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誰來負責? 叢容懷疑這些人把他當小寶寶看待了,明明他現在跑得很快,力氣也很大。 然而原始人就是這么看臉,哦不,看身材。 他將車門打開,又立刻關上,動作快得讓某些原本伸長了脖子探頭探腦的族人訕訕地縮了回去。 祭司午不動聲色地瞥了那幾人一眼,轉而看向青年,后者微微點了下頭,老太太頓時神情一松。 “卯,你們找到鹽了嗎?”一名族人忍不住問。 叢容循聲望去,是個矮小的年輕男人,約摸二十五六年紀,小眼睛大嘴巴,兩顆門牙大得離譜,讓他想到原世界某種喜歡生活在陰溝里的灰皮動物。 炎卯見叢容沒阻攔的意思,便嗯了一聲。 “有多少???夠大家吃嗎?”炎尾搓著手又問。 “一共五桶?!?/br> 人群rou眼可見地放松下來,炎尾也連連說:“那就好,那就好,我們現在人少,五桶鹽能吃很久了……” “沒錯,起碼能吃三個月吧!” “三個月?開玩笑,一年都吃不完!” 族人們興高采烈地議論著,每個人臉上都溢滿喜悅之情。 炎卯欲言又止,這時叢容忽然開口:“諸位,鹽的問題解決了,現在我們來商量該往哪兒走吧?!?/br> 絕大部分原始人沒有東南西北的概念,平時都靠日升日落辨別方向,叢容這么說,他們瞬間安靜下來,眼底一片迷茫。 祭司午隔著人群與自家弟子對視。 她活了快六十歲,從未離開過紅石部落,所有“學識”都是從她的老師,還有石板上得來的。 她知道異世大陸的構成,也知道圣城所在的方位,但如果要她帶路尋找新的棲息地…… 祭司午在心里苦笑。 她的老師曾教過她方法,那就是將法杖豎起來,在心中默念圣主庇佑,然后松開手,法杖倒下所指的方向,就是他們前進的方向。 簡單,粗暴,又十分……可笑。 祭司午扶了扶腦袋上的羊毛帽子,將它戴得更端正一些,耷拉著眼皮問:“不知道圣主大人有沒有給出什么指示?” 叢容如今扯虎皮做大旗這一套玩得十分嫻熟,知道老太太是打算借機將他圣主眷屬的身份徹底坐實,面不改色道:“圣主給出了兩個選擇,往東或者往北。 前者是太陽升起的地方,有水源有綠洲,植被豐茂,獸類成群,而且附近沒有大部落虎視眈眈,只有零星幾個中小部落,不過距離這里非常遙遠,以我們的速度,應該要走兩個多月?!?/br> 原始人對數字并不敏感,但也知道兩個多月意味著什么,畢竟之前去冬獵他們也才走了五六個白天和黑夜。 “這么遠啊……” “是啊,我打出生起就沒去過那么遠的地方?!?/br> 族人們議論紛紛,祭司午頓了頓手中的法杖,示意他們安靜,又問叢容:“那往北呢?” “往北的綠洲距離這里稍稍近一些,可以少走幾天,不過……”叢容話鋒一轉,笑得意味深長,“那同樣是通往圣城的方向?!?/br> 圣城兩個字瞬間把紅石族人震住了,一張張古銅色的面龐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害怕與心虛。 如果說以前他們對異世大陸的中央樞紐充滿好奇與向往,那么如今就只剩下對被報復的畏懼。 其實圣城離那片綠洲還非常遙遠,就算是疾風獸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要馬不停蹄地跑上兩個月,但在已有其他選擇的前提下,沒人會愿意再冒險。 果然就聽祭司午道:“那就往東吧,多走一天就代表著更安全一分,圣主會庇佑我們的?!?/br> 祭司大人拍板,沒人有異議,雪原上響起原始人們激昂振奮的吶喊。 “往東!” “往東!” “往東!” 叢容微微松了口氣,他心里也更傾向于往東,不過和安全沒關系,而是因為那里更接近白水大陸,他在地圖上隱約看到了代表海的標識。 如果那附近真的有海,今后鹽的問題將不再是問題。 從這天起,紅石部落的五十六名幸存者便開啟了長達六十七天的雪原征程。 