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短時間內情緒起伏太大，蔣臣玉心身都很疲憊，他拖著綿軟無力的身體徑直往她床上一癱，呼吸漸趨平緩。

    獻祭...

    墊腳石...

    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明玉的大腦已經超負荷，揉著太陽xue，理不清頭緒。

    在邁克來之前，陳云芳和她丈夫之間很少爭吵，可那個男人來了以后，夫妻倆吵架的頻率直線上升，常常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和女人的哭聲。

    所以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沉明玉仔細回想著每一個細節，試圖從記憶的蛛絲馬跡中找到緣由。

    邁克不經意間流露出的yin邪眼神、

    陳云芳面對男人時一瞬僵硬的表情...

    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心中疑慮如春日瘋長的野草，無邊無際，她知道，想要解開謎團，就必須再靠近些，靠近那個男人——邁克。

    一室寂靜，沉明玉輕微的嘆息聲和蔣臣玉的呼吸聲交織纏繞...

    下午雨停，另一輛車停在何家門口，沉明玉歪頭，外面的車剛停穩，人還沒看到，聲音倒是先傳過來，“姐，我的寶貝外甥女呢？”

    “你怎么來了？今天不用值班？”

    徐麗婷接過男人手里的禮物，問。

    “腰傷犯了，剛從醫院回來，反正今天沒事就順道來你這兒看看我的寶貝外甥女，明玉，來，讓舅舅抱抱?！?/br>
    徐濤蹲下來，張開雙臂等她撲過來。

    “好久不見，舅舅?！?/br>
    沉明玉用力抱住他，挺闊的肩膀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家里來了新朋友？”

    徐濤指向躲在沙發旁的蔣臣玉，第一眼就被驚艷到，他還真沒見到過這么好看的小孩子，跟娃娃似的，咋能長這么好看呢？

    她把蔣臣玉拉到徐濤跟前，點頭。

    “您，您好，叔叔?！?/br>
    畢竟在職場浸染這么多年，徐濤身上有股子不怒自威的威懾力，為人又長得嚴肅方正，才十歲的蔣臣玉都不敢和他對視太久，緊張又拘謹。

    “你好小朋友?！?/br>
    徐濤對待他像對待沉明玉一樣，動作不算溫柔地揉亂他那頭蓬松柔軟的頭發，笑容和善。

    沉明玉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將二人的互動看在眼里，徐濤，她的舅舅，年輕有為，任職于溪城警察局，假如，那個邁克真想對蔣臣玉和自己下手，那她舅舅絕對是最有力的靠山。

    不過那之前，她還得確認一件事——那個邁克，來這里要做什么。

    趁大人們聊天的空檔，沉明玉把他拽進自己的臥室。

    “怎么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轉眼人就被抓進了臥室。

    “臣玉哥，你mama有說過這些事嗎？比如...”

    沉明玉有點難以啟齒，但為了他的人身安全著想，還是硬著頭皮一一指過他的嘴巴、肚子、屁股、大腿，最后指著他雙腿之間的位置，繼續往下說：“我媽說過，被我指過的地方絕對不能讓任何陌生人碰，就算得到你的允許也不可以?！?/br>
    “還有我mama說，如果你和一個人相處時產生了不舒服的想法，一定要遠離；另外，如果某人向你提出撫摸、親吻你的身體，千萬不要因為對方友善的態度選擇相信他是個好人而不忍心拒絕?！?/br>
    這個年代，男女的性安全科普還沒那么普及，所以她需要借徐麗婷之口告訴蔣臣玉不要讓任何陌生人觸碰他的身體，尤其他家那個金發老外，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哪里會對孩子露出那么露骨的眼神？

    他啊，有百分八十的可能性是個戀童癖。

    蔣臣玉雖震驚，但還是乖乖點頭，“我知道了?！?/br>
    沉明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聽進去了，反正能說的都說了，至于他以后和邁克單獨相處時會不會記起自己說的話，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默默祈禱邁克真別是自己猜測的那種人。

    “明玉你很不喜歡邁克叔叔嗎？”

    蔣臣玉哪里會看不出她對邁克的厭惡，每每邁克出現在視野里，她眼里的嫌惡都清晰可見，可，為什么呢？

    光是提起他都覺得渾身難受，大夏天的都忍不住搓搓胳膊，后背一陣惡寒，“對，我不喜歡他?！?/br>
    “為什么？”

