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部落里像他這樣做的人還有很多,連老祭司紅午也不例外,唯一還算淡定的大概就是顏秋了。他倒沒有天天擦玻璃,只不過三天兩頭往面包窯跑,看叢容指導灰角他們燒玻璃。 除了現有的14棟石屋外,炎黃部落還有新的集體宿舍和手作坊在建,這些房子自然也需要玻璃。 叢容不打算繼續親力親為,而是選了一部分奴隸出來,從如何燒炭教起,一直到制作模具。 這部分奴隸以灰角為首,基本都是新來的逃奴。 叢大人在用人方面有自己的考量。 制糖組,紡織組,榨油組,以及現在的玻璃組,盡量不讓人員產生重疊,每個人都有一技之長,這樣后期幾組還能同時進行,實現效率最大化。 相比起其他三組,玻璃的工藝流程是最長的,開采石英石,粉碎石英砂,制作模具,提取堿液,甚至還有前期的燒炭,因此叢容又將之細化為開采組,粉碎組,模具組,堿液組以及木炭組。 事實證明,分工合作的方案實屬明智之舉,無論是眼前的原始大陸,還是萬年后的現世,大部分人其實都不擅長處理過于復雜的工作,能同時精通各項工種的畢竟在少數,分工能讓整條流水線忙而不亂,每個人都專注自己手頭的活計,熟能生巧,更進一步提高效率。 三天后又有一窯玻璃被燒制出來,而且這一次炸裂的只有不到二十塊。 那些失敗品叢容也沒有扔掉,有愛美的族人或者奴隸想要,叢大人都十分慷慨地給了一小袋,剩下的全部收進倉庫,指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場,或者回爐熔成新的玻璃。 接下去的日子,叢大人難得短暫地清閑下來,然后他算了算時間,藤壺部落的水稻應該已經成熟了。 異世大陸的水稻生長周期和小麥一樣,差不多只有三個月,而剛剛過去的雨季卻持續了將近四個月,所以按理水稻早就該收割了。 叢容有點擔心臺風天會讓水稻減產,甚至是顆粒無收,然而實際情況如何,還是得派人過去看看才能知道。 以及海貝部落的鹽也到了約定交貨的時候了,另外有機會的話,他還想再從白水大陸弄點有用的作物和礦石過來。 不過從大人這一次不打算親自帶隊,一來作為炎黃部落唯一的掌權者,就像棋盤上的將一樣,他的主要職責是坐鎮大后方,穩定民心,實在不適合當一個游商。 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在沒有交通工具的時代,出遠門真的很費腳。 “那叢哥準備讓誰去?”炎朔斜靠在床頭,無處安放的長腿微微屈起,手里把玩著一把小巧但一看就很鋒利的石刀,姿態閑適。 叢容原本屬意的人選是炎卯,不過相比起游商,炎卯其實更適合當一名戰士,再說涉及到水稻和鹽,叢容不希望出現半點紕漏,因此去的人既要對他足夠忠心,又要有足夠強悍的武力,腦子還要足夠好使。 叢容在心里把炎黃部落的成員全部過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到少年身上。 “我?”炎朔轉動石刀的手一頓,神情卻沒多少變化,“叢哥,你知道我不想和你分開?!?/br> 自從上次的“數牙齒”事件后,少年規矩了不少,連睡覺的時候都老老實實的,兩人間的氣氛和諧又純潔,這突如其來的一記直球打得叢大人有點懵。 還未等他開口說些什么,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從來不會拒絕?!?/br> 第90章 城墻 叢容兩輩子都是行動派,確定好領頭羊后,炎黃部落的臨時商隊便組建起來了,為首的自然是經他精挑細選的首席“心腹”——他家狼崽。 回想起昨晚那句純粹到極點的情話,叢大人沒來由還有些耳熱,不得不說,被撩這種事真的防不勝防。 除去炎朔,這支商隊另外還有二十名成員,其中族人和奴隸各占一半,族人中包括炎丁炎青這樣的戰士,奴隸則有老莫,多虻和鴕,紅果主動提出當隨隊的醫護人員。 紅果雖然是個女人,長得也不算強壯,心理素質卻比部落里絕大部分男性都要好,手也非常穩,一些小傷口的縫合已經能夠獨立完成。 叢容另外又教了她幾種正骨接骨的手法,紅果學得也很快,用來應付常見傷綽綽有余。 紅果一頭利落的齊耳短發,穿著干凈的棉布長袍,纖腰上還綁了個巴掌大生的小挎包,里面裝著針線,幾把備用的手術刀,以及叢容給的兩管麻醉劑。 