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空總署辦

    太空總署行政大樓共有一百零六層, 虎蛟趴在第八十八層的外墻邊緣，腰上只綁了一條極細的防護帶。

    暗淡的夜空籠罩著她的身體，夜晚的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總署基地徹夜不息的紅外探照燈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她深吸一口氣, 又低頭檢查了一遍身上的隱身裝置, 這時她聽到耳麥中傳來提示：“九十至一百層防護裝置已關, 倒計時十分鐘?！?/br>
    她聽完朝上面看了一眼, 呼了一口氣, 剛才這一會兒也歇夠了，她抬手按下耳麥上代表“收到”的按鈕作為答復，然后開始繼續手腳并用地緩緩往上攀登。

    今晚的目的地是九十六層, 她覷起眼睛看了看上方不遠處的入口標記，這是提前用特殊涂料畫好的, 只會在她此刻佩戴的目鏡中顯形。

    目測還有十五米左右，她的指尖開始持續發力，準備一鼓作氣爬到那里，今晚這個臨時任務，關系到山海經號能否返航, 她不會允許自己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

    她一點點接近那扇提前做好標記的窗子，等爬到那扇窗附近，她一只手攀著邊緣, 一只手打開了中指上戴著的激光切割器，緩慢地從窗戶上切出了一個圓。

    她回頭看了看身后的探照燈, 瞅準時機，一腳把那塊切割好的玻璃踹了進去, 然后以極快的速度閃身進了大樓，回身又把地上的圓形玻璃按了回去, 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粘合劑抹在了邊緣上。

    等她做完這一切，外面的探照燈才剛剛晃到這扇玻璃外面。

    虎蛟看玻璃固定好了，爬起來拍了拍褲子，四下環顧這間辦公室，好大。

    這是太空總署戰略指令長的辦公室，總署辦一共有七位指令長，要按話語權排的話，這位戰略指令長，估摸著能排第二。

    全球太空總署是世界各國于三十年前聯手創立的，旨在讓有限的太空資源最大化，同時防止各國在太空領域的惡性競爭。

    由于這個合并計劃是會盟國率先提出的，而且最先開放本國的太空資源，主導了太空總署的創立，所以總署基地順理成章地建在了會盟國的一個軸心城中。

    而世界上另一大洲在太空總署創立時，正在經歷內部分裂解體，等到內亂平復，解體后的各州簽訂了休戰協議，建立了民生法律自治但對外軍事統一的聯邦國。

    重建初期的聯邦國在會盟國前失去了往日叫板的勁頭，于是面對會盟國讓其交出太空資源的要求，權衡利弊后做了妥協，整個大洲以聯邦國的名義加入了太空總署。

    雖然因解體傷了些元氣，但聯邦國所在大洲從前畢竟還曾是全球霸主，在太空領域的地位舉足輕重，解體后的軍事實力也不容小覷，出于和平洽談的原則，會盟國表示會給到聯邦國同等重要的席位。

    因此，全球太空總署決策層的總署辦里七個席位，會盟國占三人，聯邦國占三人，還有北洲共體占一人。

    虎蛟這夜闖入的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正是聯邦國在總署辦地位最高的一位大人物。

    她在這間辦公室里悠悠轉了一圈，檢查了一遍安防裝置，確認都關閉后，她看時間還算充裕，于是隨便挑了個大椅子，準備坐下來歇會兒，剛剛從八十六層一路爬到這里，屬實有點累。

    可就這么隨便一坐，差點讓她起不來，這也太舒服了，世界上原來還有這么舒服的椅子。

    她坐在那里短暫地享受了一會兒，想到這些大人物背著普通人坐這么舒服的椅子，越想越來氣，她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把身上帶的爆破裝置安裝到了指定地點。

    安裝完她又檢查了一遍，確認沒問題后，她走到辦公桌后面，拿上了燭龍交代她取的東西，然后來到剛剛進來的那扇窗邊。

    她回頭看了一眼這間裝修華麗的屋子，明天早晨這里的一切都將化為灰燼，嘿，真刺激。

    她看完低頭又檢查了一遍身上的隱身裝置，然后瞅準外面的探照間隙，身手敏捷地從原路翻了出去。

    不一會兒，虎蛟回到了八十六樓避難層，她在角落臺階上一坐，給燭龍發了個消息。

    很快那邊回復：“知道了?！?/br>
    她看完消息撇了撇嘴，燭龍總是這個樣子，下達命令極少交代前因后果，回消息也是惜字如金，但就是有法子讓人心甘情愿給她干活，這可能就是當領導的必備技能吧。