出發前,叢容讓炎卯從車廂里扛下來幾大卷鞣制好的鐵角獸皮,分發給奴隸們,不論男女老幼,只按人頭計算。 知道這個消息后,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是我們的皮毛,憑什么給奴隸?”一名紅石族人怨氣很大。 “就是,奴隸就像牲口一樣低賤,他們根本不配穿獸皮!”很快有人附和。 “你的皮毛?”炎丁冷笑,將一塊獸皮懟到他面前,“你叫它一聲,它會答應嗎?” 對方伸手想要去拿,獸皮很快又被炎丁收了回去,年輕戰士冷冷道:“這些皮毛都是叢大人的,他愛給誰就給誰。 你們自己有沒有皮毛,做完獸袍后還剩下多少皮毛心里沒有一點嗶——數嗎?” 那人想反駁,張了張口,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其他幾名族人聞言也不甘不愿地低下了頭。 另一邊奴隸們的反應就可愛多了。 “圣主在上,我不是在做夢吧?兒子你快掐我一下!”夏犬他爹一手抱著夏犬,一手抱著獸皮,聲音里滿是不敢置信。 這是一大張,不,應該是兩張獸皮——他們有兩個人所以是雙份——沒有被蟲蛀出的洞,也不是什么沒人要的邊角料,而是上好的,完整的經過鞣制的鐵角獸皮毛,散發著輕微的油脂味。 有了它們,父子倆不僅可以做一身厚實的獸袍,多出來的皮毛還能再給夏犬縫一頂小帽子,就像叢大人頭上的那樣。 這名二十多歲,一臉絡腮胡的父親激動得差點落下淚來。 他不是沒見過這樣好的獸皮,只不過以前都是族人的所有物,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夏犬窩在他爹懷里,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敢,我怕把你掐醒了,然后我也醒了?!?/br> 氣得他爹又給了他一個腦瓜崩:“瞧你這點出息,醒就醒了,大不了下回再做一個唄?!?/br> 夏犬捂著腦袋委屈巴巴:“我怕下回做的就沒這么美了?!?/br> 他爹恨鐵不成鋼:“有從大人在,你還怕做不上美夢?” 夏犬一聽也是,于是重重在他爹臉上掐了一把。 “嗷?。?!” 雪原上響起男人痛苦的慘叫,接下去是小孩被揍的哇哇大哭。 叢容給了奴隸們半天時間趕制衣服,等所有人穿戴整齊站在雪地里,族人們驚訝地發現,穿上獸袍的奴隸看上去和自己并沒有什么不同。 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甚至不少奴隸跟戰士一樣高大強壯,如果不是兩幫人馬自動分作兩撥,他們差點分不清誰是自己的同族誰是奴隸。 祭司午沒有對叢容的行為多做置喙,一方面就像丁說的,那些都是叢容自己的東西,擁有絕對處置權,另一方面,她其實也有讓后者繼承衣缽的想法。 一個部落,如果只有族人,沒有奴隸,那么族人們的生活無疑會比現在要瑣碎和辛勞得多。 他們需要自己打磨石器,自己挖礦,自己鞣制皮毛,自己做一切要做的事情。 奴隸們死了對族人一點好處也沒有,特別是等他們找到適合的棲息地,建設新部落初期,需要奴隸干的活兒就更多了。 不得不說祭司午想得也是相當長遠了,因此她以為作為圣主眷屬的叢容必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給奴隸皮毛保暖。 然而實際情況是,叢容根本沒想那么多,相比起某些心眼多又貪得無厭的紅石族人,他只是更喜歡單純聽話的奴隸們而已。 叢容拍拍手,示意大家馬上出發。這個時代沒有指南針,好在往東并不難認,只要沿著太陽升起的方向一路往前就可以了,他再時不時和腦海中的立體地圖比對,基本不會出錯。 