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鶻莫名被赫連誠抓得站不穩,撲棱著翅膀想掙脫,赫連誠卻偏不讓,“他讓咱們拉著司南車去叩萬斛關的門?!闭f完他又沖白鶻斥道:“叫你顯擺!” 狄騫聽這話不像在訓鳥,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下文,眉心頓時皺成一團,……這樣?” 赫連誠想答,順手摸到鶻爪上的結痂,心里沒來由一陣煩悶,手下更沒輕重,直撓得白鶻背毛倒立,“那師父想怎樣?” “不想怎樣,”狄騫哼哼唧唧,“小公子金口玉言,一句話倒讓府君破費足足兩顆寒谷丹!”他這一開口便停不下來,細細將這一路上的芝麻綠豆全撿了回來,“梁人說慈不帶兵,義不養財。你可倒好,接濟流民,變賣家產,救人還送藥。我實在想不明白,老合罕與月后這樣殺伐果決的人,到底是如何能生出府君這般的菩薩心腸?” “父汗若真殺伐果決,阿母又如何還有命在?”赫連誠瞥見狄騫的臉色,將更不像話的咽回肚里,“覆水不收,我勸師父還是別整日里惦記了——”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倒是方才我一時沖動,那兄妹二人怕是已經起了疑心?!?/br> —— “小郎君,這衣服料子雖好,卻沾了血破了洞,”前來收帳的府兵見謝元貞披袍之下仍是城東那日的衣裳,忍不住道:“前幾日您傷重,眼下當可換件新的,我這就去給您拿!” 謝元貞心念電轉,攔下府兵,“不必勞煩,還請取件普通百姓的棉絮缊衣即可,還有小妹這衣服也臟得厲害,能否——” “小郎君這說的什么話,”那府兵連連擺手,“咱們都敬您英勇殺敵,況且府君也待您特別,我們做下屬的怎可怠慢?” “正是如此,”謝元貞搭在府兵手臂上輕輕一捏,“才請小兄弟更是莫要聲張?!?/br> 那府兵頓時不解,“小郎君這是何意?” “我知那日府君將他的保命藥丸盡數喂與我,還惹狄主簿生了好大的氣,”府兵順著謝元貞的方向,正是狄騫拉著他們家府君去了別處,再一回頭,便見小郎君面上端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府君禮遇外人是他的待客之道,若我忝顏領受,便是我不識趣了。況且我也不想府君與狄主簿因一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再生嫌隙?!?/br> ……日狄主簿說的話還請小郎君莫要放在心上,他平日里從不這樣,大約是那藥丸實在珍貴,”府兵尷尬笑笑,仍是不肯退讓,“只是小郎君心意府君未必能立時明白,待會兒見你換了身行裝也必定追問——說不準還會責難小人呢?!?/br> “小兄弟寬心,倘若我先斬后奏,府君即便有心也不過兩句話的事,在下定不叫你為難,”謝元貞語氣委婉,字字誠懇,“反倒是此刻前去言說,勢必會加深誤會,他為著面子也更加不肯了?!?/br> 赫連誠的性子他們倒是知曉,聽罷那府兵終于沒再堅持……郎君說的也在理,既如此,小人便替您悄悄尋兩件合身的衣服?!?/br> 謝元貞拱手一躬,低眉與身邊的小妹視線交錯,“多謝小兄弟!” “兄長,”那府兵前腳剛出帳,謝含章后腳便輕聲問:“咱們要走嗎?” “對?!?/br> 謝元貞沒有絲毫猶豫,他摩挲著胸前微微凸起的硬章,細細盤算起這幾日的細微末節。赫連誠究竟想用這兩顆丹藥換什么他不得而知,倘若這位赫連府君當真只是為圖報國,且謝府也未遭屠戮,他二人自然可以一拍即合—— 可嘆眼下并非如此。 那夜若真做了蕭權奇的刀下魂也就罷了,日后史書工筆如何抹黑中書謝氏他自難管。如今既然青山得在,自此之后謝元貞便斷不能再如此冒險,哪怕是為了小妹,也萬萬不能。 “他們會發現嗎?”謝含章抓緊兄長的手,有些擔心,“還有之前那伙追兵會不會——” —— “開門!” 一聲高喊劃破長空,萬斛關重歸寧靜不過兩日,又迎來一支百余人的小隊。 “城下何人喧嘩?”守將話音剛落,來人已迫不及待自報家門,“我乃李令馳李護軍帳下校尉公冶驍,快開城門!” “李護軍前腳剛走,你們后腳便來,”守將眉頭一皺,話里話外已帶上幾分粗蠻,“誰知你們是否五部jian細!” “去他娘的jian細,你給老子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公冶驍不甘示弱,高舉手中錦囊,那架勢活脫要直接甩上那守將的榆木腦袋,“此乃護軍信物,我等奉大人追胥之命,若是耽擱案情,你等如何擔待得起!” 公冶驍言之鑿鑿,那守將忖度著確實擔待不起,于是一口氣噎在喉頭,沉著臉扭過去,“去回稟刺史大人!” 不出一刻,安濤聞訊而來,公冶驍裹緊袍子也擋不住背后的山風,見著刺史立馬拱手道:“安大人,在下公冶驍,洛都宮宴之上咱們才見過!” “原來是公冶校尉,”安濤輕哼,將手搭上垛堞,“怎的不隨護軍一道入城?” 此刻用人朝前,公冶驍不得不耐著性子再解釋一遍,“我等奉李護軍之命緝拿要犯,這才耽擱了回程!” “嘖嘖,公冶校尉克盡厥職,將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安濤探出半副身軀,卻關心起別的人來,“那么要犯呢?可是緝拿不順?” “安大人,如此來回實在費力,”公冶驍咂摸過味來,斂起三分笑意,“既已驗明身份,何不讓我等先進城去?屆時安大人想聽什么,在下必定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