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紅果咽了咽口水,她緊張得要命,背上都起了一層薄汗,但努力維持住了冷靜,不斷說服自己只是取個腫瘤,沒什么大不了的。 快速做完心理建設,紅果用力點了點頭,表示可以。 叢容不再猶豫,數了三個數,最后一個數字落下,刀尖切斷唯一剩下的血管,紅果也果斷將那個小西瓜似的平滑肌瘤平穩地拿出白漓的腹腔。 白泥壓低聲音,短促而凄厲地尖叫了一聲,白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任何痛楚。 叢容沒有多余心思去看家屬的反應,他瞥了眼白漓,青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 在肌瘤被取出的那一瞬間,白漓感覺整個人都似乎為之一輕,相應的,因為一直壓迫內臟和部分血管的東西消失,血壓驟然降低,他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模糊。 白漓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叢容卻奇異地看懂了。 “叢祭司,我會死嗎?” 叢容冷靜地對被切斷的腸系膜動脈遠端分支進行縫合,刺目的鮮血浸染了指尖的皮膚,并逐漸往上蔓延。他瞥了眼對方的神情,簡短地說:“不會?!?/br> 青年說得如此篤定,篤定到讓人升不起半點懷疑,白漓盯著頭頂的洞壁,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 隨著時間推移,手術接近尾聲,白漓腹部駭人的刀口在叢容手中一點點合攏,最終只剩下一道細長的傷疤。 “麻藥的效果還要過一會兒才能消除,到那時你會很疼,我手上沒有止痛藥,需要你自己熬過去?!眳踩菀贿呌们逅词?,一邊對白漓說,后者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結,結束了?”炎丁傻兮兮地問。 其他人也猛地呼出一口氣,仿佛無形的定身術被解除,白淙跌跌撞撞地跑到白漓身邊,長時間肌rou緊繃,讓他的手腳都有些僵硬。 “先不要給他吃東西,還有他需要休息?!眳踩荻?。 白淙拉起伴侶的手放到唇邊親吻,滿眼都寫著心疼,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叢容嫌棄地皺了皺眉,好在白泥小朋友還算靠譜,代替自家首領大人表示一定照做。 既然叢容說了病人需要休息,換鹽隊眾人也不好再繼續留下去,和白潮一起告辭離開。 叢容趕了一天的路,又做了臺相當耗費體力和精力的大手術,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后背,他想吃辣椒炒rou,想吃蝦醬蘿卜纓,還想吃香噴噴的大米飯! 但也只能想想,他們現在在白水大陸,雖然藤壺部落很弱小,白潮又是個傻白甜,但到底不是自家的地盤,低調一點總沒錯。 于是這天叢大人的晚飯是烤食水獸rou,炎朔轉動著樹枝,不遠處炎丁幾人圍著紅果取出來的腫瘤好奇地看個不停。 “叢大人,這個腫,腫瘤你打算怎么處理???埋了嗎?還是燒了?”炎丁問。 “等下問白淙首領,看他怎么說?!眳泊笕四抗鉀]舍得從烤得金黃酥脆的獸rou上移開,頭也不抬地回答。 話音未落,白淙便從洞xue里走了出來,啞著嗓子道:“您說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我沒意見?!?/br> “那就燒了吧,比較干凈?!眳踩菘戳颂賶厥最I一眼,“白漓情況怎么樣?” 男人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柔和:“他睡著了,泥守著他?!?/br> 肚子里的腫瘤一直壓迫著內臟,白漓已經許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叢容聞言點點頭,然后便見白淙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叢祭司,感謝您救了漓的命?!?/br> 這一刻,苦悶的部落首領仿佛將三年來的全部壓抑統統宣泄出來,男人的頭顱深埋進膝蓋里,像野獸一樣嗚咽。 “謝謝,真的謝謝您!” 作為一個情感缺失的殘次品,叢容共情能力低下,很難體會到別人的痛苦與喜悅,然而此刻,看著白淙烏黑的發頂,他卻莫名感覺心里堵得慌。 “宿主,您是在同情白淙嗎?還有他身后的藤壺部落?”9527冷不丁冒出來,幽靈似地開口。 叢容沒理它,看向對面的藤壺首領:“白淙首領,我已經履行了我的承諾,現在讓我們來談談之前說的條件?!?/br> 第73章 河谷農場(一更) “白淙首領,我已經履行了我的承諾,現在讓我們來談談之前說的條件?!?/br> 這是手術前便講好的,白淙并不意外,甚至已經做好了背井離鄉,給叢容當奴隸的準備。 就是漓剛做完手術,還需要時間恢復,他想問叢容能不能等伴侶身體好一些再跟對方去炎火大陸。 至于藤壺部落,他也會選出新的首領…… 白淙考慮了很多,也很周到,然而叢容接下去的話卻讓他考慮的那些全沒了用處。 青年說:“我打算在白水大陸建一個農場?!?/br> “什么?” 不止白淙,在場的白潮以及換鹽隊眾人都面面相覷,他們第一次聽說這個概念。 農什么?什么場? 叢容只好又解釋了一下什么是農場。 換鹽隊見過他在炎黃部落開墾出來的三塊試驗田,炎卯忍不住問:“叢大人,您準備在農場里種什么?” “水稻。我想讓藤壺部落的人幫忙種植水稻,地點就在原來的那片河谷?!