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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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韜再次暴起,身后浮現金色蓮臺,又有金甲虛影腳踏玄龜,修蛇環伺,同時朝著另外一處方向蓋壓而至。 “這一式打法我已經見過,再施展一遍也只是徒勞而已?!?/br> “看來這就是他的最強殺招,那么繼續留下來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br> 孫洗月念頭一閃,就要避其鋒芒,遠遁而走。 毫無征兆的,她的心中卻是微微一動。 一對亮若星辰的眼睛倏然抬起,目光透過激蕩的風雪,看向了低沉晦暗的天空。 轟! 就在此時,無數猩紅絲線自衛韜體內飆射飛出,環繞在那尊腳踏玄龜的金色虛影周圍,在虛空中急速擴張,瘋狂亂舞。 遠遠望去,就像是在金蓮綻放盛開之處,腳踏玄龜的金甲神靈周身,陡然多出了大團的鮮艷血色,給人帶來一種神圣浩蕩與血腥邪異交織融合的恐怖感覺。 衛韜雙拳齊施元胎法印,手上仿佛拖動著萬鈞重物,艱難無比向著前方砸落下去。 轟! 雖然天空沒有任何變化。 但在孫洗月眼中,卻已然是風起云涌,四方云動,仿佛整個天空都在朝她蓋壓而來。 “幽玄詭絲承載玄念靈意,他竟然還能借勢借力,牽動還未消散的梵天靈意,要讓吾與大梵生天正面為敵!” “他修持金剛秘法,只差一步便要成就密教橫練宗師,自然對大梵生天靈意并不陌生。 而且剛才他任由自己被冰牢封鎮,或許便是與那個北荒宗師一道,借助他來幫助自己感知梵天靈意?!?/br> “所以說,他之前一直引而不發,原來這才是他為我保留的真正殺招?!?/br> 孫洗月驀地一聲嘆息。 素白紙傘隨風飄去。 雙手便在此時合于一處。 纖柔的身體不退反進,如魚入水尋隙而入。 所過之處卻又一片虛無,空寂無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不前。 直至一對纖細如玉的素手悄然顯現虛空,與另一對虛握的拳印輕輕相觸,所有一切才忽然恢復正常。 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傳出。 整個莊園廢墟所在的地面卻是一顫。 無聲無息向下沉降少許。 與此同時,莊園所在的空中也風停雪住,和外界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終于有咔嚓一聲脆響傳出。 狂風驟雪也隨之涌入,再次將莊園內外變為一體。 緊接著,咔咔響聲連成一片,就從衛韜體內傳出。 他緩緩直起身體,面色慘淡,氣息虛弱。 “不見不聞不觸不臨,無聲無色無形無質?!?/br> 衛韜低下頭,注視著地面上留下一柄紙傘,以及被紙傘部分遮擋的一片血跡,暗暗一聲嘆息。 “就連引動大梵生天靈意都只是讓她重傷遁走,而且她給我的感覺非是陽極大宗師,甚至不是天人化生的宗師層次,這種混沌模糊的感覺,當真是奇怪無比?!?/br> 第285章 金剛 曬金場集鎮,雪花紛紛落下。原本被清理出來的街道,再次被一片潔白覆蓋籠罩。 茫茫風雪深處,一道纖柔身影緩緩步入鎮子。 身后留下一行清晰筆直的腳印。 不再如之前那般近乎踏雪無痕,了無蹤跡。 孫洗月依舊穿著那身鵝黃衣衫,很多地方已經被風雪打濕,還在滴滴答答向下淌落著水珠。 沿著長街走出幾十米距離,她轉身進了路邊的一間飯館。 里面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道,還有幾具死狀各異的尸體,以不同姿勢躺在那里。 左右看了一眼,她隨意在一張沒有被血跡濺到,還算干凈整潔的桌旁坐下,緩緩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滿含腥甜味道的濁氣。 雖然死了這么多人,飯館內竟然還有一位食客沒有離開。 這是一個大概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 他一直坐在角落的某個位置,就著桌上的一盤鹽水煮黃豆,有一口沒一口喝著劣質的燒酒。 盡管不遠處就橫躺著一具無頭尸體,他也毫不在意,仿佛那就是一截不值得關注的枯木而已。 直到孫洗月進入飯館,在另外一處位置落座下來,他才第一次將注意力從豆子和酒上面移開,轉過身去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已經走了么,怎么又折返回來,還弄成了這幅凄慘模樣?” 中年男子端起碟子和酒壺,坐到了孫洗月的對面。 她笑了一下,唇角悄然溢出少許鮮血,“因為我想見的人來了,所以才去而復返,之后又因為一些原因戀棧不去,結果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br> “兩個北荒宗師而已,雖然其中一人已經觸碰到了陽極真意,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你的對手才是?!?/br> 男子端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原本茫然無神的眼睛緩緩聚焦,落在孫洗月的身上。 他忽然微微皺眉,“你受創至此,竟然是因為與大梵生天靈意正面對敵?” 沉默片刻,男子眼神再次變得茫然,“好在這里是大周地面,而不是北地荒原,不然你怕是無法從我的莊園回來,再坐到我的面前?!?