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望京要拿捏他,卻不一定在明掣肘,朱林蔚扣留金章,取的卻是這位新任太守的把柄,是取一旦望京察覺所托非人,便可立即撤赫連誠官職的罪證! 那匠人被抓個正著,見到朱林蔚如見觀世音,對著人就?是一通撕心裂肺,“朱大人救我!” 朱林蔚憋得一張老臉通紅,但他不虧宦海沉浮多?年,立即就?從赫連誠的話中找出紕漏,“大人說的什?么,下官一個字也聽不懂!且下官身為典簽,拿的是天子俸祿,我偷盜太守金印又有何用?退一萬步說,即便大人手中確是假章,那敢問真?章又在何處?” 狄騫笑從鼻孔出。 只見下一刻他就?將真?章擱在案上,指著朱林蔚的鼻子道:“就?在你寢屋床下的錦盒里!” 朱林蔚到底是個早生華發?的文弱書生,再如何老辣,自然也比不過他們這些兵魯子。但他看著金章,竟還能?先?指狄騫的錯處,“你擅闖民宅!” “擅闖民宅之前還是先?掂量掂量你自己偽造官印,欺上瞞下的罪名有多?大吧!”赫連誠抬腳跨過書案,沖著廊下一吼:“主簿呢,給我滾出來!” 眾人紛紛別過身,生怕這位赫連太守拿自己立威,轉瞬人群中就?抖落出一個身形矮小、面色黝黑的官員。 “下,下官在!” 赫連誠見人出來,語調轉而和悅起來,不知?道的以為他在問什?么菜價,知?道的才?道他這是要殺人,“你倒說說,你們典簽犯的是多?大的罪?” 主簿官微言輕,他在朱林蔚與赫連誠之間搖擺不定。朱林蔚背靠望京,但遠水解不了近火,眼下刀就?架在脖子上,這位主簿若是答得不對,便是腦袋會否搬家的問題了。 “這,按,按大梁律,該,該——” “我道一州主簿該將大梁律法牢記于心,不想也是個廢物腦袋!”赫連誠的聲音低沉兩分,落在主簿的耳朵里只可怖了十倍不止—— “不若這樣,你今日便讓賢吧!” “大,大人!”主簿慌忙跪下,不敢再看朱林蔚,老老實實背了律條,“按律典,典簽該革職查辦,處以髡刑或笞刑二百!” “赫連誠!”烏紅的鮮血早已沾染朱林蔚整整半張臉,他索性伸長了脖子讓赫連誠砍個痛快,“你不如將這府中舊吏全?都殺個干凈,我倒看你如何補上師戎郡的虧空!” “虧空——”赫連誠仿佛聽見個天大的笑話,“給我抬進?來!” 今日若是讓朱林蔚占去哪怕一星半點的上風,往后赫連誠還如何在師戎郡行走?!他踩著朱林蔚的話,又叫人抬進?來一箱東西。 這回院中的人退得更開了,他們抻著脖子往人來的方向望去,只見那箱子不過三斛米的大小,抬箱子的人卻是滿頭大汗,步履沉重。 “什?么箱子得十幾個人一起抬???”“不會是金子吧!”“我的親爺,這得有多?少!” 朱林蔚聽著廊下聒噪,內心惶惶不安,他轉過身去問赫連誠,還想再反咬一口,“你入城之時還沒有箱子,這些金子又是從哪兒來的???” “看來典簽大人的記性是真?的不大好——”赫連誠邁開一步,已將典簽逼得無路可退,縮在一團角落里,只聽他搖搖頭嘆息道:“在下做太守之前乃是經營互市的皇商,有這么點兒金子,很?稀奇嗎?” 狄騫聽不過癮,也撂下匠人跟嘴上來,“你這腦袋怕不是漿糊!這么些金子用個箱子去裝,是預備白給人搶么?”他一抬腳,登時嚇退了周遭的掾屬,豈知?他只是指著自己的靴子道:“自然是咱們弟兄一人一錠綁在腳上,千里迢迢人力運過來的!” 此等運法簡直超乎朱林蔚想象,他咋舌道:“你,你就?不怕——” “怕什?么?你當我是你,嘴上盡忠職守,心里拿我當個賊防?”赫連誠負手盈盈而立,廊下頓時死寂一片,眾人連個大氣也不敢出,“我赫連誠向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今日這院子里的人,我只留對我一人忠心的,你們既已見過我是如何對待弟兄的,可曾見過我是如何對待敵人的?” 前有???,后有淳于公子,眼下活生生血淋淋的朱林蔚就?站在堂前,院中諸人瑟瑟發?抖,更有甚者直接撲通一聲倒地昏厥。 赫連誠如白鶻一般掃視院中,“你們一個一個地說,究竟愿不愿意,做我赫連誠的下屬!” 第044章 罰酒 鐸州醫館, 賈昌此刻正端著藥,去?喚躺在床上的公冶驍。 這幾日天暖,反倒不利于傷口愈合。那夜公冶驍僥幸撿回一條命, 帶去?的三十人一個也沒回來, 虧得賈昌機靈, 早早尋了個山洞躲起來, 才?有公冶驍的一條命。 “景曜,來喝藥?!?/br> 啪的一聲,陶碗應聲而碎。 “滾開!” 公冶驍還不大能下床,但砸碗的本事卻見長?,賈昌被甩了臉子也不惱,只?繼續好?言相勸:“景曜, 何必拿自個兒的身子過?不去?呢?” “抓不著人,你我?的腦袋就不歸自個兒!”公冶驍兩側一摸黑, 幾日沒拾掇自己, 瞧著狼狽得很。眼下他是完全沒了指望,日子一天天過?去?,將他一點一點逼入絕路,更加抓心撓肝, “我?過?得去?又如何???” 護軍大人可就要?到鐸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