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當你不夠強大的時候，故意制造出來的氣勢在別人看來都只是一種引人發笑的豬叫聲。

    “唉?！毙旎h山嘆氣，“唉！”

    “別作怪?！瘪液途?，“街上沒有賣鞭子的，也有專門賣竹枝的?！?/br>
    “暴/力教育不可??！”徐籬山哼哼道，“大哥，我要嚴肅地告誡你一句話?！?/br>
    褚和說：“我已經做好大笑的準備了，請賜教?！?/br>
    “不管你喜歡誰，我都不會瞧不起你的，更不會覺得你不是東西?！毙旎h山認真地說，“喜歡誰是控制不住的，若可以選擇，天下的有情人誰愿意去走艱難的路呢？我只希望你不要自苦，更愿你得償所愿?！?/br>
    褚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徐籬山的后脖頸，揉了一下，像很多年前那樣。

    很久以前，在安平城時，有仨小兄弟自稱是“紅綠燈組合”“安平三劍客”“還在長身體的男模團”等等，這仨兄弟是學堂的大紅人，常常被老師“請家長”，罪名大多是和別的小隊伍打群架并且把別人打得鼻青臉腫，引得別家父母長輩上學堂告狀。

    褚和那會兒還沒到蘭京任職，而曲刺史每次都以極其合時宜的“老寒腿發作、不宜行走”為理由把去學堂見老師的任務都推給他一人。

    記得第一回去的時候，褚和深感不恥，畢竟別說他自己，就是身旁一群同窗，就沒有被學堂請父母長輩訓話過的，但當他滿肚子火氣地趕到學堂時，老遠瞧見那仨小兄弟穿著臟兮兮的小袍子在屋檐下排排站，各個耷拉著腦袋，可憐巴巴——雖然這是假象，這三位打架的時候必定囂張得像三只斗雞，此時這副模樣全是故意擺出來示弱裝可憐的。

    但褚和還是心軟了，積攢了一路的火氣跟豆子似的嘩嘩灑了下來，簡直沒處發。

    如此一來，去面見老師、聽一大堆道理、假模假樣地教訓警告這仨、保證再沒有下次，最后一手提溜著徐籬山一手提溜著曲港，讓褚鳳走在前頭時不時抬腳踹一下屁股，一路教育著回去，這套流程簡直熟悉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后來他到了蘭京后，一個月、兩個月甚至小半年都沒有收到學堂的“邀請”，反而無所適從，心生恍然。

    到了東城門，兩人等了一會兒，終于等來一匹快馬。

    馬上的人一身白袍，利落的高馬尾，腰后配一柄刀，人也像一柄刀。他策馬到褚和身前，馬蹄踩下又抬起，“喲，褚大世子?！彼Φ?，“許久不見了?！?/br>
    “許久不見?！瘪液蛦镜?，“長晏?！?/br>
    徐籬山眉梢微挑，付少將軍付鄴，付長晏？

    “這位是？”付鄴看向徐籬山。

    “文定侯府六公子?！瘪液驼f。

    付鄴“哦”了一聲，說：“你就是逾川那要過門的王妃？”

    逾川？叫得很親熱嘛。徐籬山拱手，說：“在下徐籬山。付少將軍有禮了?！?/br>
    付鄴拱手回禮，說：“逾川竟讓你來接我，很給面子嘛?！?/br>
    “不是殿下讓我來的，我只是跟著大哥來的?！毙旎h山說，“我都不知道大哥要接的是付少將軍?！?/br>
    “不錯?！瘪液驼f，“殿下可能并不知道你今日便到，或者甚至不知道你要來?！?/br>
    “……”付鄴狐疑，“你們是在故意羞辱我嗎？”

    褚和搖頭，“誤會?！?/br>
    徐籬山輕笑，“不敢?！?/br>
    “蘭京的人果然一如既往地令人討厭?！备多捓浜?，翻身下馬，“他不知道我來了，我就主動去讓他知道知道，走著?！?/br>
    褚和示意徐籬山跟上，說：“先去見過陛下?！?/br>
    “等我入宮天都暗了，明兒再去唄?！备多捳f。

    褚和說：“可我還要入宮去接阿弟?！?/br>
    “褚鳳都多大了，還要你去接，你真把他當寶貝疙瘩養啊，還是易摔易碎的那種？”付鄴偏頭瞧他，“要不把他送到我們營里，不過半年，我保管他改頭換面?！?/br>
    褚和笑道：“不行，他吃不得苦?！?/br>
    “那也是你嬌慣的?！备多捳f。

    “總歸養得起?！瘪液驼f，“他生來就是做小少爺的，他不愿意吃苦，我就沒必要非逼他去吃?！?/br>
    付鄴無話可說。

    三人到了肅王府，褚和看向徐籬山，說：“還要不要去我那兒蹭飯??？”

    “改天吧?！毙旎h山瞥一眼付鄴，“付少將軍大駕光臨，我得招待?！?/br>
    付鄴“喲”了一聲，說：“還沒過門就有當家的派頭了？”

    徐籬山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天生就有這派頭，你羨慕??？”

    付鄴：“……”

    好小子，刺猬變的，說話這么刺！

    褚和清了清嗓子，說：“那我先入宮了?！?/br>
    “大哥慢走?！毙旎h山說。

    “慢走?！备多挀]揮手，轉身叫了門前的守衛，“還不給你少將軍牽馬！”

