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核彈來自鸮-12，以這個投放距離，鸮-12根本沒辦法全身而退，就算不被沖擊波打落，飛行員也會完全暴露在高能粒子的輻射中當場殞命，這絕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她設計的投放節點可沒有這么喪心病狂。

    姚馳盯著那組數據眉頭緊鎖，鏡片后面的眼睛里血絲跳動，握得鐵青的拳頭微微顫抖著，她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道：“聞鯨，你最好是在耍我?！?/br>
    這時，前方無人機又傳回一個畫面，是諾亞發射場上方的核爆余光，只見這個地處偏僻的海島連同一小塊天空被照得亮如白晝，黑金相間的小型蘑菇云正在消散，環繞在蘑菇云四周的層層光圈依稀可見。

    “說實話這場面還有點好看，你剛剛回頭看了嗎？”諸懷穿著翼裝懸停在諾亞發射場十公里外的海面上，對迎面趕來的蠃魚笑問道。

    “沒看?！辟~也穿著同樣的翼裝，摘下頭盔，隔著凈化面罩吸了口氣，然后悠悠停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剛剛光顧著檢查隨身裝備了，幫我看看后面，衣服應該都還在吧？”

    諸懷哈哈一笑：“都在都在，完好無損?！?/br>
    她們這次出來時身上穿的都是從媻娑部帶回來的恒溫護體服，能防火，也能防爆破沖擊波，剛剛蠃魚從鸮-12里彈射出來后，雖然被熱浪氣流吹得打了好幾個滾，但確實沒感受到核爆對身體的沖擊，那些爆破沖力應該是在接觸到外衣的瞬間被防護材質消解掉了。

    兩個人懸停在半空中默默朝著諾亞發射場的方向看了一會兒，附近的海上巡防隊已經出動了，從她們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船只和直升機往那邊趕去的點點光亮。

    諾亞發射場被毀得很徹底，不僅表面設施夷為平地，而且地下那個原本能抗核彈的掩體也變成了一個大坑。

    蠃魚看著那個黑洞洞的孤島，回想起了北洲共體被炸毀的實驗室，不禁握了握拳。

    今晚她們過來的路上，從燭龍那里打探到了一個特別情報，尤因家族里有個年輕一代的話事人這兩日正在基地考察，為他們的“時空移民計劃”做出發前的確認，這位話事人，恰好正是北洲共體實驗室轟炸事件的主要策劃人，偽裝成公務機進行投放就是他出的主意。

    只是諾亞發射場下面還有一個極其堅固的地下堡壘，如果按照預定位置投放核彈，在那座地堡中睡覺的人應該還能活下來。

    這就讓蠃魚很不開心了，她來都來了，怎么還能允許這種人在核彈下茍活？

    但若要擊穿地堡的防護層，以鸮-12配備的這枚核彈威力來算，只有貼地投放才能做到。

    于是她在關閉了通訊后，跟諸懷兵分兩路，先由諸懷在靠近基地時攜帶干擾器彈射離艙，給鸮-12做掃描屏蔽，她則獨自駕駛戰機繞過人工巡查哨，以俯沖姿勢向基地正中間貼地投放核彈，然后迅速彈射離艙。

    同時，鸮-12和核彈會一起落在基地正中，直接化成灰，不會留下任何入侵痕跡，就很完美。

    蠃魚抱著胸在空中冷冷地看著那個大坑，她猜姚馳此刻大概會氣得暴走，因為姚馳原本應該是還想拿這個尤因家族的年輕話事人做籌碼，跟聯邦談談條件的，才會讓她在根本傷不到地堡的高度進行投放，姚馳想的是在毀掉尤因家族出逃計劃的同時，還能穩住聯邦，以維持如今搖搖欲墜的局勢。

    這是世界聯統組織一貫的思路，這些年來，為了在資源逐漸耗竭的大背景下推動全球一體化，聯統組織的各個機構都在國際間辛苦地做著一些縫縫補補的工作，只是為了避免人類有朝一日毀于自相殘殺之中，所以各種行動中總是避免不了這樣那樣的權衡和掣肘。

    蠃魚能理解這種做法，但她并不贊成，以眼下的局面來看，維持這種危在旦夕的虛假和平，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只有把那些毒瘡一一挑破，她們這個時空的人類才能夠死中得活，迎來真正的新紀元。

