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從另外一種視角去“看”，呈現在他面前的卻并不是剛剛見到的畫面，而僅僅是一條難以形容其色彩的直線。

    如此奇詭的展開，讓衛韜心中疑惑叢生，一時間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了孫師姐的聲音，似是從那條直線中的一點傳出，又通過這道真靈分神傳入意識深處。

    “是衛師弟么，你怎么也來到了這里？”

    衛韜流露出一絲笑意，“原本還想著該怎樣和師姐打個招呼，沒想到竟然是師姐先一步找到了我?！?/br>
    孫洗月的聲音再次響起，隱含淡淡歡欣語氣，“我感知到熟悉的真靈分神意識波動，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進入這里產生的幻覺，未曾想竟然真的是衛師弟從外域歸來?！?/br>
    停頓一下，她又接著說道，“剛才嘗試封鎮九陰的血網，也是師弟弄出來的手筆？”

    “是我?！?/br>
    孫洗月“本門祖師體悟玄武真意，曾經留下只言片語，說道南疆藏有赤水九陰，連通此方天地之隱秘，我當初為此專門踏遍南疆百族，卻始終無法尋到任何線索。

    直到天地動蕩，災劫將至，人面大蛇自群山地底騰空而起，又被師弟以超凡手段對其壓迫，才算是顯露出了關于隱秘的些許端倪?！?/br>
    “孫師姐發現了什么？”

    衛韜問道，“為什么我所感知到的，只是一條無頭無尾的長線？”

    孫洗月沉默片刻，“師弟通過九陰入得其中，作為真靈神魂憑依的血線瞬間沒了高度，所見所聞自然從畫面變成了直線?！?/br>
    停頓一下，她又補充了一句，“這里本有無數繁雜線段組成圖案，但從師弟如今的角度去看，也只能見到一條直線?！?/br>
    “我明白了師姐的意思，無論是剛才的血網，還是后面的紅線，都被九陰一記二向箔拍成了平面?！?/br>
    在孫師姐面前，衛韜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九陰的力量竟然如此詭異，以我如今超出紀元之主的境界層次，都在不知不覺間掉進了它挖的大坑?！?/br>
    “師弟你說錯了?！?/br>
    孫洗月嘆了口氣，“這并不是九陰自己的力量，而是它所連通的那個東西，將靠近過來的一切盡皆從天地間化作虛無?！?/br>
    第674章 蘇醒

    上一紀元終末之時，寂滅大劫如期降臨。諸多圣靈抵抗不能，將最后希望寄托于遺失碎片之中。

    直至紀元由壞轉空，再到時空長河孕育而生，遺失碎片先位于長河源頭，后又在粼粼波光中隨波逐流，直至成為諸多寰宇中的一個普通界域。

    衛韜以一道真靈分神進入其中，在孫師姐的指引下不斷向前穿行。

    周圍不見其他景象，唯有若隱若現的一條直線，不停在前后左右游蕩變幻。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詭異，即便以衛韜的高度層次，呆的時間長了都有些不適。

    他不由得開口問了一句，“在孫師姐眼中，見到的又是怎樣一種風景？”

    孫洗月思索著慢慢回道，“衛師弟看到的是變幻不定的長線，在我眼中則是一團難以堪破的迷霧，它似乎正在漸漸收束成一個小點?！?/br>
    “迷霧收束成一個點？”

    衛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來，“師姐不見不聞的修行道路，難道竟然是將自身從三維降至二維，然后再朝著只有前后沒有左右的一維形態轉化，直至達到什么都沒有的那個原點？”

    “應該不是衛師弟所說的這樣?！?/br>
    孫洗月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真正所追求的境界，或許是成住壞空中的一個空字?！?/br>
    “尤其是在時空長河陷入寂滅，萬物萬靈齊暗之后，我一直想要知道終末之劫帶來的空，內里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東西，又在大恐怖中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所以我才會在不見不聞以避劫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嘗試讓自己一步步靠近空的境界，也許這樣便有機會真正與踏入終末災劫之中一觀。

    哪怕只有看上一眼的機會，也算是朝聞道夕死可矣，沒有給自己留下什么遺憾未除?！?/br>
    衛韜嘆了口氣，“孫師姐倒是好雅興，非是我這樣只知道吃吃喝喝的俗人能夠相比?！?/br>
    “衛師弟太謙虛了，我們各自修行道路不同，卻是談不上俗雅之分。

    甚至在我眼中，自己不過是退而求其次的逃避而已，師弟你才是真的有希望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湯堂堂正正破開終末之劫，抵達永恒彼岸的最大希望?！?/br>
    孫洗月幽幽嘆息，說到此處話鋒忽然一轉，“說起吃吃喝喝，吾忽然覺得衛師弟可以嘗試一下，這些在你眼中變幻不定的直線，是不是也能作為讓你繼續變強的食糧，將其吸收融入到赤練紅線之中?！?/br>
    “哦？”

    “真的可以這樣嗎？”

    衛韜聽聞此言，頓時生出極大興趣，“但是這條絲線在我面前，一直都是可遠觀卻無法接觸的存在，我就算是想將它送進肚子，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實施?！?/br>
    “衛師弟遇到難處，我這個做師姐的自會出手相助?！?/br>
    孫洗月淡淡笑道，“不過吾所能做到的，最多只能是稍稍將之定住片刻，如果師弟能趁此機會把它抓住，就能嘗試是否可以進行吸收吞噬?！?/br>
    “只要師姐能定住剎那，對我來說就有了出手的機會?！?/br>
    “那就開始吧，師弟注意觀察變化的出現?！?/br>
    孫洗月聲音剛剛落下，一直以來模糊不定，仿佛不存在于此間的長線陡然一動，像是兩端被拉直般猛地繃緊，在瞬間變得凝實起來。