    其實虎蛟也不大關心燭龍那邊的高層爭斗，那些事離她太遠了，她只是了解個大概情況，今天之所以同意給燭龍干這種送命活兒，完全是為了山海經號。

    她知道蠃魚是一定想回來的，她是兩年前和蠃魚一起從防空軍調過來的，是跟蠃魚合作時間最長的僚機飛行員，兩個人從剛入軍認識到現在，也是十二三年交情的老戰友了。

    蠃魚從燭龍手里接過來的山海經號執行隊，班底全是燭龍的人，只有她是蠃魚知根知底帶過來的，從某種程度上，在人人都被抹去真實信息的時空局里，她是蠃魚唯一能信任的人。

    想到這里，她掏出身上的水袋，擰開蓋子喝了一口，又想起當初蠃魚退軍前跟她說的話：“我準備換個地方，過點安生日子?！?/br>
    她當時想都沒想：“那我也不干了，你要是有門路，就帶上我?！?/br>
    半年之后，她倆一起來到太空總署報到，前面兩年過得確實太平多了，但現在……她想到剛剛在樓上辦公室里干的事，又看了看自己灰撲撲的褲子，苦笑著搖了搖頭，在防空軍那幾年再怎么動蕩，也不至于走到刺殺高層的地步，太空總署這地方更不安生啊。

    “不過沒關系”，她把水袋蓋子擰上，看著這個半敞開式避難層外面暗淡的夜空，心里想著，“等明天樓上的辦公室和那位大人物被炸成碎片，整個太空總署包括空間站的絕對掌控權，就會全部被收回我們會盟國手里，到那時候，你就可以安心回來了?！?/br>
    想到這里，虎蛟精神振奮，把水袋一收，站起身來，眼睛里燃起希望的光芒，昂首闊步地朝著出口方向走去。

    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將前方的大門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輪廓，蠃魚三人從地質監測站往外走著，同行的參學團學生們，也在她們周圍一邊走一邊聊著今天的參觀內容。

    昨天晚上，三人從山頂餐廳下來后，在蠃魚的房間里聊了半天，直到夜深了才各自回房，這日一早，嫫川和媞然來邀請她們跟少年參學團一起，到青丘山另一側的地質監測站參觀。

    姽術今天也一起過來了，眾人在這邊聽姽青做了一場夏季地質科普講解，提到這里盛產染料礦石時，英招又問了問這山里出沒的野生動物，她記得《山海經》里的九尾狐，就住在青丘山來著。

    但看旁邊列出來的常見動物名錄，并沒有任何書中異獸，看來這個世界似乎只是在地名上跟《山海經》有些關聯。

    眾人聽完講解后，又在監測站的地質模擬廳里，跟學生們一起參加了三場地質災害逃生演練，分別是山體滑坡、山洪和地震。

    這個模擬效果也是相當逼真，她們結束最后一場演練出來時，渾身上下全都是泥，真趕得上極限逃生了。

    結束后，大家在這邊洗完澡，換掉了演練服，神清氣爽地走出來，簡直如同劫后重生。

    諸懷還在總結剛才的逃生經驗，“還好咱們幾個多少都練過點兒，要不然演練栽在一幫學生面前，那可真就抬不起頭了?！?/br>
    英招在旁邊轉頭看了她一眼，“懷姐，我看你今天格外賣力，怎么的，是怕在小祖姥姥面前丟人嗎？”

    “是的，我有包袱了?！敝T懷嘆氣，“人一旦有了包袱，就瀟灑不起來了！”

    蠃魚和英招聽完對看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三人走出地質監測站的大門外時，正見嫫川、媞然和姽術都在這里，等她們一起回山體另一邊的xue居，吃點東西休整休整，下午就要啟程回帝丘了。

    因為考慮到今天她們跟參學團一起參加演練，也都累了，所以也沒再安排聚餐，蠃魚三人回到xue居休閑廳里，各自點了餐食，由xue居家政機器人送到屋中。

    三個人飽餐了一頓，又在這邊xue居套房里休息了一會兒，直到下午三點左右，有管家機器人來請她們前往科研所停機坪。

    今天要一起從青丘山回帝丘的人不少，科研所停機坪上備好了兩架比較寬的飛行器，第一架飛行器上，坐著媼慈、姽術、媞然和婠華，第二架則是嫫川和蠃魚三人。

    兩架飛行器一前一后緩緩騰空，往南邊去了，青丘山距離帝丘不算近，她們在高空開啟了速飛模式，也還是花了快三個小時才抵達帝丘。

    又回到了熟悉的九號崖居山頂停機坪，蠃魚從飛行器上下來時，見到旁邊修建時空通道模擬器的機庫工程已經接近尾聲了，庫管機器人見她們回來，走上前來將進度播報了一遍，目前沒有延誤，整個模擬器預計將會在明日傍晚全部竣工。

