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莊白慈支著腦袋，隨意往門外一指，“你再躲，就要被餓死了?！?/br>
    緊接著，他看著遠處扶著門欄、好奇張望的女人和小孩。

    “她們也是?！?/br>
    語調平靜，將這種死亡預告說得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

    “我會努力?！鞭r民抓著頭發，原本有些凌亂的頭發更加凌亂，他痛苦回復。

    “你覺得彌納徹城能解決這個問題嗎？”

    莊白慈強制性把未來的殘酷擺在農民面前，“彌納徹城的富人自然歡迎你們的到來，但他們不是慈善家，我要是他們，我自然會以低價收留你們，不僅是剝削，你們的土地也不保?！?/br>
    “不可能的?！鞭r民下意識反駁，“這不就是跟莊園主作對嗎？”

    說到這兒，他似乎想到什么，突兀停住。

    “為什么是和莊園主作對？他們拿的是你們的土地，又不是莊園主的土地?！?/br>
    “可是，三區這么和平相處已經幾十年了，要是有這個想法，早就做了?！?/br>
    莊白慈嘆口氣：“所以他們不就是在做嗎？”

    農民怔住。

    “你猜猜為什么國家只給北克魯挖河?！鼻f白慈一步步攻下對方的城池，“你們的自給自足對國家而言毫無用處，他們就是為了逼你們離開?！?/br>
    “逼你們死?！?/br>
    “你是誰？”農民胸口劇烈起伏，他看著莊白慈，“你又想要做什么？”

    莊白慈還是那溫柔的神情。

    “我是誰不重要，我想要做什么更不重要?！彼眢w前傾，緊緊看著農民，似乎能穿透對方的眼睛，看到農民的內心，“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改變?！?/br>
    “只要你想改變，我就有辦法?！?/br>
    農民喉頭滾動，沒有立即接話。

    這道選擇題對于他而言，如同亞當夏娃面對伊甸園的禁果，深知不能碰，可還是誘惑他靠近。

    夜晚，外頭不像現代城市燈火通明，放眼望去，全是黑黝黝的，細看才能看出遠方淡淡的輪廓。

    相反地，天上星空璀璨明亮，一輪明月掛在其中。

    莊白慈沒有回霍華德莊園，借住在了農民的房屋內，他躺在木椅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天空。

    他身后，是黃暖光的木屋，農民拾柴火丟進壁爐內，火焰發出輕輕的爆炸聲。

    “他……”

    妻子看了眼農民，又把視線轉到看星星的莊白慈。

    農民輕輕搖頭，表示不清楚。

    在兩人眼神交流中，小女孩蹦跳著來到莊白慈身邊，用手扶著下巴，眼睛和星星一樣眨呀眨。

    她沒有說話，就看著莊白慈的側臉。

    許久，她才說話：“大哥哥，你看了這么久的星星，不無聊嗎？”

    小女孩一直覺得大人忙忙碌碌，只要歇下來，便會像失去食物的螞蟻一樣到處轉悠，顯得自己這一天并沒有虛度。

    大人更不可能抬頭看天，不，會看，在失去方向的時候，他們才會抬頭，尋找最亮的星星，最后低頭看地圖。

    面前的大哥哥和她看到的想象的都不一樣，小女孩把他歸納為奇怪的大人中。

    第163章 上帝悖論（25）

    “你看星星無聊嗎？”

    “不無聊?！毙∨⒄J真回答，“但是大人會無聊?！?/br>
    “不一定?！鼻f白慈想到了什么，眼神柔了下來，星辰倒映在他的眸子中，如同深邃的宇宙，“有些大人不會無聊?！?/br>
    “是你嗎？”

    “不是?！?/br>
    莊白慈回答。

    “是誰？”小女孩再問。

    莊白慈沒有說話，他轉頭重新看向星空。

    他記得，在多年前，自己也是躺在木椅上看著天空。

    那時城鎮還沒有那么發達，不僅有星星，還有螢火蟲。

    李姨把他摟在懷里，用蒲扇給他扇風，跟他講著天上的星系。

    “你的爸媽也會成為了星星，看著你成長?！?/br>
    李姨聲音平和，莊白慈很喜歡聽她講故事，讓他很有安全感。

    這一次，莊白慈嗤了一聲，質疑：“這是騙小孩的?！?/br>
    “你這個小孩子懂得還挺多?！崩钜坛榱饲f白慈的鼻子。

    莊白慈吃痛，捂?。骸半y道不是嗎？人死后，埋在地下，怎么可能飛到天上?！?/br>
    “我們的身體都是由宇宙的星塵組成，你也是，你爸爸mama也是，我們都是，他們既然從天上凝聚，自然要回歸宇宙?！崩钜叹従徬蛩忉?，看著天空，“等你想他們了，就抬頭看，他們一直跟著你的星星，便是他們的星塵，也是他們的靈魂?！?/br>
    莊白慈聽得迷迷糊糊。

    他抬頭看著李姨的眼睛，里面的情緒也是他無比熟悉的。

    ——思念。

    在晴朗的天空，李姨總會坐在小院內，仰頭看星空，沒有斷過。

    這也讓莊白慈對李姨這番話深信不疑，每次在學校里面，偶爾抬頭，都能看到璀璨的新星，他猜測，那就是所謂的爸媽的靈魂。

    后來，路燈紛紛建立，大樓也安上了眼花繚亂的彩色霓虹燈，天空的星星也漸漸少了。

    莊白慈再也看不到那顆新星。

    他雖然后來才知道那顆明星只是單純的金星，但還是會相信李姨跟他說的這句話。

    “先生，您真奇怪?！?/br>
    女孩的聲音打斷他的回憶，猶如夢境中醒來，回歸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