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炎丁愣住了。 “接著啊,還有一個呢?!眳踩輿]功夫和他廢話,直接把孩子往他手里一塞。 炎丁的手腳都是軟的,好似踩在棉花上,直到小嬰兒發出細弱的啼哭,才將他驚醒,手忙腳亂地四處找獸皮。 叢容扭頭繼續掏小孩。 “紅果??!”炎卯一直注意著伴侶的情況,連新生兒都只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叢容讓他按住紅果的手臂,事實上他的伴侶已經完全沒了掙扎的力氣,只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紅果的嘴唇慘白如紙,脈搏也跳得愈加緩慢,她的生命在飛速流逝。 炎卯抱著伴侶的腦袋痛哭流涕,叢容臉色微沉,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有條不紊,將第二個孩子取出后,對炎卯冷聲道:“哭什么,紅果還沒死呢!” 青年手染鮮血的模樣看上去有些可怕,冷靜到極點的模樣宛如地獄來的修羅。 倆孩子一個交給他們的爹,一個交給他們的叔,叢容清理完紅果zigong內殘留的胎盤,開始一針一針縫合刀口。 針尖穿過產婦的皮rou,青年就像在縫一個壞掉的布娃娃,超出認知的場面再次刺激到了炎卯,雙目赤紅:“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憤怒地撲上來,被炎丁死死拉住。炎丁此時反而想通了,在這奴隸來之前,紅果本就快死了,連祭司大人都放棄了她,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現在好歹兩個孩子平安降生,所以這奴隸也并非完全胡來。 叢容對炎卯的質問充耳不聞,青年的額頭和鼻尖因為過于專注而滲出細密的汗珠,炎朔拿干凈的獸皮替他擦拭。 終于刀口縫合完畢,與此同時紅果的心臟也停止了跳動,因為劇痛而握緊的拳頭松開,炎卯宛如晴天霹靂,看向叢容的目光仿佛要吃人,炎丁有些替青年感到惋惜。 這名奴隸雖然救了炎卯的孩子,但紅果死了,他哥為了泄憤,一定會殺了他的。 炎朔自然也發現紅果已死,還未完全突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緊緊盯著丁卯兩兄弟,右手悄然握住了一把手術刀。 身邊涌動的暗流對叢容沒有產生絲毫影響,他顧不上擦手,按住紅果的胸口,開始進行心肺復蘇。 炎卯以為他在褻瀆伴侶的尸體,僅剩的一點理智徹底被憤怒吞沒:“混蛋,我要殺了你!” 高大的部落戰士抽出一旁的石刀,狠狠砍向青年。 叢容眉頭微皺,他不是不能躲開,可一旦躲開,石刀勢必會落到紅果身上,那今晚自己所做的一切可就真的百搭了。 情急之下,叢容只能側過身,避開要害,他已經做好硬吃這一刀的準備,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現,溫熱粘稠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臉頰上。 “叢哥說你的伴侶還沒有死?!毖姿返穆曇粲值陀謫?,掌心的手術刀直直對準紅石族人的胸膛,一旦情況有異,就會毫不猶豫刺破后者的皮膚,扎入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 炎卯完全沒料到小孩會突然沖出來擋這一刀,因而出現了片刻的愣怔,也正是這短暫的失神給了叢容時間。 掌心一下一下按壓著,試圖帶起胸腔里那顆紅色器官的共鳴,汗珠順著青年的額角滾落。 “咳?!奔毼⒌膭屿o瞬間喚回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哥,紅果她活了!”炎丁的語氣里帶著滿滿的震驚。 