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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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老口中嗬嗬連聲,原本便滿是皺紋的面孔變得愈發慘淡干癟。 他能清晰感覺到,所剩無幾的生命力還在飛速流逝。 就從胸口麻癢處消失不見。 “這種陰損毒辣的手段,你便是用它吞噬白箬的生機,再反哺助益自身?” 宿老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艱難開口說道。 “在初步領悟了陰陽意境后,我發現這種手段似乎多有隱憂,本來并不想如此。 但誰讓老先生逼迫得如此之急,便只好先將你們送入黃泉,再在后面慢慢探究其中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瑕疵?!?/br> 說到此處,衛韜低低嘆了口氣,“延親王應該還未走遠,老先生追快一些的話,應該還能趕上他的腳步,也能在地府黃泉延續你們的主仆情誼?!?/br> 咔嚓! 陡然一道寒光閃過。 一顆頭顱高高飛起,旋轉著落入不遠處的泥坑中,通紅的眼睛至死都沒有閉上。 第267章 明經 冬夜下的荒野,霧氣深重,月色朦朧。又有北方呼號,聲音尖銳凄厲,猶如鬼哭。 一道身影在其中飄忽不定。 虛胤就像是一條游魚,在白霧深處無聲遨游,雖然速度極快,卻沒有造成太大的動靜,給人一種靈動飄渺的感覺。 他的目標很明確,只需要沿著前面三人分別遺留下來的痕跡,就能一直追尋下去,根本不用擔心方向的迷失。 終于,虛胤看到了城墻的輪廓,在夜幕與霧氣的遮掩下,顯得有些變幻不定的模糊。 就在此時,所有遺留的痕跡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則是破碎的土坡,深深的溝壑,還有大大小小的陷坑。 “那人被宿老和白箬在這里追上了?!?/br> 虛胤在坍塌大半的土坡前停下腳步,再看一眼前方已經并不算遠的城墻,緩緩呼出一口灼熱白氣,“不過,在受了內傷的情況下,他還能跑這么遠,也是殊為不易了?!?/br> 他仔細探查著周圍的環境,不由自主一聲悠悠嘆息。 “但是在武道宗師和劍道宗師的聯手下,此人怕是兇多吉少,所以說好不容易找到了關于孫洗月的線索,便又要就此斷掉?!?/br> “道主以前曾說過,我的性格有時候過于小心謹慎,在大多數情況下這是個優點,做事不會出現大的紕漏。 只是在有些時候,過于小心也意味著容易瞻前顧后,平白便會錯失良機。 如果那時我能當機立斷,一起跟著追來,或許就能先將之生擒,審訊出更多關于孫洗月的信息,如此才算是……” “恩???” 虛胤表情陡然一凝,目光落在被倒塌土坡掩埋的某處區域。 帶著愈發濃重的疑問,他當即仔細將那片地方小心清理,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虛胤丟掉手中的幾樣零碎東西,擦干凈指尖沾染的污漬血跡,眸子里波光粼粼,默立不動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又動了起來。 帶著之前思考的疑惑,對照著地上留下的戰斗痕跡,開始了第二次更加細致的探索。 直到他挖開兩只不足杯口大小的孔洞,從深處找到了一長一短兩柄青鋒,才將所有零零碎碎的線索聯系起來,在腦海中漸漸勾勒出一幅幅前后相連的畫面。 時間一點點過去。 許久過后,虛胤驀地一聲長嘆,緩緩站直了身體。 “想不到以宿老猶如枯井的心境,白箬苦修磨礪的通明劍心,竟然也會被仇恨的怒火蒙蔽了眼睛。 宿老和白箬朝夕相處二十余載,聯手對敵的經驗異常豐富,所能起到的效果還要遠超其他武道劍道宗師的合擊。 所以我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放棄聯手,非要一前一后與那人對敵,最終的結果便是兩人盡皆身死,甚至不能留下全尸?!?/br> 沉默片刻,他眉頭緊緊皺起,又是一聲嘆息。 “但即便如此,那人能夠從宴客廳奔逃至此,再抓住機會將宿老和白箬各個擊破,所展現出來的心機實力,也足以令人心驚。 哪怕是叛門而出時的孫洗月,身具風洳太上和一眾師兄師姐的幽玄詭絲,怕是都無法做到這種程度?!?/br> 此時此刻,虛胤便又有些糾結猶豫。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思索,他心中終于萌生去意。 宿老和白箬已經身死,后面也找尋不到明顯的痕跡,在茫茫曠野之中便失去了繼續追尋的意義。 倒不如抓緊時間返回山門,將此事上報道主,聽一聽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想到此處,虛胤將名為新月的鴛鴦劍器收好,最后看一眼前方矗立不動的模糊城墻,就要轉身離開。 寒風攪動霧氣,帶來些許別樣氣息。 