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破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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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極力忘記那些通話,如果知道那人威脅的是楚圣棠,打死她也不會說關于懷孕的事。 就算楚圣棠在她面前表現的再自然,她也還是忍不住聯想起那些通話,她沒數過,至少有四五次,來自五區的陌生號碼。 “嗯?你怎么又停下來了?”姬文打斷她的浮想。 “你剛剛說到什么了?” 姬文絮絮叨叨吐槽今年的圣火節,秋言茉聽得叁心二意,時而望向那道隱蔽的小門,他剛剛從她身邊經過去打印資料。 他甚至,可能與她只有一墻之隔。 “你工作那個地方有沒有給你們放假???”姬文問她。 “有,今天休息,明天再去上班?!?/br> 姬文感到不可思議,“第叁天就要去上班了啊,你們長官真不近人情?!彼又袊@道,“今年聚會就少了你和伊利亞兩個人...” “伊利亞?”她記得伊利亞學了攝影專業。 “她也去實習了,沒有回來。不說了,我還要打掃衛生?!?/br> 秋言茉放下電話,那扇小門剛好打開,他抱著資料出來,和那天晚上一樣的衣服,沒有穿外套。 她掃了他一眼,他同樣也在看她,那人坦坦蕩蕩,她卻沒由來感到緊張,特別沒有禮貌地直接轉身離開。 后面越想越覺得自己做的不對,躺在沙發上,鼓起勇氣翻看那些天的通話記錄。 當天晚上零點叁分一條未接電話,五分又打來一條。 凌晨兩點十分,那人用她的手機給楚圣棠打去視頻電話,通話時間五分半。 她沒印象,應該處于短暫失去意識階段。 再就是第二天晚上八點十四,發了那條視頻。 好尷尬,她沒勇氣點開那條視頻,自我欺騙把視頻記錄刪除了。 接著,八點二十五他打來電話,后面被切換到視頻通話。 所以他是全程目睹自己被恐嚇了?她沒記錯的話,她見到那把刀的瞬間,就慫到哭個不停。 好丟人。 她再也不想見到楚圣棠了。 八點四十叁掛斷電話,凌晨兩點叁十,他主動打來。 五小時四十七分鐘的時間里,他在想什么? 還有那段莫名其妙的視頻,他會怎么想自己? 布蘭溫和易之行都是四年前來的,布蘭溫真得知道秋洛下落嗎? 楚圣棠親口說過,他負責帶隊搜救第五物理研究所,所以他一定是最了解內幕的。 可是她現在不太想面對楚圣棠了。 虛度一個下午的時光后,給自己做無數次心理建設,深吸一口氣,敲響他的辦公室。 下一秒立即傳來他簡潔有力的聲音:“進?!?/br> 他似乎很意外,盯著她看,秋言茉第一次來他的辦公室,和布蘭溫的沒有區別。同樣的椅子,他坐上去就氣場全開,就算是懶懶靠著的姿勢,也不會讓人覺得輕浮。 見女孩遲遲沒有說話,他問:“有事?” 她想問很多問題,想象中的模擬對話很簡單,到他面前了,反而什么都問不出來。 “我,來感謝你,” 男人意外挑眉,由靠著的姿勢挺起脊背,雙手放在紅木桌子上,平靜望向她。 她將視線落在他的胸口處,“我不知道,他會威脅你。謝謝你沒有放棄我?!?/br> 楚圣棠很安靜,如果不是因為看到他的胸口還在起伏,她幾乎以為他死了。他為什么不說話? 她的頭發被編在右側,垂在第11根肋骨處,紗布拆下后脖子上還有一道淡淡的痕跡,一身紅斗篷,食指和拇指糾結地在一起摩擦。 那個總是對他抱有淡淡惡意的叛逆女孩,怎么突然變化這么大? 在他驚訝的功夫,秋言茉腦子里已經和他對戰上百回合了,“我想向你了解第五物理研究所爆炸性火災的細節?!?/br> 原來如此,這樣就不奇怪了。楚圣棠隨手收起桌子上的資料,面不改色道:“很遺憾,我沒有救出你的哥哥?!?/br> 秋言茉忍了忍,“我想和您談談?!