    三人和嫫川一起走進去瞧了瞧，又到對面三號機庫，看山海經號仍然靜靜停放在那里，艙體內外包括動力艙改造也都已經完成了，只等把cao控臺安裝回去，就可以挪進對面的通道模擬器里了。

    幾人在這邊看完，見沒什么問題，嫫川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讓她們三個早點回去休息，說明天再讓管家機器人送她們去通訊站，等待燭龍的消息。

    她們三人目送嫫川乘飛行器走遠后，才回身走進山體，搭廂梯下山回到九號崖居。

    從停機坪回來的這一路上，三人想到明天的事，都有些沉默，回到洞墅內，也沒再閑聊，簡單吃了點東西，便各自回房早早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三人都沒有睡懶覺，最難得的還要數諸懷，竟然比蠃魚先一步出了屋子。

    “我這兩天睡得不咋好?！敝T懷摩挲著頭，跟正在休閑廳里吃早餐的英招問了早安，回答了她關于自己怎么起這么早的問題。

    “是擔心空間站的事嗎？今天跟燭龍通完消息，應該就能弄清楚總署出什么事了，就算燭龍不會說太細，虎蛟肯定也會跟魚姐說的?！?/br>
    “我不擔心，我有什么好擔心的，我又不回去送死?！敝T懷在軟墊上一坐，翹著腳準備點早餐，“我應該只是快來月經了而已?！?/br>
    好巧不巧，她這話讓剛走出房門的蠃魚聽見了，蠃魚走到軟墊邊上一靠，笑道：“好歹也是做了兩年隊友，多少還是擔心點我吧，不然你修的時空艙我都不敢開了?！?/br>
    諸懷一挑眉，“擔不擔心都不影響維修技術，這點專業素養還能沒有么？”

    三人在休閑廳里吃了早飯，又閑聊了一會兒，才有管家機器人來請，她們在崖居后門上了飛行器，很快來到了通訊站。

    媞然已經到了，蠃魚三人跟著來接她們的通訊專家往里走去，一邊問有什么消息沒有，那專家說暫時還未接收到信號。

    她們來到這邊研究室，跟媞然打了個招呼，剛說了沒幾句話，山海經號cao控臺上的通訊機傳來了訊號提示音，眾人回頭一看，是燭龍發來的。

    第38章 第二次溝通

    蠃魚和眾人事先商量過了, 因為這次只有她一人返航，諸懷和英招不適合留在這里，所以今天她要單獨跟燭龍溝通。

    這間通訊研究室已經提前隔開了談話的地方，旁邊的一位通訊專家用外接cao控板把通訊連接上, 等那邊回傳消息的時候, 這邊眾人都站起身來, 準備出去。

    諸懷和英招走之前都搭肩拍了拍蠃魚, 卻沒說話, 蠃魚知道她們什么意思，只說：“放心?！?/br>
    等大家都出去后，蠃魚坐在通訊機前又等了大約五分鐘, 聽到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蠃魚，最近還好嗎？”

    “燭龍, 我這里出現了隊伍減員，但好在時空艙已經修復完成了，隨時可以準備返航，太空總署最近一定變數不小，你那邊還好嗎？”

    燭龍呵呵一笑, “變數確實不小，具體的可以讓虎蛟給你講講，我今天只是來告訴你, 空間站近期會有權限變動，別擔心, 是我國收回了空間站的絕對控制權，變更交接還需要一天時間, 到明天你就可以給空間站發送訊息了?！?/br>
    “好，我明天聯絡空間站?！辟~說完停頓片刻, “特勤處那邊，現在是不是還有針對山海經號的指控？”

    “有的?！睜T龍也不隱瞞，“但澄清證據就在回收面板里，所以等你回來，呈上證據，指控自然能夠撤銷?！?/br>
    “那伏羲……”

