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醫館的高效，讓利奧大為震驚，甚至可以說是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今天早上他一直在醫館外等候，排隊的患者當中，不乏重傷員，甚至還有斷臂、斷腿的患者存在。

    哪怕是用治療術處理，都需要耗費不是時間和法力。

    可夏洛特他們卻全程以手術作為治療手段，并未使用治療術。

    “那我們現在就準備為琳達做手術吧?！毕穆逄乜粗麏W：“為了提升手術的效率，我需要你配合我?！?/br>
    “我？”利奧有些詫異，“可是我不會做手術??？”

    “不，我需要你使用治療術來輔助我，別告訴我，你連治療術都忘了該如何施展了？”夏洛特說道。

    “我記得！”利奧連忙點頭，并且從懷中摸出了一根魔法棒，篤定道：“我可以的?！?/br>
    “很好?！毕穆逄攸c頭，然后和薇薇安說道：“你帶琳達進手術室，褪去衣物，然后給她服用一瓶麻醉藥劑?！?/br>
    “琳達jiejie，請跟我來?！鞭鞭卑参⑿χf道，領著琳達向手術室走去。

    “還需要褪去衣物嗎？”利奧湊到夏洛特跟前，小聲問道。

    “你認為我可以隔著衣服，將她全身潰爛之處清理干凈？”夏洛特看著他反問道。

    “這……”利奧默然，他很清楚琳達的身體狀況，潰爛已經擴散到全身。

    “你也把外衣脫了?！毕穆逄赜终f道。

    “我？”利奧一驚，“為什么我也需要脫衣服？”

    “做手術最重要的是避免傷口污染，這是提高手術成功率和患者存活率的關鍵，你要將雙手和魔法棒清潔干凈，然后換上這套衣服，才能進入手術室?！毕穆逄亟o他拿了一套白色長袍。

    雖然不太明白，但聽聞事關手術成功率和琳達的存活率，利奧立馬乖乖照做，清潔了雙手，套上了那件不太合身的白色長袍。

    夏洛特看了眼因為衣服太小，被扎成了一個粽子的利奧，勉強忍住了自己的笑意。

    “可以了?！鞭鞭卑舱驹谑中g室門口說道。

    “進去吧?！毕穆逄禺斚茸哌M手術室。

    利奧連忙跟上。

    琳達已經褪去了黑色面紗和身上的衣物，躺在白色手術床上。

    她身上的潰爛點實在太多了，幾乎占據了所有的皮膚，包括整張臉，看起來慘不忍睹。

    這情況比之前的卡莎還要更加嚴重，有些地方已經能夠看到森然的白骨，還能看到許多藥劑使用留下的痕跡。

    服用了麻醉藥劑的琳達還未陷入昏迷狀態，她側頭望著利奧，目光有些閃躲。

    利奧也是第一次看到琳達傷勢的真實狀態，看著那些潰爛到白骨的創口，他的眼眶再次紅了。

    那該是多么痛苦的感覺??？

    可琳達從未在他面前說過半句疼，還時常寬慰他沒有大礙。

    不過他還是把眼淚忍住了，走到床邊蹲下，看著琳達溫聲道：“琳達，睡一覺吧，等你醒來的時候，就會變成原本美美的模樣的了，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的那樣?！?/br>
    琳達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絲微笑，輕輕點頭：“嗯?！?/br>
    然后她閉上了眼睛，徹底陷入昏睡狀態。

    “因為患者的創傷數量較多，而且情況較為嚴重，所以這場手術的持續時間會比較長，我先來分配一下工作?！毕穆逄乜粗鞭卑埠屠麏W說道。

    兩人皆是一臉認真地點頭，特別是利奧，完全擺出了一副任你指揮的姿態。

    夏洛特接著說道：“我負責主刀，清理創口，薇薇安負責用清洗藥劑對清理過的創口進行清洗消毒，每處理完三十個創口，利奧你就用治療術對這些創口先進行治療。以此類推，直到所有潰爛傷口處理完畢，這場手術才算結束，明白嗎？”

