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姜祁選了第一條路，那么他就是道門第四尊圣人，但這樣一來，就欠下了三清因果，而且在某種意義上脫離了人族。

    因為在成圣因果面前，一切都要往后排，自此后，姜祁不管做什么，都要以道門為先。

    看起來掣肘極多，但這樣成就的圣人之位，至少是絕對屬于姜祁自身的圣位。

    可如果選擇第二條路，沒有盤古元神本源相助，姜祁想要證道，必須借助人道薪火內的人族大運。

    斬三尸后功德證道，借功德而成圣，又不損功德，這是一條完美的路。

    因為太清圣人就是這么做的。

    也是太清圣人六圣之首的底氣。

    但問題是，如果姜祁借助了人道薪火證道，那么……

    這尊圣位，很可能不會永遠屬于姜祁。

    而是屬于……人族！相比之下，若是讓十個人來選，恐怕會有十個選擇前者。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只要成圣就好，佛門的兩位就是這么干的。

    相比那四十八個大宏愿，僅僅是半脫離人族，僅僅是欠下三清因果，以此換來一尊永恒的圣位，并非不能接受。

    可若是以人道薪火證道……

    帶來的圣位，很可能并不會永遠屬于自己。

    因為，人道薪火屬于全體人族，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那么，到底是以盤古元神加開天功德證道，還是以人道薪火和人族大運證道。

    面對這兩個選擇，姜祁并沒有猶豫太久。

    第543章 人之道，當自強

    混沌之中的小島上，諸位圣人，諸位人祖人皇，都在看著那一身紅衣的男子。

    等著他的選擇。

    昔年，紫霄宮中三千客，僅有座位六席，指代六尊圣位。

    前四尊，為三清女媧所有，是這四位一開始就坐下，而后兩位，卻經過一番更替，才確定了準提接引二人。

    所以，相比前四位的成圣路，后二者突增了許多波折。

    冥冥中，一切自有天定。

    如今也是如此。

    混沌小島，乃是楊眉本體所在，比之紫霄宮不差多少。

    玄門六圣齊聚，以昔年混沌魔神楊眉為證，重現紫霄宮中昔年因果。

    位置，卻只有一個。

    姜祁坐在了這個位置上，面臨著一個選擇。

    斬三尸后功德證道，是六圣實驗過的，當今最佳的證道路，再往上的路，已經不是現在的生靈能夠觸及的了。

    姜祁如今已經斬去三尸，只差能夠晉升圣人尊位的功德。

    兩個選擇。

    到底是三清跟腳盤古元神的開天功德。

    還是人道薪火內的人族大運。

    “呼……”

    姜祁輕輕的出了一口氣，仿佛一個信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姜祁緩緩地伸出手，落在了那一截血淋淋的斷指上。

    燧人氏靜靜的看著他。

    下一刻，姜祁抬起頭，看向了玉清圣人，抿了抿唇角，起身。

    而后，一絲不茍的三拜九叩。

    “三清祖師在上，請恕弟子不敬之罪?！?/br>
    “此機緣，弟子不受?！?/br>
    聞言，上清圣人沉默不語，太清圣人微微眨眼。

    而玉清圣人卻悵然的看著姜祁。

    這一幕，他曾見過。

    不久前，就是眼前的孩子，歷經雷劫，身軀殘破，僅剩下一口氣，面對道祖賜下的機緣，也是這般的話兒。

    不，還有一句。

    他會說……

    “人之道，不假外物?！?/br>
    玉清圣人的眼神有些恍惚。

    緩緩地，玉清圣人站了起來，這位六圣之中最高傲者，此刻卻彎下了腰，親自攙扶起了姜祁。

    好似民間老農一般，拍了拍姜祁的肩膀，細細的整理好姜祁的衣冠。

    “我闡教門人，該當謹身，整衣，不可不修邊幅?！?/br>
    說著，玉清圣人對姜祁微微一笑，說道：“姜祁，你，不負我闡教之名，不負我玉清門楣！”

    “爾，當為我闡教之榮！”

    姜祁不曾言語，只是深深地點頭。

    玉清圣人和姜祁對視，微笑道：“還記得當初，長生送你去玄都城時，你說，待你成就大羅，再來請祖師教導?！?/br>
    “如今，雖說你已遠超大羅，但我到底還能教導你?！?/br>
    “今日，便送你最后一言，此言后，你便出師?！?/br>
    姜祁聞言，整理衣冠，深深下拜，說道：“恭請祖師訓言?！?/br>
    只見那闡門至尊抬手。

    盤古幡，太極圖，盡數出現在手中，交托給了姜祁。

    “三清門人，當不懼一切！”

    “若有阻攔者，斬！”

    最是高傲，最是看重禮儀的玉清圣人，此刻卻殺氣凜然，一開口，就是金戈鐵馬。

    說罷，玉清圣人轉過身，背對姜祁，大袖揮灑，有烈烈風聲。

    風聲之中，夾雜著玉清圣人的話。

    “天道聽之，自此后，人族姜祁，與我三清門庭，再無瓜葛！”

    此話一出，燧人氏猛地看向三清，眸子里帶著一抹震驚。

    就連他也沒有想到，三清居然能做到這一步！姜祁做出了他的選擇，放棄了開天功德，選擇了人道大運。

    而為了讓姜祁走的更加純粹，玉清圣人居然斷絕了姜祁和三清道統的因果！圣人一言出，斷無更改。

    自此后，姜祁只是人族！

    對于姜祁來說，少了一份因果，能讓他的成圣路更加的輕松，但對于三清來說……

    本來即便姜祁以人道大運證道，自身依舊和道門有三分關聯，可如今三清來了這么一遭。

    那么，姜祁就會是最純粹的人道圣人！這對姜祁來說是好事，但對三清來說卻沒有任何的好處。

    姜祁身軀顫抖，看向那祖師的背影，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不只是姜祁，就連佛門二圣都頗為復雜的看著三清。

    “哈！”

    正在此時，上清圣人突然笑了。

    他看向姜祁，語氣前所未有的懇切溫和。

    “癡兒，做師父，做長輩的，不就該為弟子鋪路嗎？本就該甘為墊腳石?！?/br>
    “去吧，前路還長，慢行?！?/br>
    “有一個獨屬于伱的戰場在等你?！?/br>
    “我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br>
    上清圣人微笑著站起身，指向了混沌之中。

    “你的路，在那?！?/br>
    姜祁沉默不語，只是深深點頭，捧起了那一截斷木，橘黃的火苗在姜祁的手中燃燒著。

    他就這么捧著人道薪火，一步一步，走向了人祖與一眾人皇所在。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姜祁。

    等姜祁走過了燧人氏，走過了有巢氏，走了過緇衣氏時，迎面而來的人族天皇伏羲突然抬頭。

    “嗡……”

    屬于伏羲的一縷人道薪火本源，被他重新送回了人道薪火本體之內。

    姜祁并不意外，只是微微躬身。

    而后，炎帝，黃帝，少昊，顓頊，堯舜禹……

    每一位人皇，都將自身的人道薪火本源送出，融入人道薪火。

    明明是輕飄飄的一截斷木，此刻姜祁卻感覺自己的手臂在顫抖。

    他有比神話更加強大的力量，但險些托不住這份沉甸甸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