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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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字的只有一個,如此場面也在火盆邊坐著,還是瘋的。 江枝說著激動起來,目光灼灼道:“徐家村跟梨花鎮一樣被亂兵毀壞,夷為平地,我們是從一窮二白中開始。 沒有種子,是借錢買種,沒有耕牛畜力,我們憑雙手一點一點挖出土地。 住在窩棚經歷暴雨,村民相互救助,窩棚垮塌也沒有一個傷亡,沒有患病。 民婦不敢夸功,請問宋亭長,其他地方可有流民如此團結,如此勤奮努力的? 徐家村能有今天,就是因為有民婦帶頭,鼓勵大家一起勞動建設家園?!?/br> 江枝對自己的功勞一一述說,此時無人嘲笑她的自賣自夸。 徐家村就是一個鐵證,再無二處能在一月內全村建房,統一搬進新家。 話說到這,江枝話鋒一轉,帶著幾分無奈道:“正如宋亭長所言,自古女子難成大事,實在是牽絆太多。 女子做事九苦一分甜,不僅需要付出雙倍辛苦,就連成功以后……也有人猜忌懷疑不信任,甚至還有爭奪之心?!?/br> 宋老頭捏緊拳頭,一掃之前的風雅氣質,對著江枝聲嘶力竭道:“你在污蔑我!” 他猛的轉身,對著章縣令道:“下官沒有爭名奪利之心,只擔心徐家村以后!” 章縣令無心再聽下去,擺擺手:“你沒有這心就好,徐家村換村長這事就別提了! 能把一個流民村收攏人心做到現在,這就是能力,無關男女。 另外,女子做事本就艱苦,你們不能幫襯一二,還故意嘲笑取樂為難一婦人,可知顏面也無光?!?/br> “區區一把椅子,你們爭來搶去,只為在本官面前露個臉面。 江氏不跟你們爭搶,反而帶著有疾之人近火取暖,因為她知道俗世之人最需要什么,這就是真正為生民著想。 只是一把椅子,你們之間的用心就高下立判!” 一句話說得眾人神情尷尬,面色灰敗,屁股下本來冷冰冰的木椅子瞬間變得灼熱,讓人如坐油鍋。 最尷尬的還數宋亭長,一張臉是紅一陣青一陣。 他剛才有多積極得意,此時就有多難受。 亭長這個頭銜變成嘲諷,他自己說出的每句話都成了回旋鏢,啪啪打臉。 江枝也有些回過味來,原來堂上少了椅子,是章縣令故意所為。 這個老官油子真是不得了,要官就給官,輕松就給堂上這些地頭蛇套上了籠子,還都是他們自己搶來的,心甘情愿。 宋亭長站起來認錯道歉:“章縣尊教訓的是,下官慚愧之極,以后定當以民眾為先?!?/br> 其他人也紛紛站起來承認錯誤,堂上又是一圈賭咒發誓聲。 章縣令態度溫和,并不追究:“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民生之疾苦,還需要諸公各位用心!” “是是是,在下回去就給貧寒之家賑粥以度春荒!” “我愿意給福生堂的孤兒捐糧兩石、布十匹添置衣物!” “小人愿意給梨花鎮贈送一批種子!” 章縣令一一笑納! 等大家重新坐好,章縣令才對江枝道:“你能帶領村民脫離饑寒,能在此為自己據理力爭。 不畏強權,不輸氣節,不等人救助自立自強,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以后也當如此?!?/br> 第291章 買地 鼓勵過江枝,章縣令面對跟在江枝身邊的夏秀才,沉聲道:“讀書者,上效朝廷,下為黎民,需要的是堅韌不拔意志。 你不過是區區考場失利,就頹廢失態,枉顧多年熟讀的圣人教誨,枉顧父母家人的殷殷期盼?!?/br> “懦弱膽小,哪怕是勉力為官,也無法應對宦海沉浮,崩潰只是遲早的事?!?/br> 章縣令話如一記記重錘,砸得夏秀才面白如雪,身體搖搖欲墜。 江枝見他好像已經站立不穩,忙扶了一把,卻被夏秀才推開:“江村長不用擔心,學生還能承受的縣尊教訓,都怪學生才疏學淺,不堪考驗!” 他這時候只感覺頭疼欲裂,卻又無比清醒。 章縣令沒再多言,直接走到夏秀才身邊,拍拍他肩膀道:“不,你很好,本官想說的是你能教誨村人,開化愚民,比為官更好。 根深葉茂,先要根深方能葉茂,只有安居才能樂業,你能教村民讀書識字,知廉恥,懂榮辱,就是救人于苦難!” 夏秀才顯然懵了,愣愣看著章縣令,雖然人還在抖,聲音卻高亢起來:“縣尊,縣……尊說、說學生……” 章縣令不等他說完,補充道:“徐家村有今日之氣象,固然是江村長的帶領作用,也離不開你教導有方!” “教導有方!教導有方!”夏秀才呢喃著。 章縣令轉身面對宋亭長等眾人,大聲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各位都是一方能人。 