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你要寡人投靠平州,”李令馳沒接那杯酒,下巴微揚,打量起端酒的程履道,“寡人以為你的記性還不錯,沒忘了那裴云京給寡人下了整整七年的忿相!” 便是沒有忿相,七年光陰也足以改變一個人。 “枝杈雖不過寥寥,但若長勢不好,也該動手?修剪,”羽觴在半空穩穩當當,程履道氣定神閑,“明公,慕容裕不該留,裴云京自然也不該留,那慕容述年長多病,膝下又無子嗣,他的百年近在眼前,只要他落在咱們手?中,一切就都還有挽回之機?!?/br> “可寡人早與裴云京決裂,”李令馳瞇眼輕嗤,“你叫寡人此時此刻去投誠,是預備提著?寡人的腦袋去見他么?”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迸e杯的單手?換了雙手?,程履道起身一躬,“明公,忍一時之氣,便可成萬世之功?!?/br> “吃苦可不會成為人上人,吃人才會!”李令馳猛然起身,負手?于背,“寡人出身武將,從?來只認刀兵,那裴云京更是如此。你要寡人卑躬屈膝,寡人只明白告訴你,此事絕無可能?!” 說完他就要往外走,油紙傘撐開,恰有士兵冒雨來稟。 “何事?”李令馳心頭正有一口氣,叫酒熏得昏頭,此刻并沒好氣,“那柳濯纓不肯伏法??” “不是,”只見士兵搖頭,“護軍大人,那柳大人正要自盡,忽然來了一群士族子弟攔著?不讓,爭執間又從?天外飛來一支冷箭。如今柳大人命在旦夕,那群士族子弟以為是主?上所派,此刻轉求面見主?上,說要向他討個公道!” “飛來冷箭?”李令馳赫然轉頭。 “明公,”程履道眼珠一轉,急切道:“金蟬脫殼!” “好個柳濯纓,”春雷滾滾,李令馳雷霆萬鈞,大喝一聲:“取寡人的霸刀來!” 與此同時,鐸州某處民巷角落,一個身負重傷的女郎好容易跌進一處宅院,等不及抬頭,當先喊一句:“主?子!” 無人應她。 “我走錯地方了?” 樊令抬眸環顧四周,院子空蕩蕩的,堂屋爐上的水壺還在滾,案臺有一盞茶,茶蓋沒掩住盞口,不時有一絲熱氣冒出。 “該死!”樊令輕嘖一聲,轉頭就要往外爬,長長的血跡未干,不過爬了三兩?步,她兩?眼一黑,又昏死在門檻上。 狂風暴雨之后,司馬府舉目一片狼籍,士族子弟剛走,淳于霑要等永圣帝的旨意,司馬府抄了一半就吩咐暫停,各自尋個地方先歇一腳。 雨淅淅瀝瀝,時大時小,眾人睡不安穩,突然的一聲慘叫,守門官差被踢進門來,四腳朝天倒在庭院的階上。 淳于霑剛闔眼,一睜開便是怒火沖天,出門的時候還在搓眼睛,“是誰擅闖司馬府!” “淳于大人熬更守夜糊涂了吧?”李令馳拖著?霸刀,一步一步往庭院來,院中值守的官差見來人是護軍大人,提起的刀又顫顫放下,只聽他當庭大吼,“這京師上下哪兒還有什么司馬府!” “李大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司馬府還沒抄完,”淳于霑雙手?反剪,問李令馳的語氣仿佛在審人犯,“倒是李大人,不守著?北郊墓林,來這里做什么?” 李令馳不同他廢話,“柳濯纓人呢?” “沒了,”淳于霑不打草稿,大手?一揮,“李大人請回吧!” “毒酒他根本就沒喝,”李令馳揚刀橫指淳于霑,“你他娘的放什么屁!” “李大人耳目靈通啊,”淳于霑一愣,眼皮一翻又是一句:“可誰說有毒酒,難不成是李大人所賜?” “我的刀專治不識時務之人,”刀面側轉,在潑天的雨中泛起寒光,李令馳如惡鬼低語,“淳于霑,你是么?” “原是霸刀,”淳于霑抻起脖子,細細打量起這把锃亮的長刀,點點頭反而一哂,“下官上了年紀,記不清這刀是否上過戰場。若下官沒記錯,它?擱在家中快有十年了吧?我怎么瞧著?,都有些卷刃了!” 話音剛落,淳于霑竟拔刀先出了手?,李令馳低啐一聲,兩?人在雨中交錯,瓢潑于半空飛濺,似飛花亂舞,只不過十余招,淳于霑就腦袋著?地動彈不得。李令馳跨過這把老骨頭,馬不停蹄便沖了進去。 謝元貞還在流血,其?寢間所在的庭院正中,念一手?下斜一把細柳劍,就站在雨中等李令馳。 “護軍大人,”念一劍鋒偏轉,“這里沒有您要找的人?!?/br> “方才在殿上,”李令馳腳下起勢,淳于霑那般的繡花枕頭不足為懼,眼下不過一個暗樁,在他眼中也沒有任何區別?,“倒是裝得不堪一擊!” 天邊如晝,又是一道雷電交加,兩?人刀劍凌厲,原先念一還占一絲上風,可李令馳殺人心切,招式來回間看出念一長于巧勁,于是出手?招招不遺余力?,刀刀不留喘息,念一氣息難以為繼,逐漸落了下風。 “功夫不錯,”刀劍交錯間,兩?人逐漸偏向庭院一角,李令馳還有閑情盤問:“不是謝元貞教?的吧?” 頭頂橫刀砍來,念一雙手?舉劍,火花迸濺的一瞬間他左膝著?地,骨頭碎裂,痛達百骸,聲音入耳有些沉悶。他咬牙抬眸,咫尺之間是李令馳猙獰的面目,“何以見得!” “謝家刀聞名天下,”李令馳居高臨下,奮然舉刀,手?下十成十的力?道,“可他一個病秧子,想必根本握不住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