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獸群就像部落,有領頭獸,有壯年獸,也有母獸,幼獸以及年邁和羸弱的老弱病殘獸。 平時這些獸會被保護在最中間,但在瘋狂奔跑的過程中,它們會因為體力不支而漸漸落到后面,成為冬獵隊抓捕的對象。 很快戰士們便鎖定了各自的目標,他們十個一組,表現出了讓叢容震驚到失語的默契與戰斗意識。 這一刻紅石族人和奴隸的差異達到了頂峰。 前者就像一支支訓練有素的微型軍隊,誰主攻誰輔助誰戒備,沒有長期狩獵的經驗根本不可能配合得這么好。 叢容想起剛來異世大陸的時候,炎卯帶領十幾名戰士滅了紅蟻部落的場景。 這里的人或許不擅長把東西做得好吃,但他們擅長戰斗。 相比起族人,奴隸們的攻擊則顯得毫無章法,許多人雖然會打磨長矛和石刀,卻并不懂得如何使用它們。簡單來說,就是準頭太差,下手也不夠利落。 但這也是必然的,奴隸們少有機會出來狩獵,缺少練習。 叢容曾起過煽動奴隸反抗紅石族人的念頭,當時沒付諸行動的原因是奴隸人數沒有后者多?,F在看來,就算雙方在數量上旗鼓相當,武力值也差了一大截,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戰士們把撂倒的鐵角獸拖離戰場,很快再次撲向獸群。 炎鵬看中了一只尚未成年的半大鐵角獸,它的毛毛沒有沾上太多塵土,還是白色的,黑葡萄般的眼睛清透潤澤,無辜又可憐。 他舔了舔嘴唇,招呼幾名紅石族人圍了上去,小鐵角獸發出焦急的咩咩聲,在一片嘈雜中落入某只母獸的耳朵。 母獸漸漸停下腳步,它聽到它的孩子在呼喚自己。 咩咩—— 母獸同樣發出焦急的嘶鳴,它越過奔跑跳躍的同類,在獸群的末尾看到了被團團包圍住的小鐵角獸。 咩?。?! 母獸低吼一聲,刨了刨蹄子朝冬獵隊沖來。 “小心,又來了一只鐵角獸!”負責戒備的炎雕提醒。 炎鵬瞥了眼遠處的母獸,不以為意。 小鐵角獸左突右沖,試圖跳出包圍,卻一次次被鋒利的長矛和石刀逼退,漸漸的,包圍圈越來越小,后腿陡然傳來劇痛,幼年鐵角獸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咩咩咩?。?! 它掙扎著爬起來,朝越來越近的母獸哀鳴。 “鵬,母獸要過來了,快給它一個痛快?!蓖械淖迦粟s緊提醒。 腥紅的血液從傷口處涌出來,打濕了雪白的皮毛,和幼獸哀戚的叫聲一起刺激著炎鵬的感官。 小鐵角獸拖著傷腿踉踉蹌蹌地往前跑,然而很快它再次摔倒,它的另一條后腿被砍斷,小鐵角獸爆發出凄厲的慘叫。 “鵬,你在干什么?”族人頭皮都快炸了,“你要是想玩,等回去了再玩個夠,現在快把它殺死,快!” 炎鵬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自從離開部落他已經整整六天沒有進食了。 什么?你說咕咕獸和食水獸? 不,那根本不能被稱為食物,天知道他是怎么把那些又老又柴的獸rou嚼爛了咽下去的,現在想起來還讓他一陣反胃。 好餓啊…… “鵬?。?!” 族人的驚呼聲中,炎鵬抱住小鐵角獸的腦袋,隨即低下頭,一口咬住后者細嫩的脖頸,硬生生撕裂了它的喉管。 新鮮guntang的血液順著炎鵬的食道流入胃袋,讓他從身到心都感覺到了熨帖,鼻尖仿佛還能聞見幼獸稚嫩的芬芳……實在太美味了! 咩咩?。?! 