她下巴微抬,站得筆直,宛如一只優雅聰慧的天鵝,炎卯抱著雙胞胎兒女,看向伴侶的目光滿是驕傲與愛意。 顏秋也想跟著商隊去白水大陸見見世面,結果被叢容拒絕了。 不論河谷農場還是海水曬鹽的方法都屬于機密,顏秋雖然是逃亡過來的,但他畢竟是圣城人,說白了,叢容目前對他并非百分之百的信任。 顏秋顯然也明白這一點,訕訕地摸摸鼻子,小聲問:“叢大人下一次呢?下一次我能跟著去嗎?” 叢容瞥了他一眼:“看你表現?!?/br> 小白花頓時高興了,忙不迭答應:“表現表現,我一定好好表現?!?/br> 這一趟遠門起碼要一個月左右,叢容挨個對成員們說了鼓勵的話,并承諾只要人平安回來,不管能不能拿到稻谷和鹽,都會獎勵他們糖和棉布。 “叢大人,我不要糖,換成樹渣紙可以嗎?”炎丁一張俊臉皺成了包子。 之前叢容給的樹渣紙他已經用完了,于是中二期男性原始人重新過上了用樹皮和草葉擦屁股的日子,怎么說呢?就菊花和手指都挺遭罪的…… 叢容被他的表情逗樂了,笑道:“行,給你十疊樹渣紙?!?/br> 炎丁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叢容最后走到炎朔跟前,少年漆黑的眸子與他對視:“叢哥,我也不要糖和棉布?!?/br> “你不會也想要樹渣紙吧?”叢容心情頗好地開著玩笑。 炎朔也笑了,笑容里帶著一絲邪氣,他毫無征兆地往前邁了一步,貼近青年的耳畔,聲音低沉:“等我回來再告訴你?!?/br> 叢容:…… 他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耳朵,就見少年一揚手,帶著臨時商隊出發了。 叢容一個人回到神廟,盡管以往炎朔白天也會出去狩獵,但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清楚不是一回事,他坐在寬大的主座上,望著空蕩蕩的石頭房子,一時間居然覺得有些冷清。 小奴隸不在,叢大人隨便煮了米飯就蘿卜干,一頓午飯草草了事,下午倉來匯報集體宿舍的建造進度。 “宿舍已經全部造好了,窗戶也都按上了玻璃,逃奴們隨時都可以搬進去?!?/br> 這次因為參與建造的人數翻了一倍,房子起得比叢容預計得還要快上不少。 “今晚就安排他們住進去吧?!眳踩輰}道。 獸屋盡管也能遮風擋雨,終歸不是適合長住的地方。 灰角坐在荒山腳下的一塊大石頭上,周圍是橫七豎八堆了一地的石料。 距離他們逃亡來到炎黃部落已經過去快一個月,灰角每天的伙食是三頓白花花的大米飯外加大塊獸rou。 沒錯,三頓。 灰角如今回想起來還有點不可思議,在紅日部落,即便是首領和祭司一天也只能吃上一頓,好的時候兩頓,更不用說像他們這樣的奴隸,挨餓才是常態。 在灰角的記憶里,所謂食物是找不到半點rou沫的rou湯,是大熱天散發著陣陣餿味的菜團,是硬得能崩掉牙的樹皮…… 每當紅日族人燃起篝火,架起烤rou,灰角就和其他奴隸一起縮在潮濕陰暗的洞xue里,拼命咽著口水。漸漸的,次數多了,灰角發現自己麻木了,哪怕再香的烤rou,也無法激起他的食欲。 他覺得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直到那天老莫在叢容的吩咐下,給他打了一碗白粥,黏稠的半流質物順著食道滑入胃袋,灰角感覺不止身體,他的靈魂似乎都被這種香甜的味道滋潤了。 那一刻,灰角哭了,淚水溢出干涸的眼眶,他知道他終于活過來了。 灰角拍了拍腰上鞣制得干凈又平整的皮褲,如今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干的活兒和從前差不多,但因為吃飽了,渾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而且這里的族人不會肆意毆打奴隸,狩獵本領卻比紅日部落的那些家伙要厲害得多,從不會空手而歸,灰角已經連著吃了好幾天的rou了。 他發現來炎黃部落的這段時間,同伴們都rou眼可見地壯實了不少,蜢那小子甚至還長高了。 想到這兒,灰角方正的臉上不自覺露出一抹笑容。 “灰角!”蜢在不遠處和他打招呼。 灰角從石頭上跳下來:“什么事?” 