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吟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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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但凡于曉羅來洛京,溫黎都是親自接待,鞍前馬后,去年于曉羅生日還特地來了一趟洛京探望溫黎。 彼時溫黎囊中羞澀,實在沒錢,就想著,左右這老頭吃慣了山珍海味,也見慣了五星級米其林,不如就怎么省錢怎么來…… 也沒帶他去別得地兒,就去洛京最有名的小吃一條街,花了50塊錢,就把老頭哄開心了。 他一身名貴私服地坐在烏煙瘴氣的小臟攤,手里捏著最廉價的一次性塑料筷,腳下還踩著上一位客人,掉在地上的一地米飯粒。 直說:“好好好,今天雖然又漲了一歲,可我卻覺得,年輕了三十歲……” 至于于曉羅身價幾何,最起碼,年齡擺在那,肯定比李懷旌t有能耐就是了。 這一招溫黎對許多大佬用過,屢試不爽。 比如杭州的那個酈叔叔,在洛京有個分公司,溫黎接待他的時候,請他去吃本地的黃燜雞,就花了25塊錢。 此后兩年,酈叔叔每次打電話,都會說,“真想回洛京一趟,你再帶我吃一次黃燜雞……” 被他這么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稀罕物件。 再比如李懷旌,溫黎第一次請他吃宵夜,是在翠亭湖一號,大別墅里,她自掏腰包點了十二塊錢一份的花甲粉…… 李懷旌特事兒,一直嫌棄不養生不健康,溫黎就讓他嘗嘗,誰知這廝,一口氣吃了大半碗,吃完還回味地,擦了擦嘴。 溫黎揚起來小臉,笑瞇瞇調侃:“不健康?不養生?那你還吃那么多?” 李懷旌道:“我純粹怕剩下?!?/br> 要溫黎說,有錢人就愛裝13,不如她實在,不如她真實。 越不把他們身份當回事,怠慢他們戲弄他們,他們就越喜歡。 好生奇怪。 * 且說李懷旌那邊,果不其然,收拾了蘇月娥一頓。 這蘇月娥懼怕李懷旌,于是把什么都招了。 一五一十把這段時間弄出來的幺蛾子交代清楚,末了,補一句:“我就故意想氣溫黎?!?/br> 李懷旌抬手撣了撣煙灰,臉上前所未有的平淡如水。 說出的話,卻不容置疑,更沒什么人情味。 他說:“我以前只覺得你跟個小孩似的,身世可憐,沒腦子,從小又是單親家庭,缺教養……原來你玩起心機和陰謀詭計,比誰都一頂一,如今想想,你說你前夫欺負你,你公婆欺負你,也不見得,就是他們有問題……”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深吸一口煙,不緩不慢吐著煙圈,眉宇緊皺。 “你走吧,”他說完彎下腰,從抽屜里,拿出來兩沓現金,丟給蘇月娥,“上次你鬧事,給你結了工資,這兩萬,是辭退補償金……” 此刻他坐在沙發之上,辦公室只開了一盞臺燈,背對著燈光,面部輪廓暗淡,表情看不清晰。 而蘇月娥就站在角落里,兩手搓著衣袖,略顯緊促。 兩沓錢丟過來,丟在了地上。 李懷旌抬手指了指,“我念在你對茶飲養生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對你也是一忍再忍,如今,咱倆也沒什么情分可講了。兩萬塊錢,仁至義盡?!?/br> 蘇月娥低下頭,兩行清淚滑過,“我知道,旌哥你幫了我很多……” 李懷旌抬手熄滅香煙,“知道我幫你那么多,還一直搗亂?” 蘇月娥抬起來眼眸,“你真那么喜歡溫黎?” 李懷旌看過來,“對?!?/br> 他淡淡笑了笑,“而且這事兒,也跟溫黎沒關系,沒有溫黎,也沒你什么事,這次,說得夠清楚了嗎?我不喜歡在一件不可能的事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釋?!?/br> 蘇月娥自知理虧,也不敢像以前一樣莽撞來硬的,只是往地上一坐,茫然無措地說:“我不能沒有工作,旌哥,你知道我什么情況的……我以后好好工作,再也不找溫黎的茬兒,行嗎?” 李懷旌瞧著她,目光陰鷙。 “你上個月,還有上上個月,也是這么保證的?!?/br> 他說完拾起外套,直接起身,丟下蘇月娥往外走。 誰知剛走到門口,距離蘇月娥兩步之遙,蘇月娥就委身爬了過來,一把抱住李懷旌的小腿。 “旌哥,我錯了……” 這一抱,抱得太緊,一團軟綿綿的東西,透過兩層布料,帶著溫度,貼到李懷旌小腿上。 李懷旌整個身子一僵,頓時閉了閉眼,起初還有些耐心,低頭指了指,警告她:“你有話好好說,先把手松開?!?/br> 蘇月娥含著淚搖頭,肩膀輕微晃動,“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李懷旌終于按耐不住煩感,從齒縫里,擠出來一句,“我說,你他媽的,先把手松開?!?