    這時，空中傳來了更多直升機的聲音，她們回頭看去，這應該是驚動了聯邦的海上防恐中心，此地不宜久留了，二人對視一眼，轉身往北邊飛去。

    她們在空中繞了個大半圓，然后來到了海上防恐中心后方的一個支援點，從空中可以遠遠看到這邊地面上有許多人跑來跑去，應該也是收到了消息，所以出動各隊前往救援。

    蠃魚在上面觀察了一陣，然后和諸懷在支援點的一個背光處悄悄落了下來，一路順著排水溝摸到了這邊的機庫后面。

    二人把頭盔拎在手里，臉上戴起易容面罩，看著遠處跑來跑去的隊員，正準備搜尋個合適的“宿主”，就見前面有兩個男飛行員匆匆跑過，身高跟她兩個差不太多。

    蠃魚快走了幾步上前，一把攔住那兩個人，飛快地用臉上的面罩提取了其中一個人的面容，然后朝他們身后一指，那兩個人看她身上穿的不是支援點的隊服，不知是什么來路，還有些不明所以。

    被她掃了面容的那人有些警覺起來，正要發問，他旁邊的人卻不由得順著蠃魚的手往后瞥了一眼，正好被站在身后的諸懷提取了面容。

    完成這些cao作后，她們迅速將這兩個人拽到機庫后面的陰影里，在他們喊出聲之前把脖子一擰，悄無聲息地斃了命，扔到了后面的排水溝里。

    隨后她們又提取了那兩個人的隊服顏色，將自己身上的護體服也變更成相同顏色，雖然制式上細看有些出入，但是今晚支援點這么混亂的情況下，還是很容易蒙混過去的。

    等這邊處理完，諸懷從兜里摸出了電磁屏蔽器，關掉了她們剛剛落地時打開的屏蔽，斜上方的監控攝像頭才又亮起了燈開始工作，她們兩個頂著那兩個男飛行員的臉，大搖大擺地走進機庫，準備挑個飛機前往下一個地點。

    支援點這時候已經派出過一批人，機庫里沒剩幾架戰機了，她們剛進機庫大門，還沒等挑呢，就被一個大胡子攔住了。

    他也沒拿正眼看她們兩個，只是指著后面一架看上去有些灰頭土臉的老式戰斗機，用濃重的東聯邦口音對她們說：“喂，你們兩個，怎么還這么不緊不慢地走呢？上那架，快點兒！”

    第77章 特工不好干

    好重的口音, 不過她們之前在太空總署里，各國的人都見得多了，這種口音聽起來也不費勁，于是二人毫不遲疑地一起點了點頭, 比了個“收到”的手勢, 然后一路小跑來到那架戰斗機下面。

    蠃魚抬頭看了看那架戰機的型號, 有點舊, 不過上面裝載著滿艙彈藥, 倒是也挺實用，于是她朝諸懷點點頭，二人一前一后攀上登機架坐了進去。

    蠃魚等諸懷在后面坐好后, 關上座艙罩，然后快速瀏覽了一下cao控面板, 這種老型號的戰斗機，她得有快十年沒摸過了，不過當初這款機型面世時，她就是試飛員，所以開起來問題不大。

    她不緊不慢地按下開啟鍵, 面板彈出了面容和虹膜識別，她微微皺了皺眉，還是把臉對準了掃描框, 諸懷在后面看了不禁握緊了拳頭，有些緊張地往外張望了一下。

    三秒鐘后, 啟動面板亮起綠燈，識別通過, 可以cao作了。

    諸懷松了口氣：“虹膜復制，嬗逸大師誠不欺我, 真靠譜??！”

    站在外面的大胡子這時候耐不住性子了，“你們磨蹭什么呢！”

    蠃魚也怕在這里待久了露餡，于是啟動之后趕緊把飛機開出了機庫，瞅準跑道的空余時機，也不等地面指示，逃也似的起飛了。

    出發后，蠃魚先是按照支援路線正常行進了一段路，等超出支援點的遠程接管控制范圍，才關閉所有通訊和定位，調轉方向，往聯邦腹地飛去。

    夜色一片混沌，窗外有種霧蒙蒙的感覺，這種黑跟在宇宙里航行時看到的黑全然不同，因為地面燈光和空氣污染的緣故，這個世界的夜空中總好像籠罩了一層薄紗，帶著讓人呼吸不暢的不適感。

