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大總裁飲彈自盡
朋友的作伴和親人的溫慰使我的精氣神逐漸恢復如前,他們因此愉快地認為我這虛假的康復是他 們的功勞。 我看著鏡中那飽滿的rou體裝著枯竭的靈魂,以及穿在身上的黑灰條紋短袖衫。 這件男士夏裝是小草給我從集市攤檔里買的。 我不止一次吐槽這老土的款式和廉價的質地,可是小草依舊按照她的品味給我置辦衣裳。 小草喜歡給我打扮。 二手的合成板衣柜里的衣服有一大半是我的。 當然,有一大半的衣服都是不超過五十塊錢的地攤貨。 小草舍得為我花錢,因為小草說要富養我。 然而,這樣一個傻女人卻不舍得給她自己買雙襪子。 圓形的餅干盒里裝著針與線。 小草的大拇指戴著鐵質頂針,彎腰垂頭地在局促的燈下縫合襪子上的小破洞。 小草的腳掌前寬后窄,大腳趾最外側的一處趾關節凸出和整片生長歪曲的甲型,是由于常年穿著不合腳且不舒適的鞋子而造成的變形。 所以,每雙起球的襪子上經常會在同一個地方出現磨損的破洞。 小草曾笑話自己長著一雙丑陋且滑稽的鵝蹼。 我笑不出來,因為這個笑話的背后充滿了悲劇的色彩。 小草從小穿哥哥們不喜歡的舊鞋子。 親爹并不關注女兒在成長過程中的變化。 因此,那寬厚的臀部,那粗壯的腰身,那暴漲的激素,那冒起的青春痘,那生長的毛發,那隆起的rufang,那出血的zigong,這些未知的蛻變都是需要小草獨自擔驚受怕地面對。 哥哥們的波鞋大幾碼。 小草穿在腳上,走起路來,像是在開船,走一步拖兩步。 她有自己的鞋子。 那是一雙白色的平底布鞋。 沒有款式,沒有花紋,沒有色彩,和同班女同學的漂亮鞋子比較起來一點都不花哨。 一雙布鞋穿了兩個學期,鞋底終于被穿出個洞來。 小草興奮地向親爹要錢買鞋,卻被告知該給她的錢已經用在固定每月的衛生巾上了。 所以,小草不得不繼續自卑地穿著那些又大又長的丑鞋子。 小草從小養成的節儉是建立在人格羞辱之上。 她知道向父親討要任何東西都是無果的,所以她在獲得某樣物品的最初,便盡可能地延長它應有的壽命。 這樣看來,小草確實是富養我了。 她那穿了五年的起球的連帽外套和洗褪色的牛仔褲總計四十塊錢。 這全身上下的衣物的總價值還沒有我一口古巴雪茄來得昂貴。 小草啊小草,你現在唯一值錢的就是我給你的那個大金鐲子啦。 消失后的你會不會急于把我送給你的金鐲拿去變賣呢? 我希望你會,因為這筆變賣的錢可以幫助你開一間屬于自己的豆腐店。 你可別傻乎乎地把它當作我們的定情信物啊。 你應該冷血一些,就和我們一樣。 但是,我能想象得到你寧愿守著一只漂亮貴重卻毫無意義的死物的樣子了。 小草,我知道你念舊。 你肯定會記著我,就像我記著你那樣。 小草,我知道你想我。 你肯定會想著我,就像我想著你那樣。 小草,我知道你愛我, 你肯定會愛著我,就像我愛著你那樣。 他們看見我穿著一整套不倫不類的衣著時皆是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父母親邀請我的叁個朋友齊聚家中共進晚餐。 這本是他們為我慶祝身心痊愈的活動,但在我眼里,這是母親自我安慰的騙局——只要吃完這頓晚飯,她就可以完全相信自己的兒子成功地變回從前那個聽話的繼承人。 什么都沒有改變。 什么也都沒有被改變。 衣著不倫不類的我安靜地在母親那不安的目光下入座。 用餐時,我的朋友與我的父母相談甚歡,而我身為這頓晚餐的男主角卻格外安靜。 我和他們有什么好聊的呢? 他們談及的話題都太無聊了,甚至沒有小草在我耳邊的碎碎念來的有意思。 毫無生機的,一切都是提不起勁的。 生活的激情因為小草的離去而離去。 生活本身是枯燥的。 富有激情的是小草。 “無聊。你們都太無聊了?!?/br> 銀質餐叉與骨瓷湯盤的磕碰聲毀掉了我維持多年的優秀的餐桌禮儀。 他們齊齊噤聲,看著我那冷酷的神色,粗魯的語氣和淡漠的態度。 我滿不在乎地繼續制造那煩擾的聲響。 白郁城瞥見我異常的舉動惹惱了母親,于是試圖用玩笑的方式緩解尷尬的局面。 “哥們,還惦記那株小草呢?你就該吃多點飯,好把從前該有的氣魄給補回來。真正的龍大少爺可不像你這樣焉巴。甩掉她吧?;ɑú莶菀淮蠖??!?/br> “我甩不掉她?!?/br> “這世道還有你甩不掉的女人?” 我在心中回道: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機會品嘗她的滋味。 她是黑洞,任何靠近她的物質和非物質都會被吸進未知的黑暗里。 就連光都逃不過,更何況是人類呢。 一旦提及那個女人的名諱,母親便忍不住驚恐地戰栗。 母親立即打住白郁城的話頭,連忙說道。 “好了,好了,不要說那些不好的事情了?!?