蜢后背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只留下一道長長的,蜈蚣一樣的疤,不過他的膽子依舊很小,平時只敢跟灰角和幾個相熟的奴隸說話。 蜢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小聲問:“叢大人說我們今晚就可以住到那些石頭房子里,你想好和誰一起了嗎?” 倉并沒有強制逃奴們一定要去哪棟石屋,而是讓他們自由分組,反正最后七個宿舍住滿就行了。 灰角其實無所謂,他比大部分奴隸都要年輕強壯,逃奴們在流浪的過程中也隱隱以他為首,灰角自己都差點以為他會帶大家逃亡一輩子,直到餓死累死,或者被野獸吃掉。 然而那些糟糕的事情并沒有發生,他們還活著,并且安頓了下來,灰角的心從未像現在這樣安定過,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 他深吸一口氣,將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那抹身影暗藏于心底。 “和誰都可以,不過我想離河近一點,以后打水方便?!被医切χf。 不僅離河近,離那位大人的住所也更近…… “哎,我怎么沒想到,灰角還是你聰明,那我也住河邊吧?!彬旌俸傩χ鴵蠐项^。 當晚,一百三十多名逃奴全部住進了他們親手建造的石頭房子里,身下是干凈舒服的獸皮,月光從橙紅色的玻璃窗里灑進來,柔和溫暖,美好得像在做夢一樣。 沒多久,三座手作坊也正式完工,卻還剩下不少石料,倉問叢容要不要再建幾棟石屋當倉庫。 叢容想了想:“倉庫的事先不急,對了,你聽說過城墻嗎?” 倉一愣。 作為一名土生土長,從未離開過炎火大陸的奴隸,他自然沒有聽說過,哪怕連石屋倉都是看了叢容畫的圖紙才知道的。 叢容斟酌著描述:“我希望建一道足夠高又足夠堅固的墻壁,將綠洲圈起來。城墻內是咱們炎黃部落的地盤,墻外則是公共的地方?!?/br> 倉一聽就明白了叢容的意思,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不理解好好的,為什么要把地盤圈起來,然而經歷過臺風天的那場虛驚后,倉覺得叢容的這個想法不僅很有必要,而且非常聰明。 “不愧是能聽到圣主聲音的眷屬大人,您真是太機智了!”倉真心實意地吹著彩虹屁。 叢容:…… 叢容輕咳一聲:“不過我沒造過城墻,只能畫個大概的圖紙,剩下的還需要你幫忙完善。另外,城墻雖然也是墻壁,但我想在上面設立瞭望塔?!?/br> 他給倉詳細講了什么是瞭望塔,以及設立那樣幾座塔的用途。 “一旦塔上的哨衛發現敵情,可以通過燃燒濕木柴,制造濃煙發出警示,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出去?!?/br> 叢容上輩子爬過長城,將烽火臺的構思應用到了城墻里,他還想再挖一條護城河,墻加河相當于雙保險,然而更多其他的,叢大人一個半吊子建筑設計師,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了。 倉已經完全聽呆了,他掏出隨身石板和炭筆,根據叢容的講述,大致畫出了他設想中的城墻。 畫著畫著,倉忽然道:“大人,我覺得既然城墻是為了保衛部落而建造的,您或許可以把炎卯叫來一起商議。他是經驗豐富的戰士,可能會有不一樣的看法?!?/br> 叢容挑起一邊的眉毛,他倒沒想到這一層。 時近黃昏,采獵隊已經回來了,炎卯聽說叢大人找他,來不及收拾,便匆匆趕往神廟,戰士的臉頰和胳膊上還濺了幾滴鮮紅的獸血,看上去十分狂野。 叢容讓他去廚房打了水來清洗,炎卯也不扭捏,邊洗臉邊聽倉講關于城墻的想法,結果洗到一半,年輕的戰士激動得差點把臉盆掀了。 “叢大人,這想法真的太好了!以后如果有敵人進犯,首先遇到的阻礙就是城墻,不但能給我們爭取更多的備戰時間,還能占據高處的位置優勢?!?/br> 作為一名老練的戰士,炎卯幾乎一眼就看出了建造城墻的好處。 叢容點點頭:“關于城墻,你有什么其他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