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叢容也不管他信不信,從修建城墻的奴隸中撥了二十人出來,專門開采和煅燒赤鐵礦。 最早提煉出的那一塊鐵疙瘩被再次投入面包窯,進行二次熔煉,guntang的鐵水倒進事先準備好的模具里。 那是一個匕首的形狀,長約十五厘米,寬約三厘米,鐵水順著模具內的凹槽緩緩流淌,逐漸凝固成型。 這時候的鐵器還燙得驚人,上手能直接燙掉一塊皮的程度,叢容用兩根木棍小心將之夾出來,拿石錘反復敲打。 打鐵是為了排除鐵里面的雜質,均勻成分,致密組織,提高鐵器的硬度和韌性,這是個純粹的力氣活兒,叢容敲敲打打了半天,手臂被敲擊的反作用力震得生疼。 鍛打完匕首,接下去是磨出鋒刃,他在河灘邊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塊適合的磨刀石,又花了幾個小時把刀刃磨得鋒利光亮,最后在匕首柄部的位置纏上一圈圈的細布條。 這天炎卯帶領采獵隊狩獵回來不久,便被叢容叫去了神廟。 在炎黃部落,除了奴隸們,炎卯是對叢容最忠心的一個,連老祭司紅午都比不上,他忠于叢大人,不僅僅因為對方是圣主眷屬,還因為叢容救了紅果,救了他們的孩子,也救過炎卯自己。 這份忠誠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淡化,反而變得愈加厚重。 “叢大人?!蹦贻p的戰士朝主座上的銀發青年恭敬行禮。 叢容微點了下頭,遞給他一樣黑漆漆的東西。 “大人,這是什么?”炎卯問。 “武器?!?/br> 炎卯愣住。 原始部落的武器不論石刀抑或是石矛,都是又大又沉,這主要是為了借助武器本身的重量增加慣性,戰斗的時候讓刀或者矛對敵人造成更大的傷害。 而他手里的這一把,無疑太小也太輕了,真的是武器嗎? 炎卯將信將疑。 叢容沒有解釋,而是看向門外:“你可以試著用它切斷鐵角獸的脖子?!?/br> 今天狩獵隊打到了一頭成年的公鐵角獸,體型龐大,遠遠望去就像一座烏壓壓的小山,而它的脖子比炎卯的腰還粗,想要切斷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 炎卯掂了掂匕首,又朝叢容行了個禮,轉身大步走向空地上的鐵角獸。 他深吸一口氣,匕首高高舉起,再重重落下,炎卯已經做好了砍上個十七八刀的準備,畢竟這匕首實在太小巧了,小巧到不像把武器,更像是玩具。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幕發生了,黑色的刀刃在觸碰到獸皮的瞬間,就像滑入了水中一般輕松,隨著他的動作,筋rou分離,骨頭斷裂,炎卯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鐵角獸的腦袋和身體便分了家。 炎卯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這,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叢容卻似早已預料到一般,眼底流露出一抹滿意的淺笑:“它叫匕首,是用生鐵鍛造出來的?!?/br> 荒山挖出赤鐵礦的事部落里并沒多少人知曉,奴隸們也只以為那是些顏色特別的石頭,能煅燒出奇怪的黑疙瘩。 炎卯是第一個使用匕首的人,他根本無法抑制住心中的震驚。 和匕首相比,石刀和石矛簡直笨重至極,鋒利度也差了一大截,而且他能感覺出來,這種用生鐵鍛造的武器質地相當堅硬,甚至能切斷石頭。 “這不是炎火大陸該有的武器?!毖酌恼Z氣透著匪夷所思,“不,圣主在上,我敢發誓,其他大陸也不可能有!” 這一定是圣主的武器,是圣主對炎黃部落的恩賜! 炎卯看向匕首的目光充滿敬畏。 “我打算鍛造一批鐵鑄的刀劍和盾牌?!眳踩莸?。 他的語氣十分隨意,仿佛只是在說明天晚飯吃火鍋一般。 炎卯身體里的血卻一下子沸騰了,沒有哪一個戰士在面對這樣的武器時能真正無動于衷。 他將匕首戀戀不舍地還給銀發青年,肅然道:“如果擁有這樣一批武器,咱們部落的武力一定能得到大幅度提升?!?/br> 叢大人做完一把匕首后,便沒再繼續親力親為,而是另外建了一座打鐵房,把這事交給了炎卯。 年輕戰士在見識過鐵制武器后,渾身充滿了干勁兒,他讓老戰士炎崖帶領采獵隊出門狩獵,自己則和那二十名奴隸一天到晚泡在打鐵房里。 原本紅果跟隨商隊去往白水大陸,雙胞胎孩子又由毛莨帶著,炎卯一個人還覺得有些寂寞,而現在…… 武器武器武器,他們要打造最鋒利最堅硬的武器! 