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成血繭的赤練紅線，也在此時開始蜿蜒游轉，仿佛內里有生命正在孕育，不知道什么時候便要破殼而出。

    “果然是不屬于輪回的凈土，縱然受到終末之劫的侵襲，也不會輕易被吞噬泯滅，崩潰瓦解?！?/br>
    “還有不屬于輪回的靈魂，在寂滅氣息中也保持著令吾驚訝的堅韌，沒有像輪回內的生靈一樣，面對生死輪轉的大劫根本無法抵抗?！?/br>
    時空主宰緩緩睜開眼睛，模糊不清的面孔緩緩浮現出一抹僵硬笑容。

    “沒有彼岸凈土的出現，吾或許永遠不會誕生靈智，更不會對成住壞空循環外的世界生出好奇，只能在渾渾噩噩中不斷循環往復，直到所有一切都無法繼續運轉。

    而來自于輪回之外的真靈神魂，則是吾與彼岸凈土靈rou合一不可或缺的紐帶，終于算是補全了橫渡苦海的最后一塊缺陷。

    這就是吾的造化，也是生命層次的蛻變與升華，任誰都不能阻擋我通向永恒與自在的步伐?！?/br>
    ………………

    ……………………

    青麟山上，觀云臺旁。

    倪灀頭戴羽冠，身著青衫，在石桌一側端坐不動。

    桌上擺著一副棋盤，上面黑白雙色交織糾纏，已經到了決定最后勝負的關鍵。

    在她身側，孫師姐和云師妹分坐左右。

    一個閉目靜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個同樣神游物外，雙唇還在微微翕動，更不知道在和誰說話交流。

    而在三人對面，石桌棋盤的另外一邊，一襲白袍的衛韜面含微笑，指間捏著一粒黑子，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要將它放到什么位置。

    只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一道細細紅線從他的指尖牽出，悄然沒入云霧深處不知去向。

    若是順著這條細細絲線一直延伸出去，便會發現越是向上，它就越來越變得粗壯，直至來到蒼穹之外，和那只心臟模樣的血繭融為一體，再也無法分出彼此。

    而在血色心臟之外，所有一切都被寂滅氣息充斥籠罩。

    還有一尊不可直視的幽黯身影，安靜沉默矗立于黑暗深處，仿佛牠就是帶來毀滅與死亡的源頭，卻又蘊含著一點最為純粹的生機，則是寂滅之后將要迎來的全新開始。

    啪的一聲輕響。

    黑子悄然落下。

    從棋盤之外進入局中。

    倪灀便在此時睜開眼睛，“師弟這一步棋，莫非是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衛韜沉默許久，緩緩點了點頭，“師姐所言甚得我心，自時空主宰陡然生變，終末之劫降臨以來，我一直都在思考如何才能參透成住壞空，這樣就有機會將死門變成生門，暫且不說能否從生死輪轉中超脫而出，至少要保證只要這一循環體系依舊存在，我們便可以隨著下一紀元的開啟重獲新生?！?/br>
    說到此處，他忽然微笑起來，“我也沒有想到，時空主宰受到終末之劫壓迫侵蝕后，竟然會生出如此恐怖的變化，更沒有想到牠竟然會是成住壞空輪回意志顯化，當真是超出了我所有的想象和預料。

    幸虧在第二次見到時空主宰的時候，我雖然自感擁有比牠更強的實力層次，卻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對其出手，不然便要引得變故提前出現，甚至不會給我深入遺失之地編織結網的時間和空間，更不會有我們此時棲身的青麟山安全屋存在?！?/br>
    倪灀溫言寬慰道，“天意如刀，變幻莫測，你我皆非全知全能的圣人，有些意外情況出現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衛師弟對此倒是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之后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br>
    “時空主宰說天命在牠，你我皆是牠的造化，我看卻也未必就是如此?！?/br>
    衛韜收回抬頭仰望的目光，將視線落在對面云虹身上，“云師妹重修萬靈合一，將真靈神魂與諸多圣靈連為一體，那么在此過程中有沒有什么此前沒有的發現？”

    云虹緩緩睜開眼睛，宛如幽潭的眸子漸漸聚焦，“除了被倪師姐懾服煉化的青龍真意外，我在衛師兄出手幫助下成功將其余圣靈真意萬靈合一，雖然還未臻至渾然一體的層次，卻也能以整理拼圖的方式，從中尋得些許隱藏極深的秘密?！?/br>
    “哦？”