    守衛立馬下來接過韁繩，請兩人進去了。

    這一路，徐籬山見付少將軍熟門熟路的，不禁納悶，也沒聽說京紓和付鄴是朋友關系啊。好小子，搞地下/情！

    到了主院，付鄴快步走進去，推開上前相迎的辛年，徑自走到亮著燭火的書房，揚聲道：“逾川，好久不——”

    京逾川朝他走了過來，很自然地躲開他張大的雙臂，擦身而過。

    “……”

    付鄴轉身，看見那廝自顧自地走到徐籬山面前，先是把人看了看，又上了手，摸摸臉摸摸嘴，最后還小聲詢問起來，連今兒在外頭吃了什么都要過問一嘴。

    裝的吧？

    付鄴左眼不可置信，右眼不可思議，也跟著湊了上去，左右把兩人依次看了三遍，拊掌感慨道：“兩位，太逼真了?！?/br>
    辛年不忍直視。

    “誰讓你來我府上的？”京紓像是這才看見付鄴，語氣還很不客氣，引得付鄴著實委屈，“我餓了，我來吃飯！”

    “沒你的份兒?！本┘倖玖诵聊?，“借少將軍一兩銀子出去買飯吃?！?/br>
    辛年大方地摸出一張百兩銀票，上前塞給付鄴，笑道：“少將軍，快去吧，晚了沒空桌?！?/br>
    “滾蛋?！备多挵讶送崎_，指著京紓的腦門冷笑，“行啊，姓京的，你他娘喜新厭舊，見異思遷！”

    徐籬山：“……”

    “不識字就閉嘴?！本┘傰久?，“趕緊滾?！?/br>
    “我——”

    “算了?！毙旎h山趕在付鄴前面對京紓笑一笑，“殿下，付少將軍舟車勞頓，很是辛苦，他既然來了咱們這里，就留他一起用飯吧，總歸不缺那一碗的量?！?/br>
    付鄴夸贊道：“不錯，你比他懂事?！?/br>
    說著就吩咐辛年去給他拿件干凈袍子，他要沐浴換衣，還不忘囑咐廚房給他做一份紅燒rou。

    眼見著人走遠了，京紓側頭看向徐籬山，琢磨道：“你在罵他上門乞食，厚顏無恥?！?/br>
    “對啊?！毙旎h山哎喲道，“怎么，要給你朋友抱不平??？”

    京紓搖頭，“他沒有聽出來?！?/br>
    “你可以告訴他?！毙旎h山說。

    “果然?！本┘傤H為愉悅，“還是我與你心意相通，我就能聽出來?！?/br>
    徐籬山：“……你倆很熟嗎？”

    “不熟?！本┘傉f，“不認識?！?/br>
    徐籬山舉起巴掌，惡狠狠地說：“別逼我扇你?！?/br>
    “好吧，”京紓把臉貼上去，“很熟?！?/br>
    徐籬山瞇眼，“你倆談過？”

    京紓過了好幾息才明白這個“談過”是什么意思，臉色堪稱“大變”，厭惡道：“別說這么惡心的話?！?/br>
    這還差不多，徐籬山嘴上還不饒人，故意說：“我看付少將軍長得很英俊嘛?！?/br>
    “他很英??？”京紓緊緊地盯著徐籬山，很平靜地說，“你眼睛不大好了，我讓莫鶯來給你瞧瞧?！?/br>
    徐籬山挑眉，“人家確實英俊得很，我要是眼睛不好了，你就是心臟了?！?/br>
    “再英俊也跟你沒關系?！本┘傉f，“他不是好東西，別跟他說話，會被傳染?！?/br>
    徐籬山好笑，佯裝不解地問：“哪里不好？”

    “腦子不好?！本┘偤艿ǖ鼐幣诺?，“還很喜歡打人?！?/br>
    徐籬山說：“你腦子也不太好，也喜歡打人啊——”

    尾音驚變，他被京紓俯身抗上肩，轉身進了書房。

    “此打非比打，”京紓好心地說，“我再好好教教你?！?/br>
    “漏！”徐籬山晃腿掙扎，“天還沒黑呢，我餓了，我頭暈！”

    京紓這才把人放下來，向前兩步懟上小榻，居高臨下地審視道：“天黑就可以？”

    “不可以！”徐籬山雙手交叉在臉前，惱道，“印子還沒消呢！你做個人吧?！?/br>
    京紓明知故問，“什么印子？”

    徐籬山豎中指，“狗、啃、的、唄?！?/br>
    “嗯，我啃的?！本┘偵焓秩チ媚撬G袍子，被徐籬山抬腿抵住小腹，近不了身。他也不強求，轉而說，“我只和你有這樣的關系?！?/br>
    徐籬山一愣，說：“我知道?！?/br>
    “那你還問，”京紓把人瞧著，“故意的？”

    徐籬山煩死他了，“還不許人問??？嘴長在我身上，我想問就問！”

    “好吧?！本┘偱呐乃男⊥?，“不生氣了，給你做了愛吃的醬排骨和蝦炙，待會兒多啃點?！?/br>
    徐籬山問：“有做少將軍愛吃的菜式嗎？”

    “……”京紓露出點似笑非笑的表情。

    徐籬山不自在地挪開眼，“看屁！”

    “誰管他？”京紓強行收回目光，俯身親吻徐籬山的膝蓋，哄道，“讓他蹲桌底啃空盤子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