什么寂寞?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好嗎?! 第92章 親吻(?) 農場,城墻,打鐵房,獸圈,采獵,炎黃部落的每一個“項目”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而叢大人也終于再次陷入了無所事事的尷尬境地,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從神廟的臥室走到廚房,隨便弄點吃的,再坐回大廳的主座上聽老祭司紅午給他匯報各處的進度。 叢容有時候實在閑不住,會四處轉轉,可惜奴隸們太老實也太勤快,根本沒人偷懶,他們甚至還嫌干得不夠多,恨不得把所有的活一天之內全部做完。 叢容不禁有些奇怪,他詢問正在兢兢業業打磨石料的灰角,后者撓撓頭,憨厚地回答:“叢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知道看著城墻從無到有,一點點被修建起來,我心里就會很高興很滿足,我想其他人的感受應該也和我差不多?!?/br> 叢容對灰角的話無法感同身受,但他想起了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當最基本的生理和安全需要得到滿足后,人類會向更高層級的心理需要邁進。 灰角在炎黃部落不愁吃穿,也不用擔心被奴隸主鞭打,在寬松的階級氛圍下,灰角已經把修建城墻當成了自己的“工作”,甚至是“事業”,城墻的建立,其實是他內心滿足感和成就感的建立。 看著灰角臉上憨厚的笑容,叢容沒來由地有些羨慕。 因為天生情感缺失,共情能力低下,連帶所謂事業有成帶來的成就感他都感受不到。 上輩子,他憑借出色的醫術,還在實習期的時候就救過不少病患,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幾乎每一個都對叢醫生滿懷感激,甚至還有人當眾下跪,然而叢容的內心毫無波瀾,他掛著臉譜化的假笑,學著那些德高望重的醫者,做出最恰當最穩妥的反應。 所有人都認為叢醫生不僅醫術高超,還妙手仁心,殊不知,他胸腔里這顆正在跳動的心臟,根本無法感知正常人類的大部分情緒。 日子一天天過去,隨著旱季來臨,最明顯的一點是異世大陸的雨水rou眼可見地減少了,通常接連十來天都不下一場小雨,氣溫也逐漸上升。 好在棉t恤夠薄,再加上天生體涼,叢容倒不覺得太熱,而部落里的其他成員,男性全部打了赤膊,只穿一條皮褲,精悍的肌rou隨著他們的動作微微起伏,汗水順著胸膛和背溝蜿蜒淌下,充滿野性與力量的美。 女性則下著皮裙,上身穿皮質抹胸。剛開始,女人們不理解叢大人為什么會要求她們把胸部遮起來,畢竟旱季光著身體真的會涼快不少。 然而很快,她們便覺出這一做法的好處了,每當野外狩獵或者勞作的時候,皮抹胸對胸部能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于是漸漸的,女人們也就習以為常了。 一切都在步入正軌,叢大人坐在寬大的餐桌邊,盯著桌上的蒸臘腸陷入沉思。 “系統,這玩意兒我吃了幾天了?” 9527語氣干澀:“宿主,算上今天的話,已經整整一個星期了,不包括早飯,一共是十三頓?!?/br> 叢容:…… 上輩子習慣了隨叫隨到的外賣,這輩子又有炎朔變著花樣兒地給他弄吃的,叢容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感覺吃飯是一種折磨。 他試著學少年的樣子烤獸rou,然后不出意外地再次外焦里生了,他也做過辣椒炒rou,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許久沒做飯的緣故,他還給炒糊了。 叢容懷疑炎朔不在,自己可能只能吃生魚片。 這一刻,叢大人無比想念他家小奴隸做的胡椒烤rou,麻辣火鍋,蝦醬蘿卜纓,蘿卜燉rou,肚包雞…… 就在叢容和系統結束這一場心酸對話的隔日,商隊終于回來了。 老祭司紅午派毛蕪來告訴他這一消息的時候,叢容還有些驚訝。 他算了算,商隊一共走了二十三天,比原先預計的一個月少了一個星期。 叢容快步跑出神廟,此時正值黃昏,石屋群的空地上炎丁被一大波人包圍著,興致勃勃地說著沿途的見聞,見到他,恭敬地喊了一聲:“叢大人?!?/br> “其他人呢?”叢容秀眉一挑,他本來想問炎朔呢,話到嘴邊,臨時改了口。 “他們還在路上,剛到荒山腳下,炎朔讓我先回來報平安,順便叫人過去搬東西?!毖锥g快地回答。 叢容點點頭,跟隨其他人一起往山腳走去,邊走邊問炎?。骸斑@一趟,沒人受傷吧?” 出門在外,安全第一。 他本來只是隨口一提,畢竟上一次他們去白水大陸,所有人都好好的,結果炎丁的臉色卻微微變了。 “怎么?誰受傷了?”叢容見狀擰起了眉。 “是老莫?!毖锥∵@次答得倒是很快,“不過他傷得并不重,只是不小心蹭破了一點皮rou,紅果已經替他包扎了……” 叢容心頭微松,正準備問問具體情況,卻見炎丁啃著自己的指甲,一臉糾結。 “到底怎么回事?”炎丁一直是陽光開朗,大咧咧的,叢容第一次在中二期男性原始人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心里的疑惑更盛。 “叢哥!”炎丁還未回答,不遠處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瞬間吸引了叢容的注意。 藤壺和海貝的奴隸在幫忙把貨物送過荒山后,炎朔就讓他們回去了。此時少年站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石桶中間,長身玉立,如瀑黑發干凈利落地束于腦后,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修長的小臂。 快一個月不見,再見到對方,叢容忽然產生了一絲奇怪的陌生感,眼前的少年似乎長高了,也壯實了,原本精致漂亮的眉眼不知何時染上了幾分凌厲。 叢容這才意識到,這是炎朔第一次作為隊長帶領一支商隊,而在那之前,他的身份一直都是自己的私奴。 炎青等人紛紛向他行禮,此起彼伏地叫著叢大人。 從容點頭致意,等走到炎朔跟前,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回來了?!?/br> 炎朔笑起來,他的目光定格在青年白皙俊美的臉龐上,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緩緩道:“叢哥,我回來了?!?/br> 叢容一直莫名焦躁的心就這樣安定下來,他忽然明白自己或許并不僅僅只是想念炎朔做的菜,而是想眼前的這個人了。 叢容輕咳一聲,轉開與少年的對視,問起臨時商隊的收獲。 提到正事,炎朔也不含糊:“海貝部落這次一共交了四十桶鹽。我擔心白沙會在數量上做手腳,所以私下問了白潮和藤壺部落的白漓,他們都說海貝自己也只留了這么多?!?/br> 叢容當初和白沙談的是五五分成,他們和海貝各四十桶,也就是八十桶,四個月八十桶,一個月二十桶的產量。 這個數量不算多,對沿海的部落而言,海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且曬制方法簡單,即便受暴雨季和臺風的影響,一個月曬上萬把噸也不成問題,海貝那邊應該還是擔心引來其他部落的注意,所以刻意收著了。 這多半是白沙的意思,以白潮那個傻白甜的性子,估計就算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謹慎二字怎么寫。 叢容對白沙祭司的做法倒沒什么微詞,在雙方都羽翼未豐的情況下,小心一點總沒有錯。 “稻谷呢?”叢容又問。 這是他之前最擔憂的,水稻雖然喜水,但也經不起狂風暴雨的摧殘,減產是肯定的了。 大概看出他在想什么,炎朔笑起來:“說也奇怪,白淙告訴我們,暴風雨最厲害的那幾天,藤壺部落和海貝部落反而格外風平浪靜,河谷農場那邊受到的影響也微乎其微。 而遠在千里外的其他部落,白潮后來去打聽了,洞xue被大水沖得一塌糊涂,還淹死了不少人。大家都說是圣主庇佑,讓那兩個部落免于災難?!?/br> 叢容了然,臺風說白了其實是熱帶氣旋的一種,外圍的螺旋云帶往往伴隨疾風驟雨,而中心的臺風眼卻出人意料的平靜。上一次臺風的風眼很可能就位于藤壺和海貝的所在地,兩者正好躲過一劫。 所以叢大人的河谷農場也基本沒受什么影響,藤壺部落的族人和奴隸趁刮臺風的那幾天,燃起篝火,連夜把成熟的稻谷收割了。 雖然是第一次種植,成果卻比叢容預想中的還要喜人。他粗粗估算了一下,這次商隊帶回來的稻谷足有兩萬斤,全部脫殼成大米,能有上萬斤之多,就算現在炎黃部落人數比之前翻了兩倍,也足夠他們吃到下一次水稻收獲了。 收到足量的稻谷,叢大人心情大好:“鹽給藤壺部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