炎卯簡直不敢置信,隨之而來的是莫大的喜悅,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抖著手撫上伴侶的臉龐。 “卯……”紅果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孩子還好嗎?” 高大健碩的部落戰士嚎啕大哭,炎丁抱著倆侄兒笑得像個一百六十斤的傻子。 第19章 炎卯的謝禮 叢容不再理會兩人,用干草胡亂擦了把手,走過去檢查小孩的傷勢。 炎卯那一刀帶了十足的怒意,力道極大,炎朔左臂的傷口不長,但深可見骨。 叢容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小孩痛得臉都白了,可沒叫也沒哭,注意到他的目光,還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會有點疼?!眳踩菽闷鹆硪幻断竞玫氖?,嘴上這么說,下手卻毫不含糊。 小孩身體微微發抖,忍不住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叢容猶豫片刻,摸了摸他的腦袋。 兩人并未在炎卯的住處多待,替炎朔縫完傷口,叢容就帶他回了奴隸洞xue。 天還沒亮,老莫他們卻都醒著,另外,洞xue里多了一個人。 一名女奴。 叢容認出她是替煢剖腹產那晚見到的年長女奴,名叫毛莨。 “叢大人?!泵挂灰姷角嗄?,直接跪下了。 叢容指了指洞xue一角,示意炎朔過去休息,小孩乖乖照做。 奴隸們自然也看到了炎朔手臂上的傷和血,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看向毛莨的目光也有些不對勁起來。 毛莨低著頭,深深趴伏在地上,身體抖得像篩糠:“叢大人,是我跟炎卯說您能救紅果的命?!?/br> 叢容沒有說話,老莫嘆了口氣,小聲道:“大人,毛莨是紅果的母親?!?/br> 青年眼眸低垂,他的神情并不憤怒,卻莫名讓奴隸們感覺到壓力,就像庇佑他們的圣主,因為對信徒的失望而引來山洪地震。 毛莨其實沒做錯,在她心目中,叢容是無所不能的圣主眷屬,他救了難產的煢,那么一定也能救自己的女兒。 而且叢容也沒有理由怪她,因為就在剛剛,系統告訴他任務進度變成了(31/100),也就是說通過這次的事,他獲得了炎卯,炎丁和紅果三人的認可。 明明任務有了進展,叢容卻不覺得多高興,他朝毛莨擺擺手,示意對方起來。 “以后如果再遇到類似的情況,希望能提前告訴我一聲,畢竟半夜被人從地上拎起來的經歷并不愉快?!眳踩輿]有評價毛莨的行為,他疲倦地按了按眉心,“不早了,一會兒還要上工,回去吧?!?/br> 毛莨誠惶誠恐地行了個禮,倒退著離開洞xue。 奴隸們看出叢大人明顯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話,連一向膽子最大的老莫也對眾人搖搖頭:該干嘛干嘛,別去煩大人。 叢容走到炎朔身邊躺下,小孩已經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最缺覺也最能吃,可惜身為奴隸,炎朔注定無法實現睡眠和食物自由。 第二天一早,炎卯來了,一起來的還有炎丁那個二愣子。 奴隸們有些無措,也有些害怕,結合炎朔手臂上的傷,傻子都能想到昨晚雙方一定起了沖突。 炎卯現在過來,不會是準備打擊報復吧? “都給我出去上工?!毖锥ε`們下達命令。 然而誰都沒動,老莫緊張地舔了舔嘴唇,看向叢容:“叢大人……” 叢容點點頭,示意他們聽炎丁的,奴隸們這才排著隊往石場和礦脈走。 炎丁震驚得瞪大了眼睛,炎卯則一臉若有所思。 叢容替炎朔檢查完傷口,天氣涼沒發炎,好得比上次還快,他在心里感嘆小崽子自愈能力的同時也微微松了口氣。 “紅果情況怎么樣?”叢容這才看向丁卯兩人。 