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窟窿:閻羅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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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懂什么?”方多病瞪眼看著李蓮花,“難道你就聽出來射死黑蟋蟀的兇手了?難道還能聽出來幾十年前嚴夫人為什么要殺嚴青田?”他心里半點不信,雖說李蓮花的確有那么一點點小聰明,但是依據佘芒所說的案情,實在過于簡單又撲朔迷離,何況又怎知那文卷里記的哪句是千真萬確,哪句是信口開河? 李蓮花攤開手掌,很惋惜的看著手心里的“傷痕”,“我什么也沒聽出來,只聽出來嚴家姓嚴,閻羅王也姓閻?!狈蕉嗖∫淮?,“你說——嚴家白水園就是黃泉府?嚴青田就是閻羅王?”李蓮花嘆了口氣,“如果嚴青田就是閻羅王,那么他應該身負絕代武功,又怎會死在他夫人刀下?難道他夫人的武功比他還高?”方多病又是一怔,“這個……這個……自古那個英雄難過美人關……一不小心死在牡丹花下,也是有的?!?/br> “這是疑問一?!崩钌徎ㄠ牡?,“撇開嚴青田為何會死在嚴夫人刀下,那‘窟窿’里和‘牛頭馬面’死在一起的人,又是誰?”方多病嘿了一聲,“這二人之中,必定有一個是閻羅王?!崩钌徎ㄋ坪跞粵]有聽見方多病的話,繼續喃喃的道:“這是疑問二。再撇開嚴青田之死和尸骨的身份之疑,在‘窟窿’中失蹤的阿黃又怎會淹死在五原縣河中?”方多病哼了一聲,“你又怎知他不會受到刺激被嚇瘋自己去跳河?”李蓮花道,“這是疑問三。最后一個疑問,什么東西在‘窟窿’底下射死了黑蟋蟀?”方多病道:“你問我我問誰?這……這些和閻羅王有什么關系?”李蓮花很遺憾的看著他,就如他往??此哪欠N目光……就像看著一頭豬,“你當真沒有聽見?” “聽見什么?”方多病簡直要發瘋,剛才那羅嗦的佘芒把嚴家的故事說了五六遍,他當然字字句句都聽見了,卻又沒有聽出個屁出來。李蓮花非常惋惜的搖了搖頭,“佘芒說,嚴青田的尸體被放在義莊,最后失蹤了?!狈蕉嗖〉溃骸澳怯衷趺礃??”李蓮花慢吞吞的道,“你莫忘了,嚴家并非沒人,還有管家嚴福在,何況嚴家是在‘兇案’后‘不久’方才被火焚毀,一度它還是很有錢的。身為白水園管家,即使家破人亡,家財敗盡也要留下看守故土的忠仆,嚴福卻沒有將嚴青田的尸身收回下葬,那是為什么?”方多病悚然一驚,他竟然絲毫沒有聽出有什么不妥出來,的確,為何嚴福沒有將嚴青田風光下葬?李蓮花身子前傾,湊近方多病身前,看著他震驚的表情,臉上帶著愉快的微笑,“為什么嚴福沒有將嚴青田下葬?可能性有兩個,第一,嚴青田有問題;第二,嚴福有問題?!?/br> 此言一出,方多病當真大吃一驚,失聲道:“嚴青田有問題?”李蓮花道:“無論是嚴青田有問題,還是嚴福有問題,你莫忘了,他們都姓嚴?!狈蕉嗖◇E然站起,臉上變色,“你是什么意思?你說……你說……”李蓮花在這時候嘆了口氣,喃喃的道:“所以我說,我怕閻羅王找上門來,你卻不懂?!狈蕉嗖≈刂刈讼聛?,心里的震驚卻尚未褪去,正要說話大大表示一番對李蓮花推測的不信之情,突地門外“篤”的一聲輕響,有人輕敲了大門一下。正巧李蓮花悄悄說到“我怕閻羅王找上門來”,方多病聽著這一聲敲門聲,竟剎那出了一身冷汗。 “請問……青……青天大老爺……在家嗎?”一個怯生生,非常微弱的女子聲音在門外問。方多病和李蓮花面面相覷,李蓮花一聲輕咳,溫和的道:“姑娘請進?!?/br> 大門被緩緩推開,門外站著一個衣裳襤褸,面有菜色的年輕女子。她手里提著一個竹籃,竹籃里一只母雞,“青天大老爺,請大老爺為我家阿黃伸冤——我家阿黃死得好冤啊——”方多病看著那只小母雞,心中一種不妙的感覺油然升起,那女子看著方多病華麗的衣裳,目中驚惶畏懼之色更盛,忽然撲通一聲跪下,“民婦……麗華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孝敬青天大老爺,阿黃留下的銀錢只夠買只雞……請青天大老爺為我相公伸冤、伸冤??!”她趴在地上不住磕頭,那只母雞自竹籃中跳下,昂首挺胸的在方多病和李蓮花足前走來走去,顧盼之余尚灑下雞屎若干。 李蓮花和方多病面面相覷,李蓮花語氣溫柔,極有耐心的道:“黃夫人請起,你說阿黃乃是冤死,不知究竟發生何事?”他對女子一貫特別溫柔體貼,方多病卻只瞪著那只小母雞,心中盤算著如何將它趕出門去。 那位衣裳襤褸的年輕女子正是花粉販子阿黃的妻子,姓陳名麗華,剛從店小二大白那里聽說了有大官兒微服私訪,便提了只母雞過來喊冤?!霸┩靼?,佘大人說阿黃是溺死水中,但他分明臉色青青紫紫,還七竅流血,用銀針刺下,針都黑了,他定是被人毒死的!我家阿黃水性好誰都知道,他是不可能溺死的!青天大老爺明察!要抓住兇手,讓我家阿黃瞑目??!” 方多病奇道:“阿黃是被人毒死的?”陳麗華連連點頭,李蓮花溫言道:“原來阿黃竟是被人毒死的,尸體卻浮在五原河中,啊,啊,這其中可能有兇手殺人拋尸。黃夫人且莫傷心,我家公子定會替阿黃伸冤,查明兇手,你先起身,把雞帶回去吧?!标慃惾A聞言心里大松,這兩位青天大老爺也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威嚴可怕,看來世上的清官,畢竟還是有的,不禁大為感激,“不不,那只雞是孝敬兩位大人的,我怎么能帶回去?”方多病道:“那個……本官不善殺雞……”李蓮花截口含笑道:“黃夫人,為百姓伸冤,還天地正道,是我家公子的職責,天經地義。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食皇糧者,自然要為天下謀福,所以你這只母雞,也就不必了吧?”方多病哼了一聲,淡淡的道:“師爺所言不錯?!?/br> 陳麗華對方多病磕了八個響頭,“只要大人們為我相公伸冤,我來世作牛作馬,也感激兩位大人?!崩钌徎ò×艘宦?,“我不是什么大人……”陳麗華突地轉了個方向,也給他咚咚磕了八個響頭,“民婦走了?!?/br> 她也確實質樸,說走就走,那只母雞卻是說什么也不帶走,李蓮花和方多病相視苦笑。過了一會,那只雞突然鉆入東面柜子底下,方多病只得裝作沒有瞧見,“阿黃竟是被毒死的?真是奇怪也哉……這件事真是越來越離奇了,喂?李蓮花!李、蓮、花!”他咬牙切齒的看著俯下身子捉雞的李蓮花,“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捉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