皇和母妃，您就幫幫弟弟，大哥！”三皇子說著就跪了下來。

    大皇子趕緊起身拉起他：“我……說了有什么用？”

    “大哥，試試吧，求您了，我母妃她……若是我此時不去見她……”三皇子哭出來了。

    大皇子嘆口氣，自己母后死的時侯，自己太小了。

    他不太能理解老三，可今日這事，問到了他頭上，他不聞不問日后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