/br> 不好? 小草在他們眼中怎么就是不好的形象了? 只因她使我變得不似你們期望中的樣子,所以她就應該被你們詆毀成晦氣的象征? 我怎么就和你們同流合污這么多年了呢? 我怎么就過著這么枯燥乏味的日子這么多年了呢? 我怎么就把這種精致利己主義的人生當作是引以為傲的榮譽呢? 我不再與那些否定小草存在的愚人對峙,因為我異常清醒地明白這是毫無意義的。 我突然看清了我要走的路。 隨手甩開餐叉,我站起身,步伐輕快地跑回房間。 房間的保險柜里有一把手槍。 手槍的彈匣里有五發子彈。 子彈的威力里有我無限的未來。 一聲猝然的槍聲干凈利落地響起。 我本是畏懼死亡的人。 我如此年輕,我如此富有,我如此智慧,不應早早飲彈自戕的。 我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完成,比如說,比如說,比如說…… 我似乎想不出有一樁讓我心甘情愿去完成的事情。 我曾渴望的一切都喪失讓我追尋的意義和讓我執行的動力。 和小草拌拌嘴,打打架,耍耍狠比這一切都要有意思多了。 但是,小草不見了。 獨活在一個沒有小草的世界里是一件多么無聊的事情??! 我真是一刻都呆不住了! 唯有死亡可以幫助我結束這種無聊的生活。 唯有死亡可以幫助我不再思念消失的小草。 唯有死亡可以幫助我引向小草所在的地方。 小草,這次,換我來追逐你。 我睜開眼睛,沒有看見牛頭馬面。 我的身邊是車水馬龍,我的頭頂是藍天白云,我的眼前是小草的叁輪車。 小草?! 我的小草?! 我追啊,叫啊,跑啊,可是嘴里發出的卻是怪異的吠叫。 顧不上思考,我拼命奔跑。 小草一邊跟隨掛在車把手上的音響歌唱《曾經的你》,一邊雀躍地按照歌曲的韻律搖頭晃腦。 小草那自由且跑調的歌聲太聒噪了。 她壓根就聽不見我的呼喚。 我那愛的呼喚逐漸變成恨的咒罵。 死女人,你他媽快回頭看看我呀! 蠢貨! 你就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滴哩哩滴哩哩哩啦啦你個死人頭! 別他媽的唱了,快回頭看我??! 我的咒罵最終起效了。 叁輪車猛然停下,女車主聞聲回頭。 我和小草對視的那一刻,好似又有一顆子彈從我的上顎穿進我的腦仁里。 我僵在原地,看著小草慢慢下車,慢慢朝我走來,然后蹲在我的跟前,好奇地問道。 “你哪位呀?” 我,龍珣,你男人! “說話呀!啞巴啊你?!?/br> 你耳聾嗎? “把我叫住又不說什么事。你是不是走丟了,要我幫你找主人呀?” 主人? 什么主人? “來,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戴狗牌?!?/br> 你他媽的胡說八道些什么? 女人,你瘋了??! “噢,沒有狗牌。難道,你是流浪狗,想找我當主子?行吧,看你喊了我一路,我也就收留你吧。小狗,小狗,我的小狗?!?/br> 小草用她的臉蹭弄我的臉,我因此感動得怪叫起來: 汪啊——汪啊——汪啊。 我即刻怔住,低頭看見兩只長滿黃毛的手。 不,準確地說是兩只爪子。 重活一世,我他媽地投胎成狗了?! ———— 國內的小說平臺真的很難頂。 把想上岸的我又重新踢回海里去。 之前,我叁次被豆瓣閱讀的編輯拒絕,而拒絕的原因是非常官方統一,非常敷衍的,非常簡約的。 換言之,她們甚至連我的作品都沒有查看便直接否決了。 高傲啊。 是什么讓她們如此高傲的? 就連粉絲打賞也都給我這類沒有前途的創作者設置了門檻。 換言之,粉絲給創作者的鼓勵,還得看她們的臉色。 至于其他平臺,我更是求路無門。 我沒有關系,沒有人緣,沒有流量。 比起正規的小說網站,我更受盜版網站的寵愛。 說句老實話,我還得感謝她們愿意搬運我的文,得以讓我寫的東西在國內傳播。 不然,我可就真的得孤獨地一路走到黑了。 因此,我帶著自取屈辱的心態,落寞地滾回了popo。 我以為我會被人嘲笑自不量力,但是有些原始粉絲居然認出了我。 她們歡迎我,鼓勵我,告訴我她們還在原地等候。 我知道我反復跨越平臺寫作的行為非常折騰讀者朋友們。 我感到非常羞愧,因為我并不值得你們這樣追隨我。 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寫到什么時候,但是只要不被封,我想我會一直在popo寫下去的。 感謝你們,感謝你們的愛,感謝你們對我的鼓勵。 對各位讀者朋友們的愛無以言表。 我只能讓小草變得幸福來作為給大家的報答。 感激不盡。 PPS:同樣的話在微博無法直接發出。我只能用圖片編輯的方式間接地表達對你們的愛意。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