眳踩荼瘸H松詼\的眸色里閃著奇異的微光。 野生水稻產量不穩定,河谷之所以會有這么多,完全是因為原始人不愛吃,再加上地方隱蔽,路過的飛鳥和小動物也相對稀少,不知道繁殖了多少年才達到的規模。而想要保持水稻收獲不斷,只能人工種植。 他也想過在炎黃部落種水稻,但一來綠洲的面積有限,麥子和棉花接下去也要擴大生產,甜樹林那邊一直又被鋸齒獸霸占,平白少了部分可以耕種的土地,二來水稻喜濕,炎火大陸的土壤和氣候恐怕并不適合水稻生長。 于是他便將主意打到了藤壺部落上。 藤壺部落有地,也有勞動力,完美符合叢大人對建成一個農場的要求。 “幫我種水稻吧,這就是我的條件?!?/br> 白淙愣住,濃密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怎么?不愿意嗎?”叢容挑眉。 白淙趕忙道:“沒有,只是叢祭司,我們,我們不會種水稻啊?!?/br> 讓藤壺族人出去狩獵還行,但種植? 白淙很清楚他們干不了一點。 “我可以教你們?!眳泊笕宋⑽⒁恍?。 第二天一早,白淙便將藤壺族人全部召集起來,叢容數了數,不算臥病的白漓,這個小部落一共有二十一人,在缺少食物和鹽的情況下,能熬下來的大多是正值壯年的男女戰士,基本看不到老人和太年幼的小孩。 白淙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眼底浮起一抹無奈和悲哀。 過去三年里,藤壺部落失去的又何止是海域。 “你們替我種植水稻,我會教你們如何簡單輕松地抓到獵物?!眳踩莸哪抗鈷哌^一張張干瘦的臉龐,“而且,我還會提供鹽?!?/br> “什么?”藤壺族人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我沒有聽錯吧?他說會給我們鹽?!” “是我想的那個鹽嗎?” “不然還有哪個鹽?” “騙人的吧?怎么會有人愿意給我們鹽?” “沒聽見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年輕人說要我們給他種水稻嗎?” “種水稻就能得到鹽?那可是鹽,珍貴的鹽??!” “他還說會教我們抓到獵物……” 族人們根本不相信天底下會有這樣的好事,疑惑又飽含期待地看向自家首領,白淙則看向叢容。 盡管他昨晚已經聽對方講過一遍,現在依舊感覺有些不真實。 “我明天會讓人送鹽過來,夠你們吃上三個月。三個月后就需要你們用收獲的稻谷來換了?!?/br> 原世界的水稻從播種到成熟大約需要半年,而異世大陸作物的生長周期普遍縮短了一半,因此叢容估計河谷農場的水稻三個月便能收割一季。 叢容說完就閉上了嘴,給藤壺族人留出消化的時間。 “首領大人……”一名年輕戰士將信將疑地詢問白淙。 白淙深吸一口氣,又放出一枚深水炸彈:“叢祭司治好了阿漓的病,他的肚子變小了?!?/br> 嘩—— 族人們頓時炸開了鍋,昨天叢容做手術的時候,他們正沉浸在有rou吃的喜悅中,所以沒人知道白漓的腫瘤已經被取出了。 “怎么可能?漓病得那么厲害!”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在大部分藤壺族人看來,圣主已經拋棄了白漓,魔鬼隨時都可能將他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結果現在,首領說眼前的青年治好了白漓,眾人的目光瞬間都變了,剛才說話的那名戰士一跺腳,急匆匆跑去首領洞xue。 洞xue里,白漓靠坐在獸皮墊子上,白泥正小心翼翼地喂他喝糖水。 年輕祭司的面容依舊蒼白,氣色卻比從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的腹部像正常人一樣平坦。 戰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神,神跡,這是神跡??!”一名藤壺族人失聲驚呼。 炎丁聞言立刻驕傲地挺起了胸膛:“當然,我們叢大人可是圣主眷屬,是能在夢中聽見圣主聲音的人?!?/br> 白潮嘴巴張得能塞下一枚咕咕獸的蛋,他激動地握住青年的雙手:“叢祭司,難怪您知道這么多,還治好了我的傷,您竟然能聽見圣主的聲音” 此時的花臂首領就像一條大型犬,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無形的尾巴搖成了風火輪。 忽然他莫名感覺自己后脖頸一涼,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兇獸盯住,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叢容不動聲色地抽出爪子,輕咳一聲:“……一切都是圣主的指示?!?/br> 炎朔移開看向白潮的視線,安靜站立在青年身后。 白淙的反應也比白潮好不了多少,親眼目睹了對方替伴侶治療的全過程,他絲毫不懷疑叢容的身份,相反,他對此深信不疑,畢竟白淙想不出除了圣主眷屬,這片大陸上還有誰能將白漓從鬼門關拉回來。 經過這么一出,再沒有人質疑叢容的安排,況且只要種植水稻就能獲得食物和鹽,天上掉餡餅的事,晚上做夢都要笑醒了好嗎! 接下去的時間里,叢容將大部分藤壺族人帶去河谷收割已經成熟的野生水稻,另外挑了三名戰士讓他們跟隨炎卯外出狩獵。 “只有三個人,真的夠嗎?”白潮皺眉,哪個部落打獵不是一大幫人一起上的?三個人能干啥? “夠?!逼鋵嵵煌谙葳宓脑捯粋€人就夠了,叢容之所以又多叫了兩個,是擔心獵物太重不好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