    “伏羲已經死了?！睜T龍語氣輕飄飄的，“你返航的路上，不會再出現來自天幕背后那個組織的阻撓了?！?/br>
    說完沒等蠃魚繼續再問，燭龍就又說道：“我這邊來了個電話，行了，先這樣吧，蠃魚，咱們應該很快就能再見面了，我先預祝你一路順利?！?/br>
    她話音剛落，通訊連接也隨之關閉，蠃魚低頭想了想，起身走到外面請了眾人進來，又讓諸懷幫她接通了虎蛟的衛星電話。

    通訊機傳來一陣連接中的提示音，諸懷和英招坐在蠃魚身邊，也沒急著問剛剛燭龍都跟她說了些什么，她們都知道燭龍的行事風格，話不會全講，只會告訴蠃魚能不能返航，太空總署具體發生了什么，不如直接問虎蛟。

    等了一會兒，果然那頭傳來了虎蛟激動的聲音，“姐??！空間站擺平啦！你能返航了！開心不？時空艙修好了嗎？還有啥困難？說出來，我給你解決！”

    蠃魚聽到她的聲音，心里的隱憂消了一些，“先別忙給我解決困難，你先說說，總署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可就說來話長了，讓我想想從哪兒起頭……”虎蛟想了一會兒，決定從伏羲的死開始講起。

    太空總署時空局現任執行長伏羲，三天前上午被發現死于自家莊園之中，警署接到報告很快派人前往查看，調查半日得出的結論是突發腦溢血，初步排除自殺和他殺。

    太空總署得知此事后，還是聯合警署將伏羲的莊園封鎖了起來，因為就在前一天，太空總署稽查部的部長剛被國際特勤處帶走，并在初步調查中提到了伏羲，所以伏羲出事的這個時間節點，就顯得有些過于巧合了。

    原本特勤處計劃在調查完稽查部長之后傳喚伏羲的，嫌疑人卻在這時候突發惡疾身亡，于是特勤處很快接手了伏羲的莊園，以做進一步調查。

    根據虎蛟打聽到的進展，投放天幕的背后組織目前已經落網，特勤處抓捕當日，從該組織三處據點中搜剿到了制作投放天幕的器材，以及一架小型時空艙，有三名成員原定計劃第二日搭乘私人火箭，通過空間站前往歷史平行時空，并攜帶了大量科技啟蒙相關的資料和器材。

    經過連日拷問，該組織首領承認在太空總署里有人脈，所以時空局和稽查部針對跨時空天幕的調查，才會進展得如此緩慢，而該組織所擁有的時空艙修造材料和技術，也經查來自時空局。

    至此，稽查部和時空局所有人都被列入傳喚名單，由特勤處副處長親自審問。

    要是這件事最高只到時空局和稽查部，可能也就只是一場部長級別的貪污和濫用職權罪，但昨天太空總署戰略指令長在辦公室里被炸身亡，把這件事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聯邦國在太空總署最有話語權的高層，這天早上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接見了兩位訪客，秘書剛把那兩名訪客帶進辦公室，還沒等退出來，四人就和辦公室一起被炸了個粉碎，上下兩層樓都跟著搖晃不止。

    樓層內的工作人員紛紛逃往避難層，好在九十六層上下都是秘密會議室和娛樂場地以及幾個高層的辦公室，并沒有太多人，所以除了戰略指令長辦公室里的四個人外，并沒有其余人員傷亡。

    這件事引起了國際上的特殊關注，特勤處也順勢接手了此次惡性事件的調查，同時披露了跨時空天幕事件中發現的一些證據，指出稽查部和時空局之所以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濫用職權，其實是有總署辦高層在背后撐腰，而目前查到的證據正好指向這位剛剛被炸身亡的戰略指令長，以及另外一位聯邦國在太空總署的技術指令長，這回這事算是捅破了天了。

    由于事件涉及到了聯邦國派出的高層，考慮到太空總署日常工作不能受影響，會盟國提出暫時全權代管總署及空間站，直到查明事件原委，再請聯邦國另外派人前來接手總署辦的席位。

    “所以，全球空間站控制權現在都歸咱了！雖然只是暫時的，但足夠你返航用了！”虎蛟語氣雀躍。

    蠃魚在她剛才說到戰略指令長辦公室被炸的時候，就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異樣，立刻知道這事虎蛟一定參與了，而且背后八成就是燭龍授意的。

    但這屋子里人多，又當著諸懷和英招，她不好直接問虎蛟，于是改問：“時空局現在由誰代管？”

    “燭龍唄，除了她還能有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