    他不解。

    “直覺?！?/br>
    原因無它，邁克的眼神總是會讓她想到自己當年有次和思遠出門路邊攤的時候，斜對面有兩叁個喝醉酒的男人，其中有個人總用和邁克相似的眼神打量著她的著裝和露在外面的皮膚。

    那時也是夏天，天氣悶熱，難免要穿上大面積露膚的夏裝，本來她還不是很在意，直到后面那個男人開始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胸和腿看，還和身邊同伴大聲對她的身材打分、評頭論足，眼神黏膩、露骨，充斥著毫不掩飾的欲望。

    她很生氣，想上前理論，但對方很快結賬走人，踉踉蹌蹌的身影眨眼就融進了擁擠喧嚷的人群里。

    當晚，那人的眼神如附骨之疽，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惡意與侵犯性，繼而延伸出的夢魘極其可怕且惡心。

    也是那晚開始，一旦想起那幾個男人令人作嘔的眼神，她很排斥穿露出一點皮膚的衣服，直到一個多月以后心態才慢慢恢復過來。

    “明玉，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像大人，說話和思想都很成熟?！?/br>
    蔣臣玉很好奇，好奇她一個小小的、漂亮的小女孩思想為什么會和大人一樣成熟。

    成熟...她總不能說明自己來自二十多年后的未來吧？

    沉明玉眼珠亂瞟，說：“不說這些了，反正你就記住我說的那些話，千萬別忘了?！?/br>
    “...好?！?/br>
    他點頭答應。

    臨近晚上七八點，陳云芳按時接走了蔣臣玉，臨走前，沉明玉和他小聲耳語，再叁叮囑他不要和邁克單獨相處。

    “我記住了，謝謝你這么關心我?！?/br>
    蔣臣玉耳朵爬上可疑的緋紅，他在陳云芳一聲聲的催促中，偷偷勾住她的小拇指，“晚安，明玉?！?/br>
    “嗯，晚安?！?/br>
    淺淺相勾的手指一點點松開，他和母親的背影融入黑暗，直至徹底消失在視野，沉明玉摩挲著剛剛相碰的地方，那里似乎還存有一絲余溫。

    他的體溫、觸感這么真實，她一時也分不清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究竟是夢境還是車禍后靈魂穿進了平行世界...

    想到自己發生車禍后在人群中看到的扭曲鬼影，后背一陣發涼，趕忙關上大門撲進沙發。

    等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想自己假如真的魂穿到平行世界，那陳思遠怎么辦？自己車禍后的身體又怎么辦？

    思緒發散，她的表情在徐麗婷看來格外有趣，實在忍不住上手捏了兩把，“想什么呢？表情跟小大人一樣?！?/br>
    沉明玉窩在她懷里，悶悶地搖頭。

    接下來的日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后來幾天，何、蔣兩家又恢復往常的狀態，尤其陳云芳，她狀態好了不少，燙了頭發、買了新衣服、脖子和手腕上也多了幾條從未見過的昂貴飾品。

    蔣臣玉也是，臉上多了笑容，沉明玉問過他幾次有關邁克的事，得到的答案是邁克暫時接管溪城的分公司，這幾天一直在忙工作的事，沒時間來蔣家，更沒時間、沒機會和他單獨相處。

    她重重松口氣，心里默默祈禱他們最好保持現狀。

    “游樂園？”

    沉明玉叼著棒棒糖，一翻身，蔣臣玉躺在旁邊要睡不睡地抱著蛋黃。

    “嗯，要不要一起去？”

    他揉揉眼，強打起精神。

    “就你們一家叁口去嗎？”

    她現在都對邁克ptsd了，但凡蔣家要做什么，她都要問問邁克在不在，生怕邁克對他動手動腳。

    “對?！?/br>
    蔣臣玉聽不出她話里有話，抬眼定定看著她，眼神明亮，“明玉，我想和你一起去游樂園，真的很想?！?/br>
    他眼睛很漂亮，眼眸黑亮，不笑時眼尾也會微微上翹，自帶叁分溫柔，簡直和他mama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像。

    面對這么一雙勾人的眼睛，她閉上眼，竭力克制想掐他臉的沖動，“嗯，一起去?！?/br>
    “明玉?！?/br>
    “嗯？”

    “謝謝你?！?/br>
    “謝我做什么？”

    “謝謝你愿意和我做朋友?！?/br>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扭臉一看，原來是睡著了，半邊臉都深深陷進了枕頭里，柔軟的頭發絲搭在額頭那兒顯得特別乖順。

    沉明玉翻個身面向他，手指碰上他的睫毛，忍不住小聲嘟囔：“長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