親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被虐殺,母獸發了狂,仰天發出尖銳凄厲的嘶鳴,這嘶鳴讓在場原始人,包括叢容這個現代人在內心臟都猛地一縮。 “它好像懷孕了?!眳⑴c圍獵的族人大聲道。 部落不獵殺懷孕的母獸,雖然原始人不懂可持續發展的道理,但經驗讓他們這么做了。 戰士們打算撤退,然而就在這時,他們發現有哪里不對勁。 追著“敢死隊”奔跑的鐵角獸群漸漸放緩了速度,短暫的躁動過后,它們調轉方向,朝炎鵬幾人所在的方向疾沖! 一直以來炎卯都是全部落跑得最快的,跑得快他才能追上獵物,同樣的,跑得快他才能不被獵手追上,這是在原始大陸生存的基本法則,曾一度讓炎卯十分自豪。 然而現在他竟有些不確定了。 八個人里除了他,丁和青是新生代戰士的代表,實力自然不弱,而紅藜盡管是個女人,跑得卻一點也不慢,然后是鴕和多虻,老戰士炎崖因為年紀的緣故,落在最后。 剩下一個炎朔。 少年跑得快極了,把剩下七人甩出一大截,他就像一只天生的叢林狼,完美地調動身上的每一塊肌rou,讓它們爆發出最大的力量。 他看著炎朔的背影,懷疑自己是因為少了一只手,所以才會跑不過一個小崽子。 不止炎卯,炎崖也很吃驚:“小家伙原本是哪個部落的?” “不知道?!毖酌謫桒r和多虻,“你們知道嗎?” 兩人齊齊搖頭,多虻想了想說:“這孩子在原來的部落應該也是奴隸,剛來的時候我看到他身上有舊的鞭痕?!?/br> 幼崽的身體不像成年人那樣強悍,小奴隸輾轉幾個部落還能活下來的少之又少,炎卯于是更加惜才,堅定了讓炎朔當自己私奴的想法。 跟著戰士混,總比在奴隸洞里忍饑挨餓要好得多。 炎朔沒聽見“敢死隊”其他成員的對話,他忽然動了動耳朵,倏地轉過身。 “怎么了?”炎卯被他嚇了一跳,緊急剎車。 “鐵角獸們的速度放慢了?!毖姿房聪蛏砗蟮墨F群,微微瞇起眼。 紅藜神情也變得凝重:“沒錯,它們好像停下來了?!?/br> 炎丁一頭霧水:“啊,怎么回事?這么快就不追了嗎?” 炎朔那一下戳瞎了領頭獸的右眼,鐵角獸雖然屬于食草類,但卻極為記仇,不追個大半天絕不會罷休。 “它們掉頭了!”炎崖驚呼,下一秒,就見炎朔如利劍般躥了出去。 對于這次狩獵行動,叢容原本的計劃是擺爛,反正不管怎么出力,最后的收獲都跟他無關,再說就他那小身板,還不夠鐵角獸一蹄子的。 于是青年懶洋洋地跟在黑牙他們后面劃水,順便盤算等多虻回來了,問問他上次在哪里見到的胡椒藤。 9527見狀忍不住好意提醒:“宿主,寒冷的凜冬即將來臨,您沒有食物和皮毛很可能熬不過去?!?/br> “不會?!眳踩荽鸬煤V定。 9527語塞,結果就聽他好奇地問:“你以前帶的宿主里有凍死或者餓死的嗎?” 9527想也不想地說:“沒有,綁定生命財富系統的宿主都經過精心挑選,自身能力足以讓他們不用為吃穿發愁,因此從未出現過這樣低級的死法?!?/br> 叢容嘶了一聲,想不到在系統內部,連死亡都被分成了三六九等,青年眼中閃過一抹不明顯的譏嘲。 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那么在你看來,什么樣的死法稱得上高級?” 9527陷入沉默,片刻后回答:“您不必試探我,該問題與任務無關,但因為涉及宿主在異世大陸的生命安全,本系統有權限告知相關的部分信息?!?/br> “這片大陸的危險程度,遠超您的想象?!?/br> 叢容和系統的交流并未持續太久,鐵角獸群如移動的龐大云朵,以不遜于短跑冠軍的速度朝冬獵隊沖刺過來。 