    “明白?！鞭鞭卑颤c頭，她的活算是最輕松的了，老板還真是照顧自己人呢，忙碌了一個早上，要是讓她繼續用治療術的話，那可真是要他老命。

    “懂了?！崩麏W也是跟著點頭。

    雖然他聽不懂夏洛特說的主刀是什么意思，但他站在這里，所展露出來的氣場，已經將他折服。

    他就像是這間手術室里的王，掌控一切。

    不過，這手術室還真是讓他開眼了。

    正中間一張單人石床，讓病人躺在上邊。

    頭頂上還有一個造型獨特的機械設備，看起來像是一盞燈？但看起來又不像是獸油燈。

    一旁有兩個柜子，一個是放置藥劑，另一個關著門，不知放了些什么。

    他認知中的醫館，一般醫生是讓患者坐著接受治療的，或者讓患者躺在輔助陣法中間，配合治療術進行治療。

    “開燈，準備手術?！毕穆逄貙o影燈打開，機械臂調整到適合的高度和位置，清潔雙手，然后拿起了手術刀，從脖子處開始處理創口。

    鋒利的柳葉刀沿著腐爛的肌rou輕輕一轉，一塊灌滿膿液的爛rou便被挑落進托盤中。

    不等鮮血流出，薇薇安已是倒上清潔藥劑，然后再涂抹些許止血藥劑。

    “這……”

    利奧看著夏洛特拿刀直接在琳達身上割rou，直接被嚇得呆住。

    這一幕對于從小生于醫生世家，又接受了最正統的醫學院教育的醫師來說，實在是太有沖擊力了。

    看著那被剜下來的爛rou，他的腹部一陣蠕動，有種強烈想要嘔吐的感覺。

    “這可是你最心愛的美人魚女仆，連這都接受不了嗎？”夏洛特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說道。

    利奧一愣，臉上旋即露出了羞愧之色，就像是被當頭淋了一盆冰水，看著那被剜出來的大血洞，眼里只有心疼，問道：“一定要割掉嗎？”

    “沒錯，這塊rou已經完全爛掉了，而且是被海水和詛咒共同污染過的，她自身無法治愈，治療術和藥劑也無濟于事，只能切掉，重新長出新rou就好了?！毕穆逄亟忉尩?，說話間，又處理好三個創口。

    “原來如此?！崩麏W恍然。

    難怪他試了那么多辦法，卻每一個辦法能夠治愈她的創口。

    二十多年的傳統觀念，讓他從未想過要把這塊爛rou挖掉，醫學院也從未教過學生這樣治療患者。

    這樣做，在醫師協會的眼中，和異端又有什么區別呢？

    夏洛特手里的握著鋒利的柳葉刀，目光專注，表情冷靜，動作更是干凈利落。

    刀貼著rou，一劃一挑，一塊爛rou便被剃了下來，精準的落入一旁的托盤之中。

    一個干干凈凈的創口就出現了，切口平整，魚人的血管本就不多，所以沒有出現鮮血四濺的慘烈景象。

    看夏洛特熟練瀟灑，可利奧心里非常清楚，若是換了他站在手術臺上，握著那把鋒利的小刀，恐怕手會抖得根本不知如何下刀。

    躺在手術床上的，可是一個活生生的患者??！

    夏洛特是如何做到如此鎮定從容的做這一切，并且做到如此的專注和熟練？

    這些清理過后的創口看著嚇人，但用治療術處理起來其實一點都不難，可以愈合的很好，甚至連一點疤痕都不會留下。

    不一會，三十個創口便處理好了。

    夏洛特收刀，向后退了一步，和利奧道：“來吧，用治療術先將這三十個創口愈合?！?/br>
    利奧點點頭，握著魔法棒開始默默吟唱咒語，絲絲縷縷的綠光從魔法棒中流出，沒入琳達鎖骨上下的傷口，那些看起來鮮血淋漓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不一會便長出了粉色的嫩rou，與周邊的皮膚相連，變得平整。

    一旁的薇薇安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利奧兩眼，原來這個看起來胖胖的家伙，還是一名中級治療系魔法師呢，看起來，實力比她還要強一些。

