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故人,新人,不敢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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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子錚,你走了八個月零八天。 舊金山的天氣是不是很好?多倫多入秋了,又開始冷了。 爸媽特別想你。我不想你,不敢想。 初秋的夜空像塊磨砂玻璃,嵌著幾粒黯淡星光,看著可憐。 任知昭倚在露臺欄桿上,指尖亮著一點幽藍。 她合上眼,胸腔輕輕伏起。 再睜眼時,她仰頭,對著那無盡的夜空緩緩吐出一口白煙。 天空看著好低,低到快要壓下來了。她仰著頭,對著那黑夜,聽到有人在一聲一聲地喚她。 “菲比——菲比——” 驚覺那不是她的幻覺,她轉頭,看到身后的門邊站著穿制服的男人,撐著門,略微不耐煩地喚她:“菲比,時間到了?!?/br> “來了?!?/br> 她吸了吸鼻子,將手中的電子煙關掉,跟著男人進了門。 屋外的清冷,在進門的瞬間,被撲面而來的喧鬧取代。笑聲與酒香,混著渾濁的熱浪,撲面而來,想要刺激人的感官。 但任知昭已經不會被刺激到了。她來到鍵盤前坐下,翻開琴譜,活動了幾下手指,然后看了一眼身邊的吉他手,對方回給她一個同樣麻木的眼神。 她不知道自己在彈什么,唱什么,也不在乎。她知道底下那些談笑暢飲的客人也不在乎。 昨夜,她在一家teo club打碟;今夜,她在這家爵士酒吧唱歌;明晚,她有一個編曲委托的deadline;后天沒活,后天得學習。 她什么都能干,什么風格都能做,古典,爵士,流行,電子……只要有活,只要有時間,她都愿意干。 一方面,她需要錢,很多錢。 當初,她說要給任子錚房租,任子錚不要。 她查了一下他們那棟樓的租金,差點沒被嚇暈過去。 但嚇暈過去了也要給,她就是這么個驢脾氣,給錢好像成了某種象征一樣。 后來,她問任子錚要銀行賬號,任子錚不給。 不給拉倒。她自己開了個儲蓄賬號,把該是租金的錢按月存進去。每一筆錢入賬,她心里攢著的一股莫名的勁兒都能短暫地放松一下。 另一方面,她需要讓自己忙得停不下來。 過去這八個月,她幾乎不會回斯卡布羅的家。 為數不多回家的幾次,任軍對她倒還是該怎樣怎樣,一如他這么多年來那關愛女兒的形象,就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任知昭受不了,受不了那樣的風平浪靜,暗礁叢生。她都不愿去想,在那張慈愛父親的皮囊下,藏著何等的厭棄。 她寧可被拖出來鞭尸,也不愿面對那樣的家,真是令人作嘔。 王樺有對她抱怨過幾次,怨她這個臭不懂事的怎么都不知道回家。 她本想又牙尖嘴利地回她一句“之前叫我別總浪費時間往家跑的是你,現在怎么又盼著我回家了?”,話到嘴邊,仔細想想,還是作罷,只說是自己平日太忙,會抽空回去的。 斯卡布羅的家她不回,任子錚的家,她也沒怎么呆。 她覺得那是那個人給她造的監獄。除了每周家政來的時候她必須在,否則能逃出去她就逃出去,在家也只在她自己的房間里活動,不去任何旁的空間。那個家,幾乎就只是個睡覺的地方。 她呆在哪里都可以,怎樣都可以。此刻,幾曲終了,臺下卻無人發現,只從屋子的遠處,看不見的地方傳來一些微弱掌聲,她也可以。 她垂著眼,慢條斯理將琴譜收起,然后看到一只手在琴蓋上扣了扣。 “菲比,有位先生想給你點杯酒?!?/br> 聽聲音是剛才那對她不怎么耐煩的服務生。她都懶得抬眼,道:“我說過,我不接任何客人給的東西?!?/br> “我知道,但那位先生說你認識他,請我一定要來問問你?!?/br> 任知昭一愣,抬起頭,身子不由自主探了起來。 愣怔地,她看了看面前的服務生,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遠處的角落,是剛才那微弱掌聲傳來的地方。 她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形站在那里,許是見她投去了目光,朝著她這邊揮了揮手。 太暗了,她看不清。 她于是拿上東西,跟著服務生走向了那桌。走到桌邊,在那里滯住了腳步。 腦海中浮現一個名字,但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 “不認得我了?” 