彼\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尋找他的破綻。 她要一步步拆解這個時刻如同精密運轉的機械一樣,似乎永遠沒有自己情緒的,凝固的火焰。 “當然可以,請坐?!?/br> 她坐在他的對面,不再躲避來自他的視線,大大方方迎上去,觀察并分析他接下來每一句話的表情與動作。 “那天我剛好被調到78區交流經驗,下午開會時接到消防部求助。 第五物理研究所發生爆炸性火災,火勢有持續蔓延趨勢,爆炸原因不明,且潛藏持續爆炸風險...” 他動作放松靠在椅子上,目光微微放空,有些懶洋洋的,“當我們趕到的時候,研究所已經燒了一半,大部分人都逃出來了,但是還有一小部分人在里面?!?/br> “火勢開始控制不住了...” 他當時沖了進去,那個物理學家很重要,不能就這樣白白死了,濃煙不僅讓人感到窒息,還遮擋視線,什么都看不清楚,這時候人就是一塊被架在火上烤的rou。 隱約能聽到外面消防車的轟鳴,但是火焰燃燒的聲音要更加清晰。 “外面部分墻體已經開始坍塌,經過判斷,救援的風險太大了?!?/br> “抱歉?!彼p聲道。 他的聲音平和,沒有多余的動作表情,像在講故事一樣,有頭有尾,邏輯清晰。 秋言茉輕輕眨掉眼淚,她看過無數遍現場視頻,每次看都要掉眼淚。 沒想到不止是視頻,聽目擊者描述也會落淚。 她看書上說被困在火災里的人,經過一種煎熬且漫長的痛苦等待后,才能死去。 目前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破綻,“我看過很多次現場視頻,” 男人看向她,目光微微閃爍,可能是出于同情,總體來說還算正常。 “哈,”她假裝放松輕笑,擦掉源源不斷流下的眼淚,“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請包容我有些失態?!?/br> 男人給她遞來紙巾,注意到他胸膛的起伏變緩。 她深吸一口氣,“哥哥,” “哥哥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我們在叁歲時分開,我跟著mama過?!?/br> “mama在離婚后變化很大,經常酗酒虐待我,我很害怕,然后,然后哥哥向我承諾會帶我走,”她想到什么,眼淚掉得更兇。 “哥哥在一年后重新把我接回家,他那時十六歲,他的日子也很苦,他為了照顧我...” 她望向男人,“你知道嗎,我以為哥哥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他為我遮風擋雨,有他的地方就是我的家?!?/br> 女孩身體微微顫抖,紙巾被徹底打濕,放在桌子上有一道紅色濕痕,他的視線溺在那道咸澀的水漬上,喉間發緊。 她再次發聲,吸引走他的注意力,“那場大火,把我失而復得的家毀了,帶走我僅存的親人?!?/br> 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自己的meimei,念梨小時候也喜歡粘著他,現在他們之間不像兄妹,不像陌生人,更像仇人。 念梨21歲的時候,在干什么? “哥哥答應過我,每天都會來接我放學,我那些同學總是嘲笑我沒有父親,但哥哥就相當于我的父親啊,是他把我養大的。 我從出生起,睜開眼睛,看到了世界上第一個人,就是秋洛?!?/br> “你知道我每年畢業晚會都是怎么過來的嗎?所有人都能收到家人送來的花,只有我,孤零零一個人傻站在那里,什么也沒有?!?/br> “為什么?要拋下我,我哥說話不算數?!?/br> 作者的話:這里妹寶在說謊,她無意識中美化了哥哥的形象,其中一些細節甚至是她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