陡生的變故讓紅石族人一陣兵荒馬亂。 “怎,怎么回事?” “不是已經引開了嗎?” “獸群為什么忽然掉頭?卯他們在干什么?!” “散開,所有人快散開!” …… 叢容混在奴隸中間,注意到前方的躁動,第一時間懷疑是“敢死隊”出事了。 但他很快否決了這個猜測,以炎卯多年狩獵的經驗,如果發生意外一定會向主隊示警,炎崖和紅藜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變故來得太突然,炎山根本不及指揮,冬獵隊被幾百頭鐵角獸沖散,四散奔逃。 咩?。?! 瞎了一只眼的領頭獸前腿騰空,發出高亢的嘶鳴。 咩咩?。?! 遠處響起母獸凄厲的回應。 它的目光死死鎖住那個虐殺它孩子的人類,哪怕身體沉重,即將臨盆也無法阻擋它復仇的腳步! “鵬,扔掉,快把那只鐵角獸幼崽的尸體扔掉!”炎雕氣喘吁吁地大吼。 炎鵬雙手緊緊抓著幼年鐵角獸稚嫩的犄角,對炎雕的話充耳不聞,他臉頰的肌rou不自然地抽動,眼睛紅得能滴出血。 炎雕見狀簡直要瘋了,身后灰蒙蒙的獸群越來越近,他幾次想伸出去拉炎鵬的手終究還是收了回來。 算了,炎鵬雖然是首領的兒子,但這種情況下,各自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炎雕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管自己跑了,就像上次他在魔鬼巨口拋棄炎鴉的時候那樣。 鐵角獸群追上冬獵隊并沒有花太多時間,堅硬的鐵蹄在空中劃過殘忍的弧度,人類痛苦的慘叫伴隨骨頭碎裂的聲音,犄角挑破肚皮,腸子流了一地。 “救,救命,有沒有人救救我?”炎鴉坐在地上,拖著僅剩的一條腿拼命往前爬。 因為重傷,他沒有參與狩獵活動,而是待在遠離鐵角獸群的地方觀望,卻萬萬沒料到局勢會發生這樣的驚天逆轉。 獸群暴動了,它們瘋狂地沖撞著視野里的每一個活物,原本安全的區域也變得不再安全,沒人顧得上他這個殘疾人。 一雙雙粗壯結實的小腿從他身邊經過,有炎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他甚至看到了首領炎山,炎鴉的眼睛瞬間亮了,他努力伸長了雙臂去抓對方的皮裙:“首領大人,大人,救我!帶上我一起跑吧,我一定會報答您的,求求您了!” 炎山正在焦急地尋找自己的兒子鵬,發現皮裙被抓住,不由更加煩躁,他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開炎鴉:“滾!”,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獸蹄踩踏地面的聲音猶如重錘般敲擊著炎鴉的鼓膜,他慌亂地大喊,喊炎青,喊炎雕,喊曾經救過他的叢容和炎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隨著烏泱泱的獸群逼近,絕望漸漸淹沒了炎鴉,無助的呼喚變成了惡毒的詛咒。 “你們為什么不來救我?我不想死??!圣主在上,救救您可憐的子民吧,那兩個低賤的奴隸為什么能這么好運?被鋸齒獸咬斷腿的不應該是他們嗎?啊啊啊?。。?!” 鐵蹄淹沒了炎鴉不甘的咒罵,獸群過處,只剩下一灘看不出形狀的血與骨混合而成的rou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