桌后的男人立刻探過身來,以紳士的姿態替她拉開椅子,并和她對上了目光。 那名字瞬間變得清晰。 是鄧肯。那雙藍得瘆人的眼睛,她是不會忘的。 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失落從心頭掠過。她愣在座椅邊看著他。 “不坐嗎?”對方笑了笑,主動接過她手上的包,“來都來了,坐吧?!?/br> 還是那熟悉的游刃有余。任知昭無聲應允,坐了下來。 不大的空間里,除了那些制造氛圍的暗黃燈管,桌上一支微微跳動的小蠟燭是他們唯一的光線來源,慵懶地映著古典杯中的琥珀色液體,也映著持杯人的面龐。 也不怪任知昭沒認出來鄧肯。這樣近看他,感覺長變了,也說不上來哪里不一樣,但就是變了。 “好久不見?!彼f。 “是啊,得有……叁年了吧?!彼粗?,手指在杯沿輕輕畫圈。 “嗯,你還記得?!?/br> 服務生還在一邊待著他們這桌。鄧肯拿過他手中的酒單,推到她面前:“你想喝什么?” “不用,我在店里點東西是免費的?!彼龘u頭。 “別?!彼粗蔷茊?,誠懇望著她道,“讓我給你買吧?!?/br> 任知昭沒翻那酒單,微嘆氣,說:“遺言吧?!?/br> “給她來杯遺言?!?/br> 服務生帶著酒單退了下去。新一組駐唱登了臺,開始調音。 任知昭垂眸,指尖撥弄面前那小燭臺,耳朵在周遭喧囂里敏感捕捉著來自樂器的聲響。 她在看燭臺,鄧肯在看她,她也知道他在看她。那樣無聲地看了不知多久,看到她點的酒水被端到了她面前,他才重新開口。 “你抽煙了?!彼f。 應該是聞著她身上的味兒了。她也沒想隱藏。 她笑了一聲,道:“沒辦法,壓力大啊?!?/br> “搞音樂確實壓力大,能堅持下來的都是狠人?!?/br> 任知昭不知道要怎么接話。 曾經,她篤定了自己倘若再次見到鄧肯一定會尷尬得想撞墻,光是想想和鄧肯見面這件事,都讓她想撞墻。 但此刻,她沒什么感覺,也沒什么想說的。 面前的馬天尼杯中,清綠的酒液在燭光搖曳里飄香。熟悉的色澤,熟悉的味道,悄然喚著沉睡的夢。 她喝了一口。她早已知道了這杯酒本來的形態,在溫度和化水都專業的情況下,原來是這樣烈的,和她曾被給予的酸酸甜甜完全不同。 烈飲在血液里彌漫開,將社交的因子開啟。她放下杯子,淡淡問:“所以你逃了?” 鄧肯表情一滯。不確定這話是意有所指,還是什么。 他想了幾秒,自嘲般地一笑道:“是啊,我不是個狠人,知道自己堅持不下來?!?/br> “那你現在在做什么?”任知昭從容接話,“學個好找工作的專業?” “計算機科學?!彼柭柤?,“我爸媽也是干這行的,所以也還好吧,我不討厭?!?/br> 聽了他的答復,任知昭突然想笑,但忍住了。 “你呢,去音樂學院了?”他接著問。 “對啊,所以才會淪落到這兒來賣唱嘛?!彼旖枪戳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玩笑道。 “這都是暫時的?!钡嚳纤坪跏钱斦媪?,“我一直相信你會走得很遠?!?/br> 他看著她的雙眸突然變得認真,放在桌上的手似乎想向她伸去,她下意識躲開了。 他于是收回手,語氣變回輕松,游刃有余地轉移話題:“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會在Instagram上發自己做音樂的片段?,F在還發嗎?” 任知昭點頭。 他打開了手機,推到她面前,笑說:“那加一個吧,我給你點贊?!?/br> “喲,你開始用社交軟件了?” “大家都用,沒辦法啊~” 老同學相聚,就該這樣,笑一笑,一切都過去了。 任知昭靠上椅背,同樣輕松地看著面前這個曾經神秘兮兮,讓她生畏的文藝青年,嘴上嘲著,手上還是從包中掏出了手機。 然而打開Instagram的那一刻,輕松的表情凝固了。 跳入視線的,主頁第一條,是一張那個她不敢想念的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面對著筆電,眉頭微擰,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抵在鼻下。臉上戴著似乎是藍光眼鏡,在屏幕映照下泛著冷光,遮住了眼神,遮不住一份無意的凌厲。 照片底下,文案溫柔地寫著“為了更好的未來,為了我們”。 那是一張抓拍的照片,他被發布照片的人tag了,才會出現在任知昭的主頁上。 而發布照片的人,名字和她頭像中的笑容一樣漂亮,叫西西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