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我沒有,我跑得很快,鐵角獸根本挨不到我!” “那就是你天生傻?!?/br> “倉,你他娘再罵我一句傻試試?” “傻?!?/br> “……” “這么重的傷,叢大人也能治嗎?” 奴隸們議論紛紛,叢容秀氣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你來找我,是怎么跟其他人說的?” “我說您能救他?!毖酌荒樥\懇。 叢容:…… 我看你不是把我當圣主眷屬,你是把我當成圣主本人了吧! 如果放在醫療水平發達的原世界,“起死回生”的情況并不罕見,但現在是異世大陸,什么都沒有的原始社會,叢容哪怕再自負,也不敢百分百保證病患不會死于術后的感染。 “9527,距離任務時限還剩多少時間?”叢容在腦子里問系統。 9527想也不想地回答:“一個月零3個小時?!?/br> “提前完成的話會有額外獎勵嗎?”叢容問。 9527冷冰冰道:“一般是沒有的,不過生命財富系統不會苛待勤勞的打工人。如果您提前完成任務,那么在該任務時限結束前,您將擁有一個短暫的假期,在此期間您都是自由的,無需接受新的任務?!?/br> 叢容稍稍有些遺憾,比起所謂的假期,他其實更希望是獎勵,畢竟他的最終目標是還清債務,在原世界復活,而想要賺取債務點數,只能不斷做任務…… 叢容抹了把臉,起身對丁卯兄弟道:“走吧,開工了?!?/br> 炎卯聞言大喜:“叢大人,您真的能救鬣?” “試試看吧?!眳泊笕嗣亲?,為了他的任務,他的(40/100),就算跟閻王爺搶,他也得把人從鬼門關里拉出來。 當炎卯帶著青年出現在紅石族人面前時,整個營地都沸騰了。 “卯,這就是你說的能治好鬣的人?”炎山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嘲諷,族人們顯然也并不相信。 “一個奴隸?他能干什么?”有人嗤笑。 “別忘了是叢容帶我們成功通過魔鬼巨口,而且鋸齒獸也不敢靠近他?!奔t藜皺眉。 旁邊一名族人立即道:“那應該只是巧合。再說,我也不怕鋸齒獸。紅藜,如果你喜歡,我下次可以打一整頭鋸齒獸,把它的皮扒下來給你做皮裙?!?/br> 紅藜冷冷斜了放馬后炮的男人一眼。 這名叫鳴的男性族人追求她已經一個多月了,對方生得十分強壯,但紅藜看不上他。聽說這家伙不論平時還是床上都非常粗魯,部落里和他睡過覺的女人都不愿意再睡第二次,所以鳴已經單身很久了。 發現紅藜在看自己,炎鳴立即興奮地挺了挺胸膛。 叢容沒理會族人們的冷嘲熱諷,他平靜地朝炎山行了一禮,甚至還尊敬地稱呼對方首領大人。 如果說一開始炎山還不明白,為什么這奴隸的種種表現會讓他感到不爽,那么經過幾天的思考,他隱約回過味來了。 奴隸要求恢復自由,本身就是一種挑釁! 是對他這個首領,對部落一直以來延續了上百年的階級制度的挑釁! 當然,炎山雖然聰明,本質還是一個原始人,固有的眼界和格局不足以讓他想到制度層面,但能感覺自己的權威被挑戰了,區區一個奴隸,要打要殺都不過他一句話的事情,居然敢講條件? 他怎么敢? 可叢容就是敢,甚至讓炎山想不出他不敢的理由。 他帶領冬獵隊渡過魔鬼巨口,獲得了水源,他幫奴隸們抓到了吃不完的食水獸,他做到了許多族人,包括戰士都做不到的事情。 現在他又說可以救鬣。 炎山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發慌,明明只是一個低賤又羸弱的奴隸,卻讓首領大人感覺到了莫大的威脅。 叢容沒理會炎山內心的驚濤駭浪,轉身走向那名被鐵角獸頂破肚子的戰士。 