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探案】 第70節
“當真湊巧?!背添舱f道,“你尋背刀客,是那面攤老板報的案吧?” “是?!壁w春明說道,“店家來尋我時,我恰好在附近辦案,他將那人描述得窮兇極惡,又說他帶著一把大刀,像是要去殺人尋仇,我就急忙帶著衙差追趕,但并沒有見到他?!?/br> 程聿笑道:“都是誤會啊?!?/br> 十四說道:“那老板真可惡,明明自己才是惡人,竟顛倒黑白?!?/br> 說著她又想起了常六,“呸,跟那常六一個樣,小人!” 見她如此激憤,趙春明心想定有隱情,便問道:“難道事實不是如此?” 不等程聿說,十四和小石頭就一頓辟里啪啦地說,說得極其詳細。 從面攤一事,說到獵戶一事,再到村里一事,聽得趙春明屢屢驚詫。 這才幾日,他們這經歷都足以寫一個話本了。 “情況就是如此了?!笔囊慌淖雷?,“要不是大人來了,我飛魚jiejie肯定要被冤枉死。窮山惡水出刁民??!都是不講理的人?!?/br> 趙春明說道:“無妨,本官來了,會好好斷案?!?/br> 他又看向林飛魚,眼里難掩同情之色,“節哀,林姑娘?!?/br> 林飛魚頓了頓:“我沒什么,哦,因過往種種事,我與至親緣薄,不至于到傷心欲絕的地步,如今只想找到兇手?!?/br> “……”方才備了好多話要安慰的趙春明把話咽下去了,說道,“好?!?/br> 程聿說道:“你如今這番話,我倒想起一個人來?!?/br> 林飛魚問道:“誰?” “天音郡主?!背添舱f道,“你還記不記得她初聽王爺死訊時,也是如你這般鎮定。雖有隱隱悲痛,但也沒有哭天搶地,露出太多悲傷之色?!?/br> “你一說……我反倒不能理解她了?!绷诛w魚說道,“要恨到什么地步,才能如此冷漠?我是受了十四年的苦,但王爺認回天音郡主后,一直待她很好不是么?” 程聿微頓。 他想過這個問題,但如今有林飛魚的事做比對,郡主的淡漠突然就變得十分突兀了。 趙春明不關心郡主的事,問道:“那背刀客是好人對吧?” 林飛魚回神:“目前來看是的,他不過是脾氣差了些?!?/br> “那我該回去好好懲治那店家一番了,竟如此坑騙船客?!壁w春明又說道,“不過倒是奇怪,我來時沒碰見他,一路到這都沒見著,難道他也在村里?” “沒有聽村人提這事?!背添舱f道,“不過他上一次出現是在深山里,說不定又去深山找線索了,沒有跟你在大路相遇也不奇怪?!?/br> 趙春明點點頭,說道:“來,說說林家雙親的事吧?!?/br> 第85章 報恩的人 快至黃昏,趙春明幾乎將整個村子的人都問了一遍,而從善德也交了喝報,與林飛魚說的無異。 溺死無疑,但確實有被人踩踏入水的痕跡。 趙春明問道:“為何肯定是入水后才遭踩踏?而非在岸上受的傷?” 從善德沒答,丟了個眼色給林飛魚。 林飛魚只好出頭說道:“鞋子踩踏在陸地上與在水里的力度是有區別的,水有阻力,人體所受的傷遠比直接踩踏時要輕很多。而且因有水的深淺阻攔,也可導致那淤青凌亂,大小不一?!?/br> 趙春明點點頭:“我方才問他們,你爹娘可有仇人,他們支支吾吾,說大仇沒有,小仇不少。大多都是說他們貪圖錢財,人品不正。于你的印象倒是很好,也很同情?!?/br> 沒有想到村人還在正眼看自己的林飛魚意外道:“我以為他們認定我是兇手,要置我于死地?!?/br> 她默了默,忽然覺得自己的境遇并不是很難堪。 “去看看案發的河流吧?!?/br> 趙春明也就帶了四個衙役來,人手不夠,早早派了三個過去,此時正從村外守到村口,遠得都看不見下一個人。 村長在旁邊跟隨說道:“出了事后就沒人下河了,但這里水流急,恐怕什么線索都沖走了?!?/br> 那岸邊早被河水沖得崩塌,高懸半丈,底下河水渾濁,不知道有多深。 程聿下去時還猶豫了一下,但旁邊的衙役卻“咚”地跳下水,根本不帶猶豫的! 那衙役生得高大,比他還要高半個腦袋,身板也壯實,又是練家子,這一入水穩如泰山站在那,還不忘回頭給手程聿:“程師爺,我接您一把?!?/br> “多謝了?!背添搽S他跳下水,這水看著深,但實則只到小腿。 一會趙春明也下了河,剛走兩步就覺鞋底滑溜,說道:“青苔倒不少?!?/br> 村長在岸邊說道:“河里啥都不多,就石頭多,水不干凈,又沒人走,裹了不少苔蘚。幾位大人小心啊,千萬別摔著?!?/br> 小石頭個頭矮,眾人沒讓他下水。 他看得急,沖趙春明指了指河流下方不遠處的巨石處,喊道:“大人,那兒就是卡住尸體的地方?!?/br> 水里的幾人朝前看去,那兩塊巨石就在河流中間偏靠岸的地方,水流湍急…… 但是還卡了不少樹枝雜物,那些雜物形成了一張簡陋堅硬的網,足以承托百八十斤的人。 