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者直起身體，斟酌著慢慢說了下去，“不過我可以提醒閣下一句，剛剛兩個玄蜃族人來此并非偶然，而是專門為了您而來?！?/br>
    “哦？”

    “專門為了我而來？”

    衛韜忽然笑了起來，“我和他們無冤無仇，倒是想不明白為什么要找到我的頭上?！?/br>
    “不是他們非要找您，而是玄蜃族長想要找您?！?/br>
    黑袍老者左右各看一眼，面色隨之變得凝重，“而且為了覓得您的蹤跡，他可是花費了不小的力氣，派出了不知多少探子?！?/br>
    “玄蜃族長？”

    衛韜問道，“這就更讓人有些驚訝，不知道他找我要做什么？”

    “有人托他辦事，那個人的名字叫做靈甄子?！?/br>
    黑袍老者的聲音驀地低了下去，“吾主知道了這一消息，便想著提醒一下公子，免得公子到時候會措手不及?！?/br>
    “如果公子想要知道更詳細的信息，吾主隨時恭候您的到來?！?/br>
    第400章 血色

    夜色如水，星稀月朗。

    淡淡銀輝無聲映照下來。

    就像是純凈的天鵝絲絨。將整個天地盡數籠罩在內。

    蒼莽山腳，一座破敗田莊。

    黑袍老者沉默肅立于小院之中。

    面前石桌方凳空無一人，卻擺好了幾碟精致點心，還有一壺茶水冒著裊裊清香。

    他眼睛半開半闔，安然不動靜靜等待。

    忽然一縷微風拂過。

    又有極輕的沙沙聲響起，若有似無傳入耳中。

    老者便在此時睜開眼睛，表情瞬間變得無比恭敬。

    悄無聲息間，整個小院似乎變得有些不同。

    就像是和外面的天地隔離開來，所有一切都無聲停滯不動。

    唰……

    老者眼前毫無征兆一花，周圍詭異地又恢復了正常，就如同剛剛的感覺只是一場夢境。

    石桌旁卻多出一道模糊光影，隨著夜風吹拂不斷變幻著各種形狀。

    “老奴見過主上?！?/br>
    黑袍老者整肅衣衫，伏地行禮。

    “我都到了，他竟然還沒來嗎？”

    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淡淡響起，從扭曲光影內緩緩傳出。

    黑袍老者沉默一下，轉頭朝著院外看去，“那夜見到他后，他明確說了肯定要來面見主上，或許是因為什么事情有了耽擱，才會晚到一點時間?！?/br>
    “那就再等等吧，正好趁著這個時間，你把收集到的情報給我講述一遍?！?/br>
    模糊的身影不斷搖曳，就像是風中燭火在變換著形狀。

    時間一點點過去。

    云層漸漸泛起，遮擋住了如水月光，也讓夜色變得愈發沉寂靜謐。

    盡管已經放慢了語速，而且幾乎說得事無巨細，黑袍老者終究還是停了下來，將所知的一切都倒了個干干凈凈。

    這一過程中，他不知道多少次朝著外面看去，卻始終未曾見到那道本該早就到來的身影。

    “那就先這樣吧?！?/br>
    扭曲光影漸漸斂去，露出內里纖細窈窕的女子。

    她端起早已變涼的茶水喝了一口，面上浮現淡淡笑容，“看來他是不會來了，還真的是有些不友好呢?！?/br>
    說話間，以她的身體為中心，一小片空間都泛起道道漣漪。

    面前石桌、身下石凳、手側茶盞，都似乎在不停地在虛幻與真實之間來回轉換。

    黑袍老者眼神恐慌，垂下頭去，掩飾住心底涌起的驚濤駭浪。

    “吾有些好奇，你都和他說了什么，他到底答應了沒有?！?/br>
    “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將事情辦砸了，卻又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想要欺騙于我?！?/br>
    她抬起頭，凝視著夜幕下低垂的云層，等待黑袍老者的回答。