剛剛下了那座塌陷的土坡,虛胤毫無征兆停下腳步,朝著身后的黑暗深處望去。 “這種感覺,又是一位天人化生的武道宗師?” 他屏住呼吸,提聚精神仔細感知。 唰…… 在虛胤的意識深處,仿佛有一朵朵青色蓮花無聲綻放,又在下一刻悄然隱去。 而就在花開花落之間,那道若有似無的氣息正在迅速變得清晰。 “京師近郊,大周首善之地,竟然出現了一位青蓮宗師?” “此人在深夜到此,應該也是被之前宗師之戰的動靜吸引而來?!?/br> “我剛才在土坡旁一番猶豫遲疑,卻是失去了最好的遁走時機?!?/br> 虛胤收斂思緒,平心靜氣,眼中映照出一道高冠博服的身影,悄無聲息便來到了近前。 “老夫聞衍,見過虛胤殿主?!?/br> 高冠博服的身影微微躬身,面露平和笑容。 虛胤一顆心猛地下沉,他能夠感知到來的是青蓮宗師,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是久聞其名、不見真人的青蓮左使親身到此。 但在表面上,他還是保持著應有的氣度。 表情平靜回了一禮,“原來是聞左使親臨,倒是讓在下稍稍有些吃驚?!?/br> “虛殿主給老夫的驚訝更甚?!?/br> 聞衍面無表情,語氣冰冷,“吾深夜無眠,循聲而來,卻是見到了出乎預料的一幕景象?!?/br> 說到此處,他的目光落在虛胤腰側,注視著已然入鞘的新月劍器,“虛殿主以一己之力,便將白箬先生和宿老爺子雙雙擊殺,玄武功法當真不愧是七宗之首、教門第一?!?/br> 虛胤低低嘆了口氣,“我說自己其實只是路過,聞左使應該不會相信的了?!?/br> “事到如今,老夫信與不信,其實已經沒有太大意義?!?/br> 聞衍搖了搖頭,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既然左膀右臂盡皆身殞,那么延親王應該也死在了你們玄武道的手中?!?/br> 說到此處,他向忽然后退出一步,身形隱入黑暗霧氣之中。 只留下充滿殺機的聲音還在原處回響,“讓吾折損了圣女,還將吾等密謀合作的延親王打落黃泉,此種怨憤江河都難以沖刷洗凈。 今日哪怕是齊太全本人在此,老夫都要領教一下他的玄武絕學!” 虛胤眉心霍霍跳動,不等青蓮左使將話說完,當機立斷搶先出手。 玄武虛影顯化虛空,卻又被朵朵綻放的青色蓮花籠罩在內,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荒野再次暴起道道驚雷。 盞茶時間后,虛胤口中鮮血狂涌,踉蹌后退。 最終連身形都無法穩住,跌坐在一片污泥地中,捂住胸口大口喘息。 霧氣涌動,聞衍緩步靠近過來。 他雖然面色也有些慘淡,但比起身受重傷的虛胤卻是要好了太多。 “自從太玄山開始,吾諸事不順,可以稱得上是慘敗虧輸,不過今夜能夠捕獲一個玄武宗師,總算是稍稍挽回了一些損失?!?/br> 虛胤掙扎著想要起身,眼前卻是猛地一黑,整個人軟軟倒伏在地,陷入到深度昏迷之中。 片刻后,宇文殤來到近前,單膝跪地滿臉狂熱,“左使大人神威無敵,輕而易舉便將玄武宗師拿下,屬下簡直不知道……” “好了,這種話以后在老夫面前少說?!?/br> 聞衍一擺手,聲音聽上去冰冷漠然,臉上卻并沒有什么怒意,“有拍馬屁的心思,倒不如好好幫老夫想一想,該如何改變如今紛亂慘淡的局勢?!?/br> 宇文殤抬起頭來,小心翼翼說道,“屬下倒是有個想法,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br> “有想法總比沒想法強,你現在就說給我聽,就算是錯了,老夫也恕你無罪?!?/br> “是,小的謝過左使大人寬宏大量?!?/br> 他沉默一下,便將那夜和衛韜商議所得慢慢講了出來,“依屬下來看,當前大人最需要解決的問題不在于外,而在圣教之內?!?/br> 聞衍眼中波光一閃,“哦?你不要繞圈子,有話直說就是?!?/br> “是,左使大人,屬下認為延親王即便是死了,對我們來最多不過是斷掉了些許助力,而且還是根基不牢,并不穩固的助力,算不得傷筋動骨的損失。 而真正的損失則是蘇圣女,因為她關系著大人在圣教之中的前路,所以當務之急便是找到一位新的圣女,讓她頂替蘇圣女的位置?!?/br> “宇文說的不錯,延親王不管死不死,老夫今夜捉到玄武殿主之后,便有了后續的考慮,如果實施順利,不僅能讓吾等安全抽身,而且還能引發朝廷教門更大的亂局?!?/br> 聞衍微微頜首,卻又暗暗嘆息,“至于本教圣女的選拔,我也想過此事,但倉促之間再找一位符合資質的候補圣女,還要從頭進行培養,又豈是什么易事?” 宇文殤醞釀片刻,“回左使大人,屬下倒是想到了一個現成的人選,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適?!?/br> “老夫最近一直忙其他事情,借助延親王的大旗往京城內安插釘子,還沒有靜下心來認真考慮此事?!?/br> 聞衍面露鼓勵贊許的笑容,“宇文你說的那個現成人選,究竟是誰?” 宇文殤壓低了聲音,“定玄派道子,云虹?!?/br> “定玄云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