這一次遷徙行動和上回的冬獵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區別大概是路途遙遠,天氣太冷,雪地難行,奴隸們還拖著一輛幾噸重的物資車。 為了避免被凍傷,叢容要求每人用獸皮包裹手腳,一旦出現紅腫發癢的癥狀務必第一時間告訴自己。 早期凍傷一般較輕,不難治愈,用皮毛保護受凍部位進行局部復溫,或者使用40攝氏度左右的溫水浸泡即可。 但如果拖到出現凍結性凍傷,損傷達真皮層,就容易導致肢體壞死,甚至死亡。 一望無際的雪原上,除了他們以外,幾乎看不到其他活物,不存在危險的食rou猛獸,唯一的威脅就是嚴寒和雪盲。 不過幾天下來,眾人的狀態都還不錯,暫時沒有出現凍傷或者生病的情況,讓叢容微微松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由感嘆原始人身體素質真不是一般的好。 圣主眷屬加祭司弟子雙重身份下,叢容不用像其他人那樣靠雙腳在雪地里趕路,而是和祭司午一起坐在物資車上。 祭司午年紀大了,精神不濟,往往上一秒還在和自家弟子說話,下一秒腦袋一歪就睡著了。 叢容無奈搖頭,拽過獸皮替老太太蓋上,自己則拿起毛線棒織起了毛衣。 相比粗糙偏硬的獸袍,他更喜歡這種柔軟暖和,也更符合現代人審美的衣服。而且,從舒適程度上說,獸袍并不適合貼身穿,當然毛衣也沒有多適合,最舒服的其實是絲綢。 叢容上輩子的睡衣和床品就全是上好的綢緞,摸上去跟水一樣順滑,透氣性也非常好。 不過絲織品的制作工序相當復雜,哪怕在原世界也是相當奢侈的存在,他基本沒奢望過,要是有棉布就好了…… 這是叢容自穿越過來后不知道第幾次懷念棉花。 棉花對生長環境的要求不高,耐干旱,最適宜在沙土這樣排水條件好的土壤種植,原世界華夏的西部地區就有專門的棉花種植基地,每年的產量高達五百多萬噸,占全國將近九成。 炎火大陸許多地方的土質和華國西部類似,只要保證充足的光照,棉花的產量同樣不會低。 可惜他至今沒在異世大陸見到過棉花,連究竟有沒有這種東西都無法確定,系統獎勵的立體地圖上也不會顯示哪里有什么植物,只能暫時歇了心思。 雪原趕路的日子枯燥又無聊,叢容自己秘密多,身邊就算有個祭司午也不敢真敞開了心扉和對方多聊。 于是他大部分時候都在默默織毛衣,毛衣雖然比圍巾和帽子復雜一些,但經過叢大人的不懈努力,反復試錯后,也成功蘇出來了。 這是一件款式十分簡單的套頭毛衣,整體只用了兩種針法,顏色是自然的奶油白。因為叢容第一次織,經驗不足,所以尺碼偏大了些,好在用料十分扎實,穿在身上暖和得不得了。 一旁的祭司午剛開始以為他是要織圍巾或者帽子,結果觀察了一陣才發現不是,等毛衣初步成型,這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徹底震驚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衣服,厚實,柔軟,也為兩根細細的樹枝居然能做出衣服而感到不可思議。 “這也是圣主大人的智慧嗎?”祭司午雙手捧著毛線棒一臉虔誠,恨不得早晚兩次地將它們供起來。 叢容笑著點頭:“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教您?!?/br> “是你自己愿意教我的,我可沒說?!奔浪疚绨翄傻匦踹?,手里卻牢牢抓著毛線棒不放。 叢容知道她的脾氣,并沒往心里去,只是有些好笑。 不得不說織毛衣這種事情不論在原世界還是異世大陸,對祭司午這個年紀的老太太都有著奇怪的吸引力。 在接下去的日子里,除去吃飯睡覺,剩下的時間,祭司午幾乎毛線棒不離手,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