    噗通！

    黑袍老者再也無法保持站立的姿勢，雙膝一軟頓時跪伏下去。

    他壓下心中恐懼，努力平復著顫抖的語氣，“回主上的話，老奴便是按照您的吩咐，和他提了一下靈神地仙、靈甄神子，還有得到大巫血rou的玄蜃族長。

    又和他說想要擺脫這種危機局面，與主上合作乃是最為合適的選擇……”

    說到此處，黑袍老者表現出了極大疑惑。

    “他當時的的確確直接答應了下來，而且一再和老奴確認了時間地點，表示絕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一定會準時前來赴約，與主上見上一面。

    除此之外，老奴還讓暗影守在那座府邸周圍，如果那人要離開自然是攔不住他，但絕對會第一時間將情報傳遞過來。

    可直到今日入夜時分，所有一切都還顯示正常，那人除了關起門來修行之外，其他便再也沒有任何動靜?！?/br>
    她忽然笑了起來，語氣恬淡慢慢說道，“所以說，天上沒有下刀子，他就不來了對嗎？”

    “還枉費我特意給他準備了一份見面禮，最后竟然會是這樣一種令人啼笑皆非的結果?！?/br>
    “主上恕罪，老奴……”

    她擺擺手，黑袍老者陡然僵立不動，一個字都無法再說下去。

    “我不怪你，畢竟你是跟了我很久的老仆，忠心方面自然無須懷疑?！?/br>
    “而且在這兩日的時間，你為了我的降臨一直在做準備，沒有更多的時間精力去盯著他，不然也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br>
    說話間，她面上重新泛起笑容，“不過，退一步去想的話，說不定他是真的有事，甚至是遇到了什么麻煩，所以才耽誤了前來與我會面，而不是要故意折我的面子，放我的鴿子?！?/br>
    唰……

    如山似岳的壓力陡散去，黑袍老者重新恢復了自由。

    他當即開口說道，“老奴這就進城去查探，就算硬綁，也要把人給主上綁來?！?/br>
    她點點頭，“城內應該還藏有靈教門徒，我若是出現在那里，有可能會引起靈甄子，甚至是靈神的注意，所以確實要勞煩你過去看一看，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br>
    “只是綁來就不必了，畢竟以他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層次，你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很有可能被活活打死?！?/br>
    黑袍老者領命而去。

    只剩下她一個人，端坐在院內石凳，閉上眼睛陷入靜思。

    雖然出現了變化，她的心情依舊平靜。

    越是需要小心籌劃的事情，便越容易出現各種各樣的波動。

    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無非是朝著最壞處打算，向著最好處努力，世間之事，俱都如此。

    云層愈發厚重，夜風多出些許濕意。

    豆大雨滴很快落下，將整個天地連成一片。

    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穿透細密雨幕，進入小院之中。

    黑袍老者面色慘淡，語氣復雜道，“他已經跑了，就連一大家子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在周邊潛伏的暗影卻是被擾亂了心神，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示警?！?/br>
    “哦？”

    “連暗影都被影響了心神嗎？”

    她從坐了許久的石凳緩緩起身，“這么說來，我倒是有必要親自去看一看，到底是個什么情況?！?/br>
    一刻鐘后，洪家老宅。

    扭曲光影悄然流淌，行走在茫茫雨幕之中。

    “如此純粹的鬼車真意殘留，難怪暗影沒有接近這里，都會被不知不覺擾亂心境，影響精神?！?/br>
    她幽幽嘆息，步入一道長廊。

    在一間古色古香的臥房前停了下來，她看著緊閉的房門，陷入到長時間的沉默之中。

    吱呀一聲輕響。

    她推門而入，環視四周。

    最后在整潔一新的床上坐了下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能夠身懷四種真意玄念傍身?！?/br>
    “真正的原因再次出乎了吾的預料，他竟然是虛空行者?！?/br>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虛空行者，這種幾近于無的漣漪波動，竟然連我都要瞞了過去?！?/br>
    “所以說，他確實是走了，卻又不算真正離開?！?/br>
    “那么，我就安然不動，在他的床上等他回來?！?/br>
    同一時間，北地荒原。

    垓臧將一壇烈酒倒入口中，緩緩呼出一口灼熱氣息。

    “大周齊地，發現了朱雀真意，而且在那里的探子已經確認身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