    太空總署基地徹夜不息的掃射燈，在這樣的混濁夜空里，被附著的塵埃勾勒出一層模糊的毛邊。

    虎蛟這一晚又穿著隱身衣，在這樣的掃射燈中，順利地潛入了總署行政大樓，這種活她現在干得是越來越順手了，以至于她開始覺得自己從前當飛行員有點屈才了，她或許其實是個全能特工的料子。

    喜獲職業新方向的她精神抖擻，輕巧地翻進了新任戰略指令長的辦公室。

    夜闖高層辦公室這種事，那也是一回生二回熟，這位新指令長被前任的事嚇怕了，在辦公室內外裝了兩層厚厚的全方位感應警報墻，虎蛟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紅色激光線，估摸著自從他就任以來，太空總署的電費都比以前漲了不老少，真是敗家。

    這幾面墻的感應裝置確實給她的闖入帶來了一點難度，不過也就只是一點而已，這還得感謝來自媻娑部的饋贈，她身上戴著蠃魚留給她的隱身加強裝置，可以直接無效化激光感應這種小把戲，那些層層防護，只是讓她花點力氣多開了兩扇門而已。

    她暢通無阻地穿過最后一層感應墻，回頭瞥了一眼那些開玩笑似的防護裝置，忍不住笑了一下，這種科技碾壓感讓人心里暖暖的。

    她隨意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和之前那個指令長的辦公室比起來，華麗得有過之而不無及，她撇撇嘴，對于今晚不是來炸這間辦公室感到稍微有些遺憾。

    她徑直走到辦公桌上翻找了片刻，拿上燭龍吩咐她取的東西，然后又放好了她帶來的東西，抹除了闖入痕跡，從原路輕松地離開了行政大樓。

    從樓里出來后，走到安全地帶，虎蛟身上的消息設備微微震了一下，她摸出來看了一眼，是蠃魚發來的消息：“一切正常，保密?！?/br>
    她笑著點了點頭，知道蠃魚這是已經離開諾亞發射場了，正準備回消息，燭龍的通話跳了出來，她點開“喂”了一聲，以為燭龍是要問她今晚的事辦得怎么樣了，卻不料燭龍劈頭問道：“蠃魚有沒有聯系你？”

    虎蛟咽了口吐沫，“沒有?！?/br>
    通話那頭的燭龍沉默了片刻，說道：“撒謊水平有待提高，現在過來見我?！闭f完就把通話關了。

    虎蛟看著面前那塊小小的熒幕，一掃加完黑班的喜悅，垂頭喪氣地給蠃魚回了個消息：“姐，露餡兒了，燭龍知道了［哭哭］我才說了兩個字就被她識破了?！?/br>
    很快那邊回：“你就打死不承認?！?/br>
    “行吧?！被Ⅱ曰赝暧盅a了一句，“她不會真的打死我吧？”

    “不會?！?/br>
    虎蛟知道她那邊估計也沒空扯閑篇，于是沒再回消息，把這幾條刪干凈之后，仰天在心中嘆了一句：“特工不好干吶?！比缓蟪鵂T龍的公寓方向悶頭走去。

    夜色更加深沉了幾分，輕薄的云隨著風在空中快速移動，路過飛機窗外時一簇一簇地飄過，像是誰在空中閑來扯絮拋灑。

    諸懷坐在這架老式戰機的后座上，看了一眼窗外飛快閃過的碎云，抬手關掉了剛剛替蠃魚給虎蛟發消息的面板，“你都多余給她報這個平安，燭龍是啥人啊，行走的測謊儀，一問準得露餡?！?/br>
    坐在前面的蠃魚笑了一下，“沒事，早晚瞞不住，就是要她露餡，我想試探一下燭龍的反應?！?/br>
    這次讓她們來諾亞發射場的事，雖然是姚馳和燭龍一起做出的決定，但蠃魚知道她們二人實際上立場各有不同。

    燭龍在太空總署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推翻總署辦各國均勻列席的局面，把空間站的控制權完全收在己方手里，至于可能由此產生的局部地區沖突，則不在她的顧慮之內，反正這個世界的局部武力沖突，從來就沒停止過。

    但背靠國際特勤處的姚馳卻不是這樣想的，她辦事的思路，從來都是一手打壓一手調和，旨在從沖突中找到釋放矛盾的關鍵點，以期維持住搖搖欲墜的表面和平，避免整個世界滑向深淵。