炎鬣看上去年紀不大,和炎丁差不多,原本古銅色的面龐因為失血變得蒼白,他的母親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她這輩子只生了鬣一個孩子,把他當成自己的眼珠子一樣疼愛,現在他快要死了,她的心都碎了。 叢容將目光放在炎鬣的腹部,上面破了一道約摸三指寬的大口子,彎彎曲曲的小腸拖在外頭,血刺呼啦的,看上去十分駭人。 “我需要照明,熱水和針線,有鹽嗎?”叢容問炎卯。 之前用臘腸換到的鹽還剩不少,但在這么多紅石族人面前,他一個奴隸如果貿然拿出來,絕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炎卯對他自然是有求必應,不僅拿來了一整杯的鹽,還燃起了大堆的篝火,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叢容掏出自己的手術刀,丟給一起跟來的炎朔。少年熟練地煮水消毒,叢容也不管他,查看起傷患的情況。 “你要干什么?”炎鬣的母親淚眼婆娑,抱著兒子警惕地問。 “救他?!眳踩萏Я颂掳?,言簡意賅。 女人聞言一愣,借著火光,她隱約感覺青年非常眼熟。很快她想起來了,這不是帶領他們渡過魔鬼巨口的圣主眷屬嗎?! 她,包括兒子炎鬣都不是認可叢容的那八個族人之一——高高在上的圣主大人,怎么可能選一名奴隸當祂的眷屬呢? 雖然青年的表現十分亮眼,但女人并不相信他,畢竟誰會相信一個低賤的奴隸? 她又不是瘋了。 然而現在,她確實離瘋不遠了,看著炎鬣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感覺到懷里的溫度在飛速流逝,女人這一刻無比相信叢容,相信他是圣主眷屬,相信他是神的使者。 因為只有相信他,她的孩子才有可能活下去。 叢容不知道女人的心路歷程,只淡淡看了對方一眼,然后對炎卯道:“等會兒幫我按住傷患?!?/br> 炎卯點頭,炎丁也自告奮勇:“叢大人,這事兒我熟,當初紅果難產的時候,也是我幫忙按的哩?!?/br> 炎鬣的意識還保留著一絲清明,沒有徹底昏死過去。他半睜著眼睛,目睹青年將他裸露在外的腸子撿起來,仔細用淡鹽水沖洗。 正常情況下應該是用雙氧水和碘伏消毒,預防感染,但原始大陸沒有這兩樣東西,叢容只能指望炎鬣的身體足夠強壯,靠自身免疫力撐過去。 炎鬣痛得幾乎休克,眼前一陣陣發黑,他下意識掙扎,手臂卻被丁卯兄弟牢牢按住。為了不讓炎鬣大叫出聲引來猛獸,炎卯還在他嘴里塞了一塊獸皮。 缺血時間不超過十二個小時,腸子并未出現壞死跡象,腸系膜也沒有破損,其他臟器完好,總體情況還算不錯。叢容暗暗松了口氣,小心將小腸塞回炎鬣腹腔內,調整好位置,然后開始用針線將腹膜一層一層地縫合起來。 這比剖腹產刀口縫合要簡單一些,因為沒那么多層,但同樣需要非常細心,一點馬虎不得,只有每一層肌理都準確對上了,傷口才會長好,否則縫合就是完全失敗的。 叢容專心致志地做著手頭的工作,周圍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下來。 原本七嘴八舌議論的族人們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雞鴨,驚悚地望著青年的一舉一動,和奴隸們第一次見到叢容幫煢接生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時間似乎靜止了。 “你,你在干什么?!”炎山忽然大喝。 青年充耳不聞。 當著這么多族人的面,炎山自覺受到了輕視,強忍住怒意又問了一遍:“我問你在干什么?” “我說了,救人?!眳踩萦行┎荒蜔?。 炎山握緊手中的石刀,冷笑:“你是祭司?” “不是?!眳踩葑钣憛拕e人在他手術的時候逼逼叨叨,這會讓他分心。他抬起眼,直視不遠處高大的部落首領,極具壓迫性地一字一句道,“但我能救他?!?