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這下?謝云山是?真?的板起臉來,“再說?這話,從兄可真?不高興了!” 他?話音剛落,一位長衫老者正走進來,謝元貞頷首道:“這位是??” “之前給你看傷的正是?他?家兒郎,”謝云山解釋道:“我原本想著?中途換郎中對你病情不利,只是?你總也不見好,還得讓胡大夫來為你好好把把脈才能放心!”說?著?謝云山就請胡大夫往屋里去,“里頭收拾得差不多,咱們進去吧!” 不過一時三刻,原先空空蕩蕩的屋子赫然脫胎換骨,盆里的熱炭也滿滿當當,連一向?畏寒的謝元貞都覺得有些熱了。謝云山就跪坐在兩人之間,眉宇間若有似無的急切,“胡大夫,從弟這脈象如何?” 胡大夫沒有說?話。 “從公子這底子是?打娘胎里帶的,本來好好將養也無大礙——”半晌,胡大夫才終于開口,他?看著?謝元貞蒼白的臉龐,問?:“從公子數月前可曾染風寒?” ……大夫說?的不錯,”謝元貞毫不掩飾內心佩服,“晚輩自入冬便常染風寒,不過今冬這次確實尤勝往?!蠓蜻@么問?,可是?有何遺患?” 謝元貞如此說?,心里也早有幾分?定論。冬至那日他?剛能下?地,緊接著?竭力應戰,又帶妹脫逃,若非赫連誠那兩顆靈丹救命,如何能撐到?現在? 可他?吞了人家兩顆丹藥,還對著?阿妹說?人家斤斤計較,謝元貞沒來由自省,赫連誠一而再再而三,即便心有盤算,到?底也真?真?切切救了他?許多回—— 若是?有緣再會,謝元貞心想,他?必定是?要深謝府君大恩的。 “不對?!?/br> 胡大夫突然的一句,叫謝云山一時聽不明白,“胡大夫,哪里不對?” ……是?風寒,”只見胡大夫三指用了些力,須臾之后猝然睜眼道:“這是?毒!” 謝云山猛地對上謝元貞,可他?雙眉緊鎖,胸膛驟然起伏,眼見并?不清楚此事。 謝元貞因風寒而不得南下?,謝泓為幼子而遍請名?醫,府中上下?皆為小公子奔走,就連宮中太醫令也只說?小公子這是?風寒—— 原來是?毒。 謝元貞終于明白了。 “從公子切莫動氣,”胡大夫見謝元貞又有些氣息不穩,連忙叮囑道:“老夫觀從公子脈象,想必那次拔毒定然兇險萬分?。且余毒雖清,但這些時日從公子風餐露宿不得安養,又受了許多傷——” 胡大夫支支吾吾,謝云山倒比謝元貞還急,“胡大夫,你實話同我說?,從弟這病還能不能治好?” 胡大夫搖搖頭。 ……大夫的意思,”謝云山心里砰砰跳,勉強仍懷幾分?希冀,“從弟這是?內里嚴重過于外傷,可即便治不好,能否恢復個?七八成?” “從公子原本就有弱癥,數月前那次無異于雪上加霜,此后種種——我看從公子還心有郁結,”胡大夫將手一撤,竟是?當堂俯首跪了下?去,“恕老夫直言沖撞,日久年?深,恐非長久之相啊?!?/br> “什么!”謝云山拍案而起,隨即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他?趕緊將人扶起來,“胡大夫,府上的藥材你盡可放心用!若是?有什么珍稀難尋的,我也當盡力去找,可從弟還如此年?輕——” “老夫明白,”胡大夫起了身,仍垂著?腦袋,“只是?即便拼盡老夫一身醫術,大約也不過五成把握!” 謝元貞克制著?平息怒火,眼見從兄這般上心,終于也不免幾分?動容,他?伸手拉了從兄衣袖,“從兄且坐下?吧,天命如此,人力難為,莫要再為難胡大夫了。哪怕我只余十年?——” “季歡!” 胡大夫貴為鐸州名?醫,多年?來自詡藥到?病除,今日頭一遭被人逼著?說?出只有五成把握這種話,他?半是?羞惱,半是?謹慎,洋洋灑灑開了一堆藥方、藥浴與藥膳,恨不能將從公子包成個?藥人,這才與二?公子一同離去。 夜幕降臨,兄妹倆用過飯食不久,謝含章便拖著?謝元貞早早上床睡覺。 “才剛酉時,”謝元貞啞然失笑,小阿妹年?歲未長,越來越有大人的模樣,“這會兒你讓阿兄如何睡得著??” “那阿兄想聽什么書?,阿蠻念與你聽,”謝含章坐在踏跺上,趴在兄長的腦袋邊,“或是?想聽歌謠,阿蠻也能唱個?三兩句?!?/br> 謝含章信誓旦旦,可她所識之字皆來自于占卜之書?,所以先前母親才嘮叨著?要她入學堂,習正道。 謝元貞撫過謝含章額前的碎發,輕聲問?:“阿蠻知道了?” 離別如一日三餐,謝元貞不得不看淡生死,他?現在強撐著?一口氣,不過是?為報滅門之仇??删o接著?他?就看見謝含章圓圓的眼眶中涌出了淚水—— “知道什么?”謝含章將不爭氣的淚水一把抹掉,偏過頭去不看謝元貞,“阿蠻不知道!” 胡大夫進門的時候謝含章裝作沒看見,但胡大夫說?過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敢忘。 “大仇未報,阿兄不會棄你而去的?!敝x元貞輕飄飄將這一紙揭過,不顧謝含章的阻攔下?了床,到?書?架上翻著?一本適合開蒙的,才往床上回,“可過了正旦,阿蠻便十歲了,是?該好好習字了?!?/br> 他?回到?床上,卻沒有躺下?,反而彎腰要去脫謝含章的鞋,“床榻暖和,在家時阿蠻不是?總喜歡鉆阿兄的被窩么,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