趙春明試著抽走樹枝,那樹枝鉆入石縫中,使上大勁也沒將它們拔走。 程聿也嘗試拔走,但同樣沒用。 他看著這交錯在兩塊石頭中間的凌亂樹枝,低頭看看石頭底下,那里同樣也長了青苔。 青苔有許多刮痕,縱橫交錯。 他皺了皺眉,回頭對那高大的衙役說道:“勞煩你幫我拔幾根樹枝出來?!?/br> “好勒程師爺?!毖靡鄞蟛阶吡诉^來,每一步都濺起巨大的水花。 他握住程聿指的那根樹枝,用力拔了拔,沒動靜。又使勁拔,才終于連泥帶水地一起拔了出來,“這扎的可真實??!” 程聿立刻接過,細看它的根部,隨即遞給趙春明。 “趙兄你看看?!?/br> 趙春明看著這樹棍,說道:“這木頭怎么了?” “新的?!?/br> “嗯?” “樹枝是新伐的,而且你看斷口處,十分整齊,分明是像被刀所砍?!背添蔡а劭聪蚓奘?,眸光微沉,“這些樹杈并不是一開始就在這的,而是兇手故意折斷插入此處,再將林家雙親拖入水中溺死,架在這巨石之間,好讓我們發現?!?/br> “你是怎么懷疑到木頭身上的?”趙春明好不詫異,“它會說話不成?” 程聿說道:“它不會說話,但石壁上的青苔會?!?/br> 他俯身指向石壁上的青苔劃痕,“若是由上流飄來的木棍,那即便對青苔有損傷,也是橫著的……但這些青苔劃痕的走勢卻是從上往下,分明是人為所致?!?/br> “等等等?!壁w春明抬手,“你剛才說,兇手在殺了人后,故意把人卡在這的?可是何必呢?這河水急,再往前便匯聚大江,尸體就算想找都找不到了,何必多此一舉,非要留下線索?” 程聿微微皺眉,說道:“威懾、告知?!?/br> 趙春明語塞,動了動唇又覺在理。結合過往種種類似的案件,哪一個在現場留下線索的不是在示威呢。 他問道:“兇手要威懾誰?要告訴誰什么?” “威懾……告知……”程聿驀地想起之前的案件,“所以死者口中含玉,也是兇手要告訴世人什么么……” 趙春明聽不懂,加之河水聲大,湊了湊耳朵:“什么?” “先上岸吧?!背添矂偘瓮?,那水流一沖,差點站立不穩。 可攙扶他的衙役卻依舊穩如泰山。 等上岸后,程聿說道:“兇手一定是個會武功的,底盤好,力氣大?!?/br> 他對村長說道,“村里有誰習武?哪怕是打獵功夫好、身手敏捷的都行?!?/br> 村長想了一番說道:“有幾個?!?/br> 程聿又補充道:“長得也高大些的?!?/br> 村長立刻搖頭:“那沒有?!?/br> “先讓我見見他們吧?!?/br> 村長很快就去喊了人來,但程聿問了一番話,那四人昨天半夜都在家里,并沒有出門。 旁人說道:“不是說早上發現的時候他們淹死至少兩個時辰了嗎?那得是半夜啊,我們這半夜狗都不叫,誰還出門啊?!?/br> “狗叫……”林飛魚說道,“半夜的時候狗有一陣子叫得很厲害?!?/br> 村人說道:“好像上半夜也兇叫了一陣?!?/br> 這話林飛魚沒接,上半夜他們一行人挖宋臨安的墓地去了,確實惹得狗吠。 但是他們回去時,確實聽見狗又開始叫,聽聲音的距離,應是在村口一帶。 村長說道:“這倒怪了,狗大多不會吠自己村的人,都臉熟,除非是翻墻偷東西,否則不會喊叫?!?/br> 他又對林飛魚幾人說道,“你們進村的時候叫了半天,這會都沒聲了?!?/br> 這話確實,人有人話,狗有狗語,不會沒分寸亂叫。 趙春明說道:“難道有外人來過村里?這村子如此偏僻,哪有外人愿意來這,還特地殺了個人示威?!?/br> 他心里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突然問道:“莫不是那個背刀客?” 林飛魚一頓:“不可能。我爹娘跟他無冤無仇,他怎會做這種事?” “抱歉?!壁w春明說道,“因我一路追蹤他過來,都不見人影,如今一想,外人、好身手、矯健,他處處貼合,故而有此猜測?!?/br> “不會吧……”小石頭說道,“他是來報恩的,不是來殺人的,而且他跟林家人有什么仇?這說不通?!?/br> “說的通?!背添惨婚_口,眾人都詫異地看向他。 他蹙眉說道:“我們誰能肯定,他說報恩的事——一是真的?” 程聿的話讓對此深信不疑的林飛魚和小石頭倒吸一口冷氣,震驚道:“難道是假的?” 林飛魚說道:“可他為什么要騙我們?目的是什么?假設……假設人真的是他殺的,為什么??” 程聿也不知道,他看向那佇立多年的村口大門,破舊,滿布風霜,似乎搖搖欲墜。 遠處又有無端狂吠,一聲引爆全村的狗都跟著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