    “真的愈合了！”利奧看著那些完全愈合的傷口，喜極而泣。

    琳達漂亮的鎖骨和修長的脖頸已經恢復了原狀，那些讓利奧吃盡苦頭都無法消除的創口，被切除清理之后，真的能夠被治療術治愈了。

    夏洛特沒有騙他，他真的找到了治愈琳達的方法。

    “別哭，眼淚是污染源，不然就離開手術室?！毕穆逄匾呀涢_始處理后面的創口，冷漠地說道。

    利奧聞言，到了眼眶邊緣的眼淚，愣是又給他憋了回去。

    不過從他顫抖的手，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有多么地激動。

    琳達的潰爛創口數量太多，面積又過于大，為了保險起見，所以夏洛特讓利奧在旁不斷施展治療術來將清理好的創口愈合，避免感染和出血過多的情況發生。

    相比于薇薇安，利奧的實力已經接近高級魔法師，所以輸出治療術的效果更佳一些，耐力也更好，足以支持到這場手術結束。

    躺在手術床上的是琳達，利奧自然更加賣力，沒有半點劃水的心思。

    三人互相配合，效率極高，只用了兩個小時，便將身前的潰爛全部清理治愈，包括琳達的臉和尾巴在。

    那張原本看起來有些恐怖的臉，在清理和治療之后，恢復了原本溫婉的模樣，不算驚艷的相貌，卻也十分耐看，等過些天創口新長出來的rou與旁邊的皮膚同化之后，也是個溫婉可人的鄰家jiejie。

    利奧看著琳達，幾次淚崩都強行忍住，眉眼間的喜悅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他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天下午，他因為心情煩悶在卡爾瓦城外的海邊閑逛，結果遇到了被海水沖上岸的琳達。

    那時的她就是這般模樣，安靜的躺在海岸邊，只是一眼便讓他淪陷了。

    利奧把她背回了家，細心照顧，看著她因為回不去大?？薜乃盒牧逊?，看著她被海水腐蝕而百般痛苦，看著她因為漸漸無法在岸上呼吸而捂著脖子……

    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她，所以像個瘋子一樣尋找救她的方法，甚至因此被他爺爺收走了行醫執照，被趕出了就職的醫館。

    但他不在乎，只要琳達能活下來，他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還記得第一次成功研制出能夠改善她呼吸的藥劑，兩人在小木屋里抱頭痛哭的夜晚。

    本以為生活會迎來改觀，可潰爛不斷加劇的創口，卻讓琳達從一個開朗的人漸漸變得沉默而古怪，她躲到了閣樓上，反鎖上門，將自己徹底封閉起來。

    過去一年，他甚至只見過她一兩面。

    而今天，他終于看到了這種日子結束的曙光！

    如果不是先前被夏洛特恐嚇過，他現在肯定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

    “我感覺要餓瘋了……”幫忙將琳達扶起，再喝了一瓶麻醉藥劑，并且給她翻了個身后，薇薇安小聲說道。

    本來就忙碌了一個早上，結果又被拉來打下手在旁邊站了兩個小時，她現在只覺得渾身空虛，猶如一具行尸走rou。

    “早上的面包沒有吃完，你先去吃兩個，歇會再進來幫忙?！毕穆逄乜戳搜勰_步虛浮的薇薇安，連忙說道。

    “好的，我馬上回來?！鞭鞭卑裁Σ坏狞c頭，清潔了雙手，就快步向著門口走去。

    “你需要休息嗎？”夏洛特看了眼利奧。

    “不用，我現在充滿了干勁，而且魔力也還算充沛，完全沒有問題?！崩麏W連忙搖頭，他現在只想要盡快治好琳達。

    他已經開始期待琳達醒來時驚喜的模樣，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看到她笑了。

    或許，今天就可以從她的臉上看到久違的笑容。

    “那我們繼續?！毕穆逄匚⑽Ⅻc頭，一手柳葉刀清創，一手藥劑瓶清洗，速度稍有下降，但依舊不慢。

    時間漸漸流逝，琳達的背部也逐漸被治愈，她也有著一條美麗的魚尾，藍色中帶著一絲金色，修復之后看起來非常絢麗。

    將尾巴處最后一個潰爛點清理，夏洛特放下手中的柳葉刀，向后退了幾步，也是不由松了口氣。

    利奧心領神會地舉起魔法棒，施展治療術。

    絲絲縷縷的綠色光芒已經不復初識那般明亮，但還是緩慢的將最后的十幾道創口修復。

    放下魔法棒的時候，利奧臉色有些蒼白。

    在四個小時內，施展了十多次治療術，已經完全耗空了他的魔力。

    最后這次施展治療術，完全是靠著意志力在支撐，現在他體內的魔力是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不過他的臉上只有欣喜，扶著手術床的手在打顫，支撐著不讓自己倒在地上，看著趴在手術床上的琳達，眼里滿是光芒。