    唰?。?！

    沒有任何猶豫遲疑，早已蓄勢待發的赤練紅線趁勢而上，以間不容發之勢將那條絲線吞噬進去。

    此時此刻，衛韜猛然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

    寄托于赤練紅線中的真靈分神時而迷惘，時而清明，似是陷入到了某個極難想明白的問題中無法自拔。

    就連猩紅血線本身都變得忽明忽暗，瀕臨崩解潰散。

    若不是它后面連接著整個血繭，怕是在吞噬吸收的瞬間就已經煙消云散。

    轟?。?！

    隨著那道長線被完全吸收，被赤練紅線一體同化，所有一切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周圍一片色彩斑斕，沒有時間的流逝，也沒有空間的概念，仿佛陷入到渾沌未開的婚禮之中。

    忽然，一縷血色絲線自混沌中生出，蜿蜒游轉靈動非凡，剛開始時只是在極為狹小的一點區域試探，很快便擴大至更為廣闊的活動空間。

    “衛師弟感覺如何？”

    “我的感覺非常好，多謝孫師姐助我吞噬吸收，并在此過程中讓我更加深入領悟到何為有無之道?！?/br>
    衛韜停頓一下，又接著說道，“還有對于這片詭異空間的理解，在我剛剛將第一根絲線融入后，真靈分神似乎已經可以從俯瞰的角度對周圍進行感知，終于發現孫師姐所說的混沌霧氣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哦？”

    孫洗月的精神陡然生出波動，“衛師弟有沒有感知到，隱藏在霧氣最深處的那一點的存在？”

    “我無法看到孫師姐所說的一點，而是看到了有無數類似長線組成的畫面?！?/br>
    衛韜沉默許久，緩緩說道，“或許是因為師姐由繁入簡，從有到無，追求的地水風火四大皆空的最終目標，而我卻是由簡化繁，無中生有，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堆疊更高的生命強度。

    正因為師姐和我所走的修行道路不同，所以才會在面對遺失碎片核心時，在各自眼中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br>
    “由繁入簡，由簡化繁，我大概明白了衛師弟的意思?！?/br>
    孫洗月若有所思，“既然如此，師弟可以嘗試繼續吸收吞噬，待到將感知到的所有絲線全部吸收，你我二人或許便可以殊途同歸，在各自目標的終點再次相遇?！?/br>
    “師姐之言正合我意，我們現在就可以直接開始?！?/br>
    唰?。?！

    短暫交流結束，赤練紅線陡然加快了速度。

    衛韜一點真靈分神居于高處，自上而下俯瞰感知，控制血線開始游走殺戮。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仿佛在玩一款相當古老的，名為貪吃蛇的游戲，一次次將尋找到的食物融入身體，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增加生命強度。

    而在這一過程中，孫洗月從頭到尾都在旁邊進行輔助。

    幫助固定鎖定瞄準的絲線，直到他完成吸收后，便當即轉向下一個目標。

    兩人雖然是第一次如此配合，卻仿佛已經熟悉演練了成千上萬遍，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將更大范圍的絲線清理一空，很快便真正深入到了混沌霧氣的核心區域。

    衛韜卻在此時驟然繃緊心弦，蜿蜒游轉的赤練紅線也隨之擺出御守姿態，再無之前肆無忌憚的模樣。

    因為進入到核心區域的瞬間，他終于“看到”了孫師姐所說的那個點。

    它是如此明顯，他卻一直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但這并不是重點，真正讓衛韜心神激蕩是，從這個點之中，他竟然感知到了與本源之網后方那片黑暗相同的氣息。

    而且隨著這個點變得愈發明顯，這股氣息也在以超出想象的趨勢急速膨脹。

    紀元終末，成住壞空，生死輪轉，循環往復……

    剎那間無數信息涌入真靈分神，即便以他所在的高度層次，達到的生命強度，也頓感痛苦萬分，未曾想到在這一點內竟然蘊含著如此復雜恐怖的東西。

    而就在下一刻，一個更加恐怖的念頭陡然浮現。

    衛韜根本來不及細想，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遲疑，便驅使吃飽喝足的那條赤練紅線向前射出，猶如貪吃蛇般將那個微不足道吞了進去。

    “衛師弟速走！”

    幾乎在同一時間，孫洗月充滿焦慮急迫的精神波動傳來。

    一道介于有無之間的身影無聲顯現，朝著即將爆發的那一點瘋狂沖去。

    她還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一縷血線迅捷如電，以毫厘之差將她擋在了后面，沒有直面即將到來的危險。

    唰?。?！

    就在下一刻，異變陡然出現。

    先是一道幾不可查的漣漪，宛若微風悄然掠過。

    然后，所有一切都開始消失不見。

    無論是剩下的斑斕絲線，還是籠罩“畫卷”的灰霧，就像是被格式化的電腦磁盤，一應存在的痕跡都被無聲抹除。

    虛無，一切都是虛無。

    而在最為純粹的虛無深處，衛韜忽然感知到不同顏色的光芒冉冉升起，內里隱約可見幾道若隱若現的身影，正在隨著時間的推移緩緩變得清晰，卻又在漣漪過后漸漸消失。

    “倪師姐，云師妹？”

    片刻后，衛韜心中一動，滿是驚訝詫異之情。

    他凝聚真靈，再三確認，幾乎可以肯定青色光芒內的那道身影，便是倪灀真靈神魂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