/br> 面前的青年并不強壯,相反,他看上去十分瘦削,此時氣勢卻相當驚人,叢容目光凌厲,如鷹隼般一一掃過周圍的紅石族人,音量微微拔高,“你,還有你們是想害死自己的同伴嗎?” 接觸到他視線的族人紛紛低下了腦袋。炎山胸膛劇烈起伏,嘴唇翕動,握刀的手早已汗濕。他很想做些什么,但在看到青年身邊的丁卯兄弟后,心中的那一絲沖動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這一刻,炎山無比后悔,后悔沒有在魔鬼巨口那里殺了叢容,這時候自己如果下令處死對方,炎鬣的母親,還有那些受傷族人和他們的家人,首先就不會答應! 炎山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大聲說:“你這個魔鬼,你在用魔鬼的觸手觸碰鬣!” 叢容:…… 魔鬼它到底招誰惹誰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石針,沖不遠處的一名族人小孩招招手,后者看上去比炎朔還小幾歲,和夏犬差不多,正鬼頭鬼腦地偷偷打量他,恰好被叢容逮個正著。 “小孩,你說這是什么?”青年笑瞇瞇地問。 那孩子被他笑得有些臉紅,認認真真道:“是針?!?/br> 叢容對炎山聳聳肩:“首領大人,您聽見了嗎?連小孩子都知道這是針,并不是魔鬼的觸手,所以請不要害怕?!?/br> 炎山:……我害怕個鬼的害怕! 炎山氣得胸口疼,他環視一圈四周,想得到族人的支持,可惜并沒有人看他,他們全都聚精會神地盯著中央的青年。 “他把鬣縫起來了?!币幻迦似D難開口,聲音嘶啞,“但鬣沒有死掉……” “嗯,我怎么感覺他好像真的是圣主眷屬!”同伴同樣一臉恍惚。 在紅石部落,懂醫術的只有祭司午,他們也只見過祭司午幫族人治病。和眼前的青年完全不一樣,要是祭司大人在,一定會用泥巴糊住鬣肚皮上的那個大洞,她以前就這么幫一名戰士治過傷。 可惜那名戰士最終并沒有挺過去,他第二天就死了,死的時候肚子像吹了氣一樣鼓得高高的。 祭司大人常用的另一個法子是放血,部落里只要有人病了,如果找不到傷口,那么就人為制造一個傷口,等血流得差不多了,再用泥巴糊住。 有些人挺過去了便能活下來,挺不過去的,祭司大人說是因為他們不夠虔誠,所以圣主不愿意保佑他們。 聽著族人們的竊竊私語,當了二十幾年首領的炎山頭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孤立無援。 叢容不再說話,沉浸在自己的手術中。 篝火雖然夠亮,但不可避免的,它會產生影子,手的影子,針線的影子,甚至還有患者腹腔中臟器的陰影,這些都會影響他的動作,叢容開始懷念原世界的無影燈了。 打完最后一個縫合結,叢容將多余的鐵角獸線割斷,炎鬣死死咬著嘴里的獸皮,太陽xue的青筋都暴起來了。 “好了,別讓他亂動,也不要去碰傷口?!眳踩莘愿劳?,又問炎卯,“還有哪些傷患?” “有四個戰士被鐵角獸撞斷了骨頭?!毖酌ЧЬ淳吹鼗卮?。 叢容過去的時候那四人擠在一起呆若木雞,看到他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兩個傷的腿,兩個是胳膊,叢容微微松了口氣,比他想象的好一點,起碼不是肋骨或者其他部位骨折,否則他還要在如此簡陋的條件下做一臺開胸手術,大概能直接把圍觀的原始人嚇癱。 “您要把他們的腿砍掉嗎?”炎青湊過來低聲問,不自覺用上了敬語。 叢容挑眉:“砍掉?” “對,之前也有戰士在狩獵的時候骨折,傷口怎么也長不好,爛掉發臭,還長出了白色的蟲子,祭司大人最后讓人把他的腿砍掉了?!?/br> 一名族人小心翼翼回答,語氣神態帶著一絲敬畏和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