    衛韜對此很有興趣，“云師妹都發現了什么秘密，可以詳細說來聽聽?！?/br>
    云虹眼波流轉，向上看了一眼，“在開口之前，我想知道衛師兄打造的這個安全屋，能否隔絕外面那位的探查與窺視?！?/br>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聲音也變得嚴肅，“在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證，但至少在青麟山觀云臺，時空主宰的觸角還伸不進來?！?/br>
    云虹微微頜首，思索著慢慢道，“按照時空主宰的意思，遺失之地在上一紀元被稱之為彼岸凈土，乃是自成住壞空輪回之外闖入循環的死物，但以我不斷拼接完善圣靈真意之后得到的隱秘線索來分析，圣靈真意有可能是跟隨遺失之地一起，同樣來自于此間生死輪回之外……”

    停頓一下，她忽然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甚至覺得這種想法很深荒謬。

    更不知道若真是如此的話，為什么時空主宰沒有發現，諸般圣靈殘念在這方面也是一片空白……”

    衛韜陷入沉思，一時間念頭紛起。

    就在此時，孫洗月的聲音忽然響起，陡然讓他的疑惑變得更多。

    她說，“我剛剛嘗試去探查那道身影，雖然未曾真正接近，卻發現牠的意志波動似乎有些混亂，給我的感覺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純粹輪回意志，而是在其中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br>
    第677章 降臨

    青麟山觀云臺。茫茫大霧陡然沉降凝滯。

    衛韜端坐石凳，眉宇間浮現出若有所思表情。

    只是還未等他想明白云虹話里隱含的意思，便又被孫師姐所言吸引了注意。

    “不是純粹的輪回意志顯化，中間還夾雜了其他一些東西？”

    衛韜摩挲著指間一枚棋子，思忖著慢慢說道，“那么在孫師姐看來，時空主宰意志中摻雜的，到底是一些什么東西？”

    “牠所帶來的壓迫感實在是太過強大，因此即便我全力施展不見不聞，也無法真正來到近處深入探查，所以只能依靠師弟赤練紅線的掩護，在遠處嘗試收集情報進行分析?！?/br>
    孫洗月說到此處，忽然多出些許疑惑語氣，“一開始我的感覺和衛師弟差不多，除了無法抵擋的巨大壓迫，剩下的便只有純粹的破滅死寂氣息。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當吾以不見不聞入定，從有到無尋隙而入，卻忽然猶如置身于集市之中，聽到了許多紛亂的嘈雜聲音……”

    “紛亂嘈雜的聲音？”

    衛韜心中一動，不由得想起之前吞噬吸收本源之網的時候，似乎也有著和孫師姐一樣的感受。

    依附于本源規則鎖鏈的紀元之主殘念，對他的真靈神魂造成了相當大的侵蝕與影響，甚至直到將整個本源之網消化吸收完畢，都沒有完全解除掉時不時便會出現的幻視幻聽情況。

    那么，若是更進一步去想，假定時空主宰真的是輪回意志顯現，牠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衍生出的靈智，就成了一個難以弄清的謎題。

    從終末之劫降臨，時空主宰變化開始，他就一直在深入思考這個問題，而且直到此時也沒有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孫師姐的一番話，卻猛然拓寬了他的思路，讓他得以從另外一個從未設想過的角度，去分析看待到底什么是輪回意志，它又為什么能夠從無到有，自終末之劫中悄然生出。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在孫師姐眼中，時空主宰所謂的成住壞空輪回意志，有沒有可能和以往各個紀元誕生的智慧生靈有所聯系？”

    “我思慮良久之后，覺得并不能排除這種可能?！?/br>
    “更進一步去想，我甚至生出一個近乎匪夷所思的念頭，也許正是因為無數超凡生靈對于生死輪轉，成住壞空的極大恐懼，才會造就誕生出幽黯深處的那道恐怖身影?！?/br>
    倪灀接過話來，慢慢解釋說道，“當初我們和師弟分開后，也曾經在遺失寰宇內外游蕩許久，見識到了各種各樣的天地界域，尤其是云虹師妹所走的萬靈合一修行道路，更是希望能見到更多不同的智慧生靈。