/br> “詭叔這具身體沒有任何修為,竟然也能看得出來我因何受傷?” 孫洗月拭去唇邊血跡,緩緩平復著呼吸,“確實虧得此地遠離北荒,不然若是再次引動大梵生天靈意降臨,我能不能抽身退走都是難說?!?/br> 男子將杯中燒酒飲盡,面上露出一抹笑容,“雖然沒有實力,但我的眼光卻并沒有丟失,而且剛剛莊園廢墟上空風起云涌,就算是想不注意到都很困難。 只是你的狀態如此之差,竟然還不遠遁離開,難道就不怕兩位北荒宗師循跡追來,借助梵天靈意的降臨將你直接送入黃泉?” “走之前不找詭叔聊幾句,我心中定然會留下遺憾?!?/br> 孫洗月起身去了一趟柜臺又回來,手中多出一盤色澤金黃的火腿,又盛了兩碗還冒著熱氣的米飯,細嚼慢咽吃了起來。 男子低下頭,一粒粒數著碟中黃豆,沉默許久才又開口,“老夫還是要提醒一句,你雖然不見不聞,但在梵天靈意加持下的北荒宗師面前,隱藏自身并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或許早已經被他們窺破迷霧,識得了你的真實身份?!?/br> 孫洗月知道他的誤會,卻并不點破,只是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武道宗師天人化生,即便沒有梵天靈意加持,瞞過他們也絕非易事。 不過他受我的影響最深,想要打破知見障,卻沒有那么簡單?!?/br> 說到此處,她微微一笑,“詭叔既在北荒,又在大周,一人分飾多角,能將幽玄詭絲用到如此深度,實在是讓我嘆為觀止,所以即便冒著風險,也要再來見你一面?!?/br> “我一個人自然是不行,還是依靠著青蓮教往生之地的助力,才做到了這種程度?!?/br> 他垂下眼睛,注視著面前所剩無幾的水煮黃豆,拈起一粒送入口中,品味著那種鮮咸的味道。 許久后,他忽然嘆了口氣,“我其實很羨慕你,至少和我比起來,你更加自由自在,不像我這般受到重重束縛,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br> “好比此次莊園地下的密室出現問題,就是因為我在北荒引起了大梵生天的注視,被逼得將一張活命底牌提前暴露,還將你們一一引來?!?/br> 孫洗月搖了搖頭,“我只能說各有各的難處,沒有設身處地的經歷,也不好說到底誰的選擇更好一些?!?/br> “而且狡兔尚且三窟,我不信詭叔除了這座莊園之外,就沒有在其他地方做出準備。 更何況二十多年前朝廷教門剿滅齊州妖教,莊園也是作為重點搜查的區域之一,結果你現在說活命底牌就藏在其中,也不知道是覺得晚輩太傻,還是詭叔想得太過天真?!?/br> 男子端起碟子,將最后幾顆黃豆連湯水全部送人口中,“我當時又不知道朝廷教門反應會如此之快,事先沒有來得及轉移而已。 至于其他的準備,自然也是有的,但本就不多的牌面忽然少了一張,終歸是讓人rou痛巨大的損失?!?/br> “這么說就可以理解了?!?/br> 孫洗月點點頭,緩緩從桌后起身,“我要走了,詭叔如果不想這張被掀開的底牌廢掉,最好也快點離開這座集鎮?!?/br> “我走不了,莊園地底的東西,就是我在這里存在的基礎,根本沒有辦法太過遠離?!?/br> 他暗暗嘆了口氣,狀似無意般問道,“孫道子接下來準備去哪里?” 孫洗月沉默一下,“我本打算去北荒拜訪一下羅前輩,順便也能見一見詭叔的主體。 但現在我身受重創,又被大梵生天靈意盯上,一時間怕是無法成行?!?/br> 一邊說著,她緩緩朝著門外走去,“去不了北荒,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轉道朝向漠州,看一看定玄山上那些齊修同心結的教門弟子,是不是同樣和詭叔你有所聯系。 或許等到我忘記了大梵生天的注意,讓它也同時忘記不再關注于我,就能再次啟程前往北荒,和定玄羅掌門坐而論道,把酒言歡?!?/br> 他喝完最后一口酒水,將杯子倒扣在桌上,臉上露出些許莫名笑容,“那就勞煩孫道子,代我向我自己問好?!?/br> 孫洗月在門邊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來,“我忽然有些好奇,詭叔對于其他的自己,又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和看法?” “這種感覺很復雜,想要準確描述出來很難,如果硬要描述的話,就好像是一顆顆同根同源的種子,在……” 他正在說著,聲音忽然變得飄忽不定,同時一點點低了下去。 數個呼吸后,男子猛然抬起頭,眼神時而清明,時而瘋狂。 他毫無征兆咳出鮮血,艱難說了下去,“我一直認為自己就是桂書仿,但其實真正的桂書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死去,我們只不過都是些無法認清自我的雜種而已?!?/br> 孫洗月瞳孔微微收縮,內里映照出男子毫無征兆變得扭曲的面孔。 與此同時,她甚至能隱隱感覺到,仿佛有更為廣泛的變化,正在從整個曬金場集鎮中顯化出來。 她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你忽然說出這樣的話,難道是又出現了什么變故?” “莊園地底,桂書仿留下的那朵血蓮……” 男子整個人在這一刻陡然精神錯亂,陷入瘋狂。 他卻還是強自支撐著,將最后一句話說了出來,“那朵血蓮,它忽然消失不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