他神色平靜,語氣淡淡,完全不像別的奴隸那樣畏畏縮縮。 炎卯心中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青年是在用平等的姿態和他們對話。 不,在叢容面前,他和炎丁似乎還要矮一個頭,哪怕對方坐著,他們站著。 “她很好,剛剛喝了點rou湯?!毖酌f起伴侶,表情也柔和下來。 “刀口有沒有化膿?有沒有發燒?”叢容又問。 “沒有?!毖酌F在就跟上輩子那些病人家屬一樣,一米八幾的壯漢在醫生面前老實得不得了。 叢容點點頭,原始部落沒有消炎藥,抵抗病菌全靠自身免疫系統。 “孩子呢?”紅果目前的身體狀況并不適合哺乳。 “送到女奴那里去了,毛莨幫忙帶著?!蹦沁厽σ矂偵a完,而且她身體好,奶水足,就算再多養兩個孩子也沒問題。 叢容出于醫生天職,該問的都問完了,帶著炎朔就要往洞外走,鴕和多虻送他的鐵角獸脊骨還能吃兩頓,但部落的羊毛他也要薅。 “等一下?!毖酌鼻械亟凶∏嗄?。 叢容偏了偏頭,有些不耐煩,昨晚的那一刀讓他對眼前的男人著實沒什么好感。 高大的戰士一張臉漲得通紅:“叢,叢大人?!?/br> 叢容:…… 炎丁看他哥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急得直跺腳:“叢大人,您救了紅果和兩個孩子,我哥是特意過來感謝您的?!?/br> 如果說剖腹產對兄弟倆造成的沖擊是普通地震,那么紅果的死而復生無異于智利大海嘯。 心跳停止后人還能重新活過來,別說祭司午,就算是一些大型部落的祭司都無法做到。 這是神跡,是作為圣主眷屬的叢容帶來的神跡! 炎卯低下頭顱,右手握拳捶了錘左胸,朝青年深深行了一禮,然后把帶來的石桶往前一推。 這石桶比之前鴕和多虻的那個大了整整一倍,里面塞滿大塊的鐵角獸rou,以及血刺呼啦的獸皮。 這些都是原始人過冬的必備物資,而且炎卯并不小氣,叢容隨便一掃就知道rou是上好的后腿rou,獸皮也剝得相當完整,沒有破損的地方。 炎卯剛分了一整頭鐵角獸,炎丁分到的rou和皮毛也不少,叢容對吃大戶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多謝。另外我希望這次的事情不要告訴其他人?!?/br> 炎卯雖然莽撞,但并不笨,連祭司午都束手無策的難產讓青年解決了,還是以那樣匪夷所思的方式。 別說其他族人,炎卯自己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他救了紅果,恐怕都無法相信,可能還會把叢容當成異類處死。 叢容也清楚這一點,紅石族人并不像奴隸那樣好忽悠,特別是他們當中還有一名肩負巫醫職責的祭司,而他只是一個低賤的奴隸。 炎卯答應了,炎丁也發誓自己不會說出去。 二人走后,叢容把獸rou留下,拖著獸皮去了河邊。 新鮮獸皮,也就是生皮,質地僵硬且帶有濃重的動物味道,并不能直接做成皮裙,需要經過硝制,去掉表面的血水和脂肪,再用特殊的化學試劑使其軟化。 ——當然這是文明社會的處理方式,原始部落沒有化學試劑,叢容請教了老莫,知道紅石族人一般就是用水一遍遍沖洗內皮,再拿石頭使勁捶打,以物理手段強制讓皮變得柔軟。 叢容對這種粗暴的鞣制手段十分無語,好在鐵角獸長得像山羊,皮質也像,本身就比較軟,如果換了是鱷魚皮,他即便捶到天荒地老,大概也還是硬邦邦的。 老莫提出可以幫忙鞣制,被叢容婉拒了,這里的人不穿內褲,皮裙就相當于是內褲,他不想把如此私密的物品假手他人,否則總感覺心里怪怪的。 獸皮捶軟以后叢容又漂洗了一次,然后攤在石頭上晾干。 炎卯給的這塊鐵角獸皮不大也不小,用來做皮裙綽綽有余,但如果叢容想再把自己的上半身圍起來,顯然就不夠了。 叢容盯著鞣制好的獸皮看了半天,最后把它裁成了差不多大小的兩塊,每塊先拼成皮裙的樣子,再把中間的地方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