    但我們最終卻是發現，寰宇內外各種界域多如星海，能夠從中誕生出智慧生命的卻并不多見，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罕見，更不要說可以邁上修行道路，不斷讓自身變得更強的超凡生靈族群。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是隨著踏足的世界越來越多，我們忽然認識到靈智的誕生與發展，似乎遵循著某種若隱若現的傳承，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在波動琴弦，才會生出各種各有的節奏與韻律?！?/br>
    衛韜聽到此處，不由得微微皺眉，“孫師姐的意思是，靈智的發展延續殊非易事，即便是在整個時空長河之中，都算得上是比較珍貴的東西？”

    他雖然用的是疑問的語氣，但回憶起從遺失寰宇到時空長河，再從時空長河到黑暗虛無的經歷，雖然曾經見到過許多超凡生命，若是認真分析比較的話，有智生靈的占比確實稱得上稀少的描述。

    只不過他站在一個比較高的境界層次，一路走來對此并不在意而已。

    此時此刻，衛韜不由得想到自己真正的來處。

    在那顆位于獵戶懸臂角落的藍色星球上，關于其他智慧生命到底存不存在的爭吵，一直都沒有得到真正的結論。

    由此還誕生出了費米悖論，可見智慧生命的出現和發展發展，絕不是隨處可見的沙礫，而是比皇冠上的珍珠更加珍惜無數倍的東西。

    所以若是從這一角度去考慮，即便在成住壞空輪回內，靈智的存在要比藍星所在的宇宙容易很多，那也不可能像是大白菜一樣唾手可得，同樣需要滿足許多前置條件才能出現。

    更不要說比普通智慧生命強大了無數倍的輪回意志，牠的誕生必定經過了不知多少紀元的積累，才會在圣靈紀元與長河紀元的交替中最終成型。

    “我大概明白了兩位師姐的想法?！?/br>
    衛韜閉上眼睛，聲音放得很輕，“有生就有死，有死便有生，只要我們能弄清楚它是怎么來的，在這里生死輪轉、成住壞空的根本規則循環下，或許就有機會搞明白如何讓它消失不見?！?/br>
    停頓一下，他又接著說道，“再聯系到師姐剛剛提到的紛亂嘈雜聲音，那么是不是就有這樣一種可能，如今占據了時空主宰身體的，確實不是純粹的成住壞空輪回意志，反而是那些被終末之劫吞噬消失的靈智，糾纏交織在一起后再因生死輪轉而生的聚合體？”

    孫洗月剛要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卻又閉口不言。

    幾人同時抬頭仰望，視線透過氤氳霧氣，直接來到被赤練紅線包裹的蒼穹之上。

    代表死亡的寂滅氣息，從外面越來越快向內滲入。

    赤練紅線也無法阻止愈發強烈的壓迫與侵蝕，帶來的影響便是血色天空rou眼可見變得晦暗，以不可逆轉的趨勢邁入由生到死的輪回。

    “牠應該是準備好了，不會再給我們留出任何時間空間?！?/br>
    “如此純粹的毀滅氣息，讓我感受到了勢不可擋的恐怖壓力?！?/br>
    衛韜將最后一枚棋子丟進殘局，便在此時從桌后石凳緩緩起身，“如果我和師姐的猜測是對的，哪怕僅僅有部分正確不是全對，在面對終末之劫降臨時，我們至少算是有那么一些翻盤的可能，甚至還能期待一下打破輪回得享自在。

    但如果時空主宰真是純粹的輪回意志顯化，中間沒有摻入任何雜念，我只求能護住你們的一點真靈不滅，若是還有下一紀元的話，讓你們還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br>
    第678章 輪回

    終末之劫降臨。長河紀元已然到了破滅邊緣。

    只剩下黑暗中的遺失碎片，被重重疊疊的猩紅絲線包裹纏繞，還保持著唯一完整無缺的面貌。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枚心臟。

    還在按照固定節奏跳動。

    不斷膨脹收縮之間，甚至引起周邊黑暗虛空的劇烈動蕩。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黑暗虛空也在被越來越快擠壓消失。

    只剩下一片混沌般的灰霧，將所有空間盡數充斥占據。

    咚！

    咚咚?。?！

    血色心臟還在不斷膨脹收縮。

    過程中散發出強烈的能量波動，暫時抵擋住了灰霧的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