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輝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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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出去就跟著阿文,安全第一?!?/br> 楚圣棠在臨別前把阿文介紹給秋言茉,她看過去,阿文是個一身肌rou的壯漢,也就是那天攔住易之行的人。 她下意識搓手指,沒有說話。 “難得出去一趟,好好帶她在輝沙玩?!?/br> 阿文露出整齊的牙齒,用力點頭,他已經將近叁年沒有出去過了。 目送兩人上船離開,楚圣棠重新戴上手套,接著巡查監獄,人少了叁分之一,需要更加謹慎避免出現意外。 秋言茉提前吃了暈船藥,將自己裹成一團坐在甲板上吹風,她不打算出去玩,只要買回需要的東西就行了。 監獄小島慢慢變成一個小點,那座被她視為地獄之石的黑色古堡消失在視野里,與外面相比,似乎還是五部更有安全感些。 五部雖然破敗陳舊,到處都爬滿了青苔,但那里有自己熟悉的人和朋友。 現在她已全然忘記自己當初的恐懼,安逸溫馨的生活掩蓋住五部慢慢腐爛的皮膚。 寒風吹散她的思緒,揉了揉被凍僵的臉頰,輕輕嘆一口氣,還剩下四個月,必須找到秋洛,她不能浪費時間。 “給,”一杯熱水遞到她面前。 秋言茉順著手看過去,阿文咧著大嘴朝她微笑,看起來和楚圣棠一樣嚴肅的壯漢,笨拙又努力地釋放自己善意。 ‘你要試著放下自己的成見’她的老師不止一次這樣告訴她,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哪里有成見了? 直到現在,她真正踏出學校,接觸各種各樣的人,她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放下過成見。 就像第一次見到易之行,她會懷疑易之行在偽裝自己,第一次見到布蘭溫,她覺得布蘭溫不像好人,楚圣棠也是。 可是后來證明,易之行和布蘭溫都沒有惡意,楚圣棠也會像長輩一樣包容自己。 “謝謝,”她接過熱水,露出友好的笑容。 阿文rou眼可見地更加開心,掏出放在上衣口袋里的計劃列表,“妹,老大說讓我們去109區的輝沙縣,那里比較安全?!彼麕еc北方口音。 “你看,這是我從電腦上查的游玩攻略,怎么樣?你有沒有想要補充的地方?” 紙張被迭得方方正正,字體也是方方正正的,像印刷出來的,從上至下寫了不同的地址和項目,看得出非常用心。 她本來只想去一天的,對上阿文期待的目光,回想起蒂娜告訴她,有的人可能已經幾年都沒有出去過,“我覺得很好,這些地方我都想去?!?/br> 阿文趴在欄桿上,守在她身邊,如饑似渴地眺望遠方,想將外面的世界都吞吃入肚。 秋言茉喝一口他遞來的熱水,胃里瞬間變得暖暖的,驅散了剛剛飄在她心頭不安的霧靄。 關于對阿文的恐懼和擔憂,隨著成見一起和海浪流走。 船開出信號隔離區,時隔叁個月,秋言茉的手機終于登上網絡。 叮叮當當彈出一堆信息。 姬文給她分享了一堆視頻,追星的,旅行的,美食探店... 扒到最下面,是一條來自導師的信息,秋言茉心虛地選擇暫時無視,給所有人都回復之后,才點進去看導師發了什么。 一開始是在責備她一聲不吭填了21號文件,怪她選了一個冷門的課題,去一個落后的監獄給自己關禁閉。 后面直接罵她沒腦子,恐嚇她五區很危險,是通緝犯聚集地,一不小心就會被殺了分尸。 秋言茉想到來的第一天晚上,一個女人在喊救命,沒有一個人想著報警,周圍的人都安安穩穩接著睡覺。易之行平淡地表示這很正常,她當時也覺得正常。 可是在78區這根本就不正常,一定會有人報警,有人會去救那個女人。 她在不知不覺中,也變得自私冷漠。 導師斷斷續續罵了半個小時,見她沒有回應,隔了兩天又發消息,讓她回個話。 “活著嗎?