    終于，他治好了琳達。

    三年前立下的承諾，今天終于履行了！

    “現在你可以出去了，琳達jiejie很快就會醒來?！鞭鞭卑步o琳達披上了一條毛毯，和利奧說道。

    “走吧?！毕穆逄厣焓掷鹜溶浀睦麏W，向著門口走去。

    “衣服，她的衣服我給帶來了?！崩麏W連忙說道。

    “是這一包吧？我給她拿進去?！笨ㄉ嶂粋€小布袋進來。

    夏洛特把利奧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這家伙一身膘，少說也有兩百斤重。

    接連施展十數次治療術，耗空了他的魔力，所以現在看起來那么虛。

    “喝一瓶，補充一下體力吧?！毕穆逄貜墓褡由夏昧艘黄克巹?，遞給利奧。

    利奧接過藥劑，有些好奇地問道：“這里的所有藥劑都是你自己煉制的嗎？”

    “沒錯，不過都是些低端藥劑?！毕穆逄匚⑽Ⅻc頭。

    “那也相當厲害了，止血藥劑和清洗藥劑的效果都很不錯，所以獲得那么多患者認可?！崩麏W一臉欽佩地說道。

    這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先前可是親眼見識過那兩種藥劑的效果，和卡爾瓦售賣500銅幣的止血藥劑并無區別。

    卡爾瓦醫學院并未教授藥劑學，也沒有開藥劑學科。

    作為一個在過去三年當中，不斷嘗試煉制過一些藥劑的半個業內人士，他很清楚掌握一種藥劑的煉制方法需要付出怎樣的努力。

    夏洛特會的藥劑竟然有五六種！

    而且深淵醫館的藥劑銷量極高，意味著他每天都需要煉制許多的藥劑，哪怕他的成功率達到驚人的50%，那每天耗費在煉制藥劑上的時間便十分驚人。

    可50%的煉制成功率，又豈是隨便能夠達到的。

    過去三年中，他幾乎拜訪了卡爾瓦藏在小巷子里的那些藥劑店，還花錢拜了幾個實力相當不錯的師父。

    即便是煉制同一種藥劑數十年的老師傅，翻車也是難以避免的。

    很多藥劑的配比、火候稍有偏差，這一爐藥劑便算是毀了。

    利奧學了三年，到現在也不過是堪堪入門的程度。

    所以藥劑的價格素來不會太便宜，藥劑師過高的失敗率會大幅抬升藥劑成本，甚至一些剛入門的藥劑師，完全就是在虧本煉制藥劑。

    而夏洛特竟然以100銅幣的價格對外售賣止血藥劑，這個價格屬實是低的有些驚人了。

    他拔開手里藥劑瓶的塞子，這半透明的藥劑聞著有股淡淡的花香，仰頭幾口喝下。

    冰涼的藥劑入喉，便化作了一道暖流散入身體之中，強烈的虛弱感頓時有所緩解，整個人的精神也是為之一振。

    “這是什么藥劑？”利奧好奇地問道。

    “體力藥劑，顧名思義，一種能夠立時恢復部分體力的藥劑?！毕穆逄亟o他遞了一個軟面包，自己也是拿著面包啃了起來。

    不多時，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穿著一襲水藍色長裙的琳達走了出來。

    利奧抬頭，一下子呆住，手里剩下的半截面包啪嗒落到了地上。

    ……

    ============

    上一章末尾出了一張網站給做的插畫哈~~~~大家可以倒回去看一下。

    花的是薇薇安和安娜，以及……夏洛特的背影。

    然后，謝謝大家的打賞哈~

    為了激勵自己多碼字，從今天開始立一個flag：10000打賞加更一章！目前欠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