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之人都會下意識地攥緊手掌。

    這在科學或者醫學上的解釋叫做自主應激反應。

    既是自主，便是難受控的。

    但想到自己年少神力，多年練武，一拳能碎石的力氣。這樣柔軟的膚rou，如何能承得住他的用力攥握。

    當下那雙有力的大掌便緩緩張開。

    仰春反手握住，囑咐大夫道：“動作快些，能減輕他的痛苦?！?/br>
    大夫手起刀落，快速地將黑紫色的腐rou剪掉清理，“約莫兩次清理足夠了，小將軍要挺住?！?/br>
    直到流出來的鮮血和外翻的rou都是鮮紅色，大夫再灑一層三七粉和金瘡藥，才用新的布條緊緊包住。

    “二小姐且放心，這金瘡藥是我祖父傳下來的寶物，就因為這個藥能快速地rou白骨，圣祖爺才讓他當御醫的。涂上之后，不超過五天，這塊rou便會長合?！?/br>
    仰春見那猙獰的傷口和他極盡忍耐的痛苦之色仍心有余悸，嘆息道：“那最好?！?/br>
    柳家的大夫將藥箱拾掇拾掇，將帶血的臟污棉絮和布條清理干凈，而后向仰春告退。

    “如果今晚燒起來了，再讓薺荷姑娘去喚某。小將軍失血過多，不要給他喝太多的水，食物也只能吃一點容易克化的?！?/br>
    大夫的視線落在血人一樣的林銜青身上，頓了頓，又道：“可以用溫水給他擦擦身子，血污和泥塵會讓傷口感染?！?/br>
    “也不要讓太多人進來，人越少越好，小將軍此時體力不支，怕他人帶了病氣過來?！?/br>
    仰春明白，就像很多監護病房限制陪同人數一樣，怕細菌過多污染傷口或者交叉感染。

    想起剛剛自己給他喂的水，連忙問道：“剛剛我給他喝了三杯水，算不算太多?”

    大夫看了眼那個天青色的茶杯淡道：“可以，不算很多，二小姐可以一個時辰后再喂他喝半杯。中間若是口渴，可以在嘴唇上沾些水?！?/br>
    仰春說明白，大夫就退下了。

    林銜青感覺自己腹部的神經在一跳一跳，痛得他連呼吸都清淺了。極力忍耐的過程里，還留心著兩人的對話。

    兩人相握的掌心有些濡濕，大部分是林銜青的汗。

    那時痛極，人家姑娘讓他握著手。如今不再剪rou了，哪還有不放之理。

    他松開那只柔軟的手，心理莫名地一頓，這促使他收回的手指下垂，在她的掌心滑過。

    “多謝柳姑娘照料?！?/br>
    這句話說得又輕又弱。仰春聞言急忙打斷他，“不用客氣的林公子?！?/br>
    “你且先躺著休息會兒，  我去打水回來給你清理一下?！?/br>
    林銜青輕聲道：“謝謝姑娘?！?/br>
    薺荷拿出銅盆，往里頭倒了些熱水，又摻了些冷水。帕子沾上水，在他的眉目間一擦，還沒等看清眉眼，帕子就臟污了。

    仰春把帕子扔進銅盆里搓洗，薺荷道：“二小姐，我來吧?！?/br>
    仰春搖搖頭，她示意薺荷榻上之人有多臟，又看看這半盆水，道：“你再去燒些熱水來?！?/br>
    就看這泥人血人的程度，仰春估摸，沒個十鍋八鍋水洗不干凈。

    不知林銜青是聽懂了仰春的弦外之音還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偏過頭去，露出一絲尷尬神色。

    仰春自是不知，她將帕子搓洗干凈后，又在他的額頭上擦拭。

    隔著一條溫熱的毛巾，她能感覺指腹下是堅硬的額骨。

    他的額頭不知道貼在哪了，要微微用點力才能擦干凈。

    帕子推到發縫的地方，她才發現，發縫的位置也沾有灰塵。仰春把帕子裹在手指上，推進他的發間，輕輕摩挲。

    林銜青只覺她的力度很輕柔，好像伴隨著她的撫摸，腹部的疼痛也輕了許多。正想著，他猛然間感受到有一抹熱氣伴隨著女體身上的馨香貼近他的鼻尖。

    他猛然偏頭，嘴唇仿若擦過一縷頭發。

    一只手溫柔地拖住他的耳朵和臉頰止住他的動作。

    “別動，我看一下有沒有擦干凈?！?/br>
    隨著她說話，氣息拂過面頰，帶起一層細細密密的癢。

    這種癢意很陌生，是他未曾接觸過的，細細感受，竟比那劍傷還難忍受。

    他不敢再偏頭，只能顫動著眼睫，屏住呼吸道：“姑娘，在下是糙漢子，隨便洗洗已是很感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