夏書言能在身有疾患的情況下,不忘初心,是我輩楷模!” 他的話就只說了這么多,夏秀才已經是渾身顫抖,站立不住。 章縣令這一壓一夸讓他心情激蕩,熱血沸騰。 也擊破他一直以來的偽裝,那遮掩在脆弱后面的孤傲心房。 屢考不中,迷茫至今,他找不到人生方向,在徐家村這里雖然已經讓心靈平靜,卻始終有所殘缺。 現在,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了! 旁邊,宋亭長也是很激動。 他一樣有秀才功名的,剛才因為江氏已經在縣尊面前落了面子,此時必須跟上。 他隨著章正的話趕緊道:“能像縣尊這般考中進士實在難。 我等自知天賦如此,若以后能教化民眾,也不枉寒窗苦讀十余載?!?/br> “嗯,如此甚好,你等同為秀才,應該相互理解尊重!”章縣令又開始打臉。 宋亭長和另外兩個秀才頓時臉色羞紅。 對章縣令這種官場手腕,江枝驚為高人,也感嘆官場真不是一般人混的,自己的腦子一定會燒干。 章縣令又說了幾句場面話,讓江枝和宋亭長留下,其他人全部離開。 很快驛站的廳堂里就只有章縣令江枝宋亭長三人。 章縣令這才提起江枝在村里對自己過的那句話:“江村長,你說要在旁邊小山谷里建藥坊,這就可以跟老宋說吧!” 建藥坊! 宋亭長兩只眼睛瞬間瞪大,不可思議的看向江枝:“你要建藥坊?什么意思?” 江枝正色道:“宋亭長,我跟霍家藥行有契約,可以制藥銷售,想要青泉灣?!?/br> 青泉灣! 老宋,也就是剛剛上任的宋亭長臉色變了,他嚴肅道:“你應該知道那里發生了什么事?” 若是在一個時辰前,滿腦歧視的宋亭長肯定要先把江枝訓斥一番,可現在不能了! 章縣令說過,讓他當亭長,是需要扶持下面里正、村長管理村民,而不是打壓下面的人,尤其是做事的。 若再挑事訓斥,那就是明晃晃的跟縣令唱反調。 跟江枝有了前面的矛盾,他現在急于在章縣令面前表現出改變,至少不能讓人說自己要搶功。 對江枝此時提到青泉灣,也不敢有異色,還好心提醒一下。 江枝點頭:“我知道,兵亂時,那幾戶人家被裹挾走了,生死不知!” 宋亭長看一眼旁邊正喝茶的章縣令,收起一切心思,努力讓自己習慣跟一個女人商量事情。 他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梨花鎮那一晚被亂匪打開后,混亂中死了一批人。 事后收拾到無人認領的的尸首,已經全部埋在鎮外的大墳包中,有熟人看過,其中好像就有那幾戶人家的人。 你若是要青泉灣做藥坊,可要忌諱?” 宋俊衡當時已經避去縣城,對鎮上的情況并不完全知道,只在事后聽說鎮丁反擊,第一批被殺的就是被當成人盾的村民。 江枝自然是知道那處山谷的情況,也不避諱章縣令,直接道:“兵亂過去,生靈涂炭,哪里還有凈土,徐家村一樣也被焚為白地?!?/br> 她沒有說村邊山上還有幾十具砍過人頭的尸骸,弄得徐家村的人現在都很少往山上去。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還是活人! 只是那片山谷不在徐家村范圍內,面積也夠大,自己要買,還需要跟鎮上說一聲。 宋亭長略一思慮,青泉灣那里以前居住三四戶人家,只是普通的一處山灣。 現在已經絕戶,成了一處少有人氣的死地。 既然江枝討要,他這個亭長也沒有什么能說的,而且當著章縣令的面,正要賣個好! “好,那里以后就歸你所有,不過這地契還在縣衙,要是原主尚有后人在……” 章縣令抬頭:“書吏已經辦了過戶手續,若是原主回來,只要拿地契,再另外補一塊地就是?!?/br> 他最擅長的就是這乾坤大挪移之術! 宋亭長連連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這樣辦!” 他心里嘀咕,地契買賣都在縣衙經辦,既然章縣令跟江氏已經商量好了,自己一個亭長的意見有何用,還故意問到面前來。 江枝沒管宋老頭的疑惑,既然當面問,自然是告訴他:自己有章縣令罩著,別再不懂事。 只笑著道:“民婦建好藥坊,對大家都是有益的。一是需要收集大量草藥,可以給周邊村民提供一項收入。二則是給官府納稅?!?/br> 章縣令手指在桌面輕敲幾下,提醒道:“你買地的銀子可以拖欠半年,半年后,稅收是一分不少,賣地皮的銀錢也一分不少!” 江枝恭謹回道:“縣尊放心,半年后一定會交上銀錢!” 心里卻暗暗腹誹: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自己要辦企業,當地政府理當撥地撥款。 只是章縣令是缺錢的主,能讓自己欠錢半年已經不易,想撥款沒門,但自己可以欠賬,先拖上一年半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