/br> 蘇月娥仍舊一把鼻涕一把淚,不聽他說什么。 “你別攆我走,行嗎……” 李懷旌抬手捏了捏鼻梁,實在忍無可忍,咒罵一聲:“cao?!?/br> 咒罵還沒落地,下意識抬腿,就像甩垃圾一樣,把蘇月娥用力甩開。 隨后房門一開一合,李懷旌大步從辦公室出來,噔噔噔急步下樓,直奔一樓大廳。 崔項正跟沈豐城有說有笑,聽到腳步聲,轉了身。 李懷旌上來第一句就是:“我剛又把蘇月娥踹了一腳?!?/br> 崔項和沈豐城皆是一愣,好歹是個姑娘,崔項忍不住責備,“不是,有話好好說,您干嘛又動手???” 李懷旌胸膛起伏著來回踱步,做了幾個深呼吸,指尖抬起來,點了點樓上,“她抱著我腿不松手,我說了兩遍,讓她放手放手……媽的,動手動腳的……” 他語氣還帶著狠厲。 然后吩咐崔項,“你去樓上看看,讓她趕緊走,我剛才收著力呢,人應該沒事?!?/br> 李懷旌掐著腰,仰頭深呼吸兩下,又低下頭,深呼吸幾個來回,才終于從毛骨悚然的觸感中恢復平靜。 一臉懊惱地朝門外走,走兩步又折回來。 指了指他倆,“從今天開始,我不想再看見蘇月娥,你們兩個務必讓她走,別讓她再纏著我,我被她搞得很……” 他一時找不到形容詞。 氣憤地甩了甩褲腿, 腳底生風,臉色陰沉著,出了茶樓養生館。 第16章 李楠本以為溫黎也就是碟子里的熱水,三分鐘熱度,畢竟她向來是個小毛驢拉磨,沒長勁的。 雖然經濟獨立,但畢竟從小吃穿不愁,對待事業對待工作,那都是不缺錢花就行。 沒想到接下來一天兩天三天,溫黎早出晚歸,披星戴月,還經常熬夜到凌晨一兩點。 一心一意為接待那些國學研究的老古董們,做起來功課。 就連城南那個國民時期的,國家級文物——國民女子學校,溫黎都把縣志和資料翻來覆去研究了三遍,差點把本子翻爛。 洛京那所破女子學校每天迎來送往,少說也有百年歷史,不過是28間,青磚壘砌的破瓦房,實在沒什么稀罕。 在溫黎眼中,卻成了——“雕刻精美,古香古色。千年文脈,教育之光”的典范。 不得不說,文字的力量的確不容小覷,被溫黎這么一形容,李楠都覺得,是自己粗鄙了…… 原來咱洛京,還有這么多歷史感的好東西。 好似摸一把,就跟吃了唐僧rou一樣,讓人精神振奮。 忙起來好,溫黎一忙起來,就不躺在床上瞎想了。 不過溫黎不瞎想,瞎想的,可就換成別人了。 李懷旌是最先坐不住的,那日茶桌上,溫黎絲毫不留情面,把李懷旌的無恥行徑抖摟出來。 不出兩日,李懷旌就著人,送了尼羅鱷鉑金包,讓崔項代他登門道歉。 李楠打開一瞧,闊綽。 崔項探頭探腦,嬉皮笑臉道:“溫黎不在?” 李楠白他一眼,“李懷旌都沒親自來送,溫黎為什么要親自出面收?現在曉得追女孩子要舍得花錢了,他曉得花錢,溫黎還不一定愿意收?!?/br> 這還擺起來架子了? 崔項賠笑臉,“旌哥就是疑心重,不見兔子不撒鷹,其實你換個思路想,他就是再摳搜,還能差那點錢?不就是想試探溫黎真心還是假意……” 李楠“呸”了一聲,壓根不領情,“試探?不見兔子不撒鷹?他以為他是皇帝選妃呢?有本事,就讓他繼續端著?!?/br> 崔項咧嘴,這年輕姑娘,脾氣個頂個的,說起話來,真讓人下不來臺。 怪不得李懷旌不親自來。 不是他不想替李懷旌解釋,實在是有些無從反駁。 明知道李懷旌站不住理,還得硬著頭皮上啊,于是趕緊找補,“你以為他不后悔啊,他渾身上下就嘴硬,自己難受,還磨不開面子……旌哥說了,以后再也沒有張月娥孫月娥的惹溫黎生氣了……至于溫黎擔心的,這個我打包票,旌哥重情重義,是個不懂情趣的純爺們,絕對不是招花惹草,流連花叢的人……” 說到這里,輕咳兩聲,知道溫黎在里面,便抬高聲音道了句:“旌哥還說了,溫黎涉世未深,千萬別信男人的花言巧語,吃飯可以,萬萬不能沾酒……” 李楠睨過來,就差提名道姓了,都沒他李懷旌厚臉皮,當初要不是喝了酒,能著了你的道兒?占罷便宜,還賣起乖來了? “感情就只能跟李懷旌喝酒,就他是好男人,別人就花言巧語?別人就不是好東西?” 崔項擦了擦汗,“不是不是,旌哥不是那意思,知道溫黎酒量不好,純粹擔心她出丑……” 李楠沒了耐心,擺擺手打發崔項,“這包,我先代溫黎收了,你回去告訴李懷旌,送包可以,三千塊錢扯平了,但是不代表我們家溫黎就同意復合,分了手,大家各自安好,以后再跟誰好,這個得看誰表現好……” 要說還是李楠做事老道,三兩句話又把李懷旌給拿捏了。 崔項走后,李楠提著購物袋進門。t 溫黎只抬頭掃了一眼,方才那番話,她自然聽到了。 不過女人一旦看誰不順眼,做什么都不順眼,“送包什么意思,我又沒有衣服搭配,這不是純粹沒事找事?” 李楠挑眉,扯了扯溫黎,“姑奶奶,這包不想要,咱們還可以掛咸魚上賣,你不天天想著發財,財,這不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