    對于諾亞發射場的決策，只是她二人在這個節點上達成的一個共識，但實際上她們所要達到的最終目的并不相同。

    蠃魚正是想到了這點，又考慮到太空總署對于將來拓寬時空通道的重要性，她正好可以通過這件事，讓燭龍仍然能站在她背后。

    她簡要地把這個想法跟諸懷講了講，諸懷聽完認真點點頭，“確實，燭龍的立場很重要，這關系到咱們十年之后能不能跟媻娑部重新建立連接?！?/br>
    二人正說著話，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個快速閃過的光亮，是飛機訊號燈，蠃魚瞇起眼睛看了看，是一架偵察機。

    那架偵察機距離她們已經很近了，應該很快就能發現這邊的異常，必須盡快擊落。

    蠃魚在夜色中迅速調轉方向，把高度降了下來，來到了那架偵察機的下后方盲區中，觀察它的型號和偵查能力。

    那架偵察機非常警覺，幾乎是立刻發現了后方這架鬼鬼祟祟的老式戰斗機，于是迅速爬升轉向，并向這邊發送警告，但蠃魚這邊通訊全關，完全收不到對方的警告，她只能看到偵察機外側閃爍的警告燈。

    她微微一笑：“反應還挺快?！?/br>
    從剛才近距離觀察中，她已經看到了對面的彈藥裝載情況不足為懼，于是連閃兩個急轉彎躲開了對方的試探性攻擊，來到了那架偵察機后上方，這個位置正是它的火力盲區。

    “哇哦，這就是傳說中的空中纏斗嗎？”諸懷第一次現場近距離觀看空戰，整個人興奮不己地左右探看，手上一邊還不忘給對方增加電磁干擾。

    蠃魚在那架偵察機上方跟了一會兒，對方一直在下降高度想要擺脫她，她耐心地將對方逼到了一個飛行員難以彈射的位置，然后抬指按下發射鍵，正中偵察機的座艙罩，一發將其擊落了。

    諸懷在后面看到輕輕歡呼了一聲，蠃魚看那架偵察機落下后，立刻轉向爬升，面色卻有些凝重，“這架戰機型號太老了，攻擊力有限，剛剛的小插曲又多耗了點燃料，咱們得抓緊時間了?！?/br>
    好在隨后的路上蠃魚都順利避開了沿途的地空掃描，沒再出現什么意外，當她們開進聯邦腹地時，天邊已經微微發亮了。

    她看了一眼當前位置，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正在她和諸懷合計著稍后計劃時，迎面遇見了兩架聯邦戰機。

    蠃魚皺了皺眉，她們此刻正開到一片荒漠上方，這兩架戰機看方向應該是前往北洲共體支援的，可能還不知道半夜那架被擊落的偵察機的事，看上去也不像是沖著她們來的。

    諸懷坐在后面左右探看：“咋回事？前面是誰？”

    “不知道?！辟~看了一會兒，見對方打了個友好的訊號燈，于是她也回了一個，“他們好像沒發現我們這邊的異常，在發訊號燈確認我們這邊是不是出現通訊故障了?！?/br>
    “這……”諸懷想了想，“要不還像剛才那樣打一架得了！”

    “打不過?！辟~答得干脆，“對面戰機外殼用的是新型材料，咱們這款機型的子彈打在上面，跟撓癢癢差不多，一架都擊不落，何況還是一對二?！?/br>
    “得，那跑呢？”

    “跑也跑不過，這款機型可以開到超音速，比咱快?！?/br>
    “那咋整？棄機？翼裝能承受百分之四十的破損飛行，溜之大吉應該沒問題?！?/br>
    “溜是能溜，但是好不容易偷來一架戰機，扔了好可惜啊?！?/br>
    諸懷急了：“打也打不過，跑又跑不掉，棄機還舍不得，那你想怎么樣！”

    “我想……”蠃魚微微覷起眼睛，看著對面那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新型戰斗機，揚了揚下巴，“我想開那個?！?/br>
    諸懷：“？”

    第78章 空中遇敵襲

    蠃魚透過座艙罩, 用聯邦的通用手勢向對面那架戰機比劃了一下，說自己支援遇襲，通訊和導航損壞，迷路了, 請求協助。

    對面兩架戰機里的男飛行員似乎有些狐疑, 回了一個“請跟隨”的手勢, 蠃魚順從地調轉方向, 來到那架戰機后下方。

    “咋樣？對面相信我們是聯邦的人嗎？”諸懷看不懂蠃魚和對面那人在比劃什么, 急切地問道。

    “應該是不信的?！辟~淡淡說道，“他想讓我們靠近，方便他做進一步觀察, 反正從型號上看，咱也不是他的對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