還活著吱個聲,我要被你嚇出心臟病了?!?/br> 每隔叁天發一次,最近一次是在兩周前。 秋言茉嗤笑出聲,抬手擦去糊住視線的霧氣,給導師打電話。 她怕被導師說,一直以來只聯系過姬文,不敢給她打電話。 “死丫頭,可算給我打電話了?!?/br> “抱歉老師?!鼻镅攒怨怨哉J錯。 “活著就行,”她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照顧好自己?!?/br> “嗯?!?/br> “要是在我手里延畢了,仔細你的皮...” 船只??堪哆?,海上在這時起了大霧,天色暗沉,“會下雨嗎?”秋言茉問阿文。 阿文抬頭看看天,搖頭道:“不會,只會下雪?!?/br> 秋言茉覺得這里似乎不是五區那個港口,怪不得船開了那么久,“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五區的6號港灣,離109區近?!?/br> 眾人在這里分散,秋言茉緊緊跟著阿文,阿文叫來一輛車,去輝沙縣。 被霧氣籠罩的公路布滿裂痕和坑洼,野草從縫隙中鉆出,肆意生長。原本清晰的道路標線,現在也變得模糊不清。 偶爾能看到幾輛廢棄的汽車,停在公路兩旁,車身銹跡斑斑,輪胎癟塌,擋風玻璃破碎,內部堆積著厚厚的灰塵。 她沒有見過這么荒涼的公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震撼,人改造世界,留下痕跡,時間卻將痕跡,漸漸抹去。 “碰——碰碰”阿文警惕地撫上腰間的槍,望向后面一百米外跟著的車。 那輛車正在被追殺,司機有經驗地把他們的車??吭诼愤呑屄?。 秋言茉緊張握住安全帶,筆直坐在位置上,緊緊盯著那輛逃跑的車。 發動機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聲,如一只被困住的野獸。 急速超過他們,一輛摩托緊跟著追趕,“碰——”它的左后輪被徹底擊破,車輛失去控制。駕駛員想要補救,連續拐了幾個急轉,車胎抓地摩擦的聲音聽得人心揪。 車輛還是失去控制,撞向電線桿,打著雙閃,紅色的燈光在薄霧中很扎眼。 秋言茉,阿文和司機就在那場事故不遠處,他們靜默在原地,看殺人兇手打開車門,拉出奄奄一息的駕駛員。 一個滿頭是血的男人,看不清面孔,槍口對準他的額頭。一聲槍響,便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秋言茉氣血上涌,耳朵像是被蒙了一層薄膜,“咚咚咚——”心跳聲此起彼伏。 這是她第一次目睹生命的消逝,原來那么簡單。 海鳥盤旋飛過,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很臭。 “好了,走吧?!卑⑽拇蚱瞥聊?。 司機啟動車輛,經過事故現場,每當碾壓到車身碎片時就會顛簸一下。 路面上滿是混亂扭曲的黑色痕跡,那是魔鬼降臨時爪牙刮擦出的繪畫。 殺人兇手踩著血泊,靠在那輛車上,從懷里掏什么東西,面孔正對著他們這輛緩緩駛去的車。 阿文的子彈已經上膛,警惕地盯著他的動作。 最終,他從懷里掏出一包煙,自己嘴里一根,又塞給那人一根。不過,給那人的煙很快就被鮮血染紅了。 他也不介意,蹲下來,給那人點燃,煙氣慢慢繚繞著尸體,旋轉一圈又一圈,有怨氣般,不肯升天。 他嗤笑一聲,聲音很冷,秋言茉剛好從他身邊經過,隔著車門,不過一米的距離。 她聽到他在冷笑,抬眼看向他。 兇手此時站起來,墨鏡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目光是不是落在她身上。 她清晰看到,兇手脖子上還有幾滴濺上去的血。 秋言茉立馬縮回視線,嚇得手腳冰涼,生怕他也給自己一槍。 待他們駛出幾十米,后面傳來爆炸聲,濃烈嗆鼻的煙味掩蓋住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