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節
“不敢!”三人趕忙俯身道。 “回去準備吧?!庇疃紝m便揮手道:“最晚明晚,必須出戰。遲于明晚你們就自裁吧?!?/br> “嗨……”三人無奈領命而出,在回去的小艇上松浦平信長吁短嘆。 “我們能跟明國海軍周旋至今,全靠機動靈活,從不硬拼。如今閣下卻讓我們硬碰硬,這回怕是兇多吉少了……” “什么硬碰硬,以卵擊石罷了?!睄u津經久黑著臉道:“要是硬拼到底,我們的家底全都要了賬?!?/br> “但也不能抗命,否則宇都宮真會殺了我們?!贝笥延H名郁悶道。 “是,出戰肯定要出戰,”松浦平信壓低聲音道:“但要保持機警,見勢不好趕緊收兵,切不可硬拼?!?/br> “說得對!”大友親名和島津經久點頭贊同道:“能給明軍造成些殺傷,搶奪他們一兩條戰艦,我們就能交代過去了?!?/br> “就是,宇都宮一個陸軍馬鹿,懂什么海戰,還不是我們怎么說他怎么聽。你們記住,把自己的戰果都夸大十倍,殺一個明軍就說殺了十個,他是絕對不會拆穿我們的?!彼善制叫乓姷玫絻扇说捻憫?,愈加放肆道: “說不定還會在我們的戰報上再夸大十倍!” “哈哈哈!”三人相視大笑起來,就這么決定了。 …… 是夜風平浪靜,三名水軍統領一致決定今晚就出戰。 宇都宮貞久還覺得奇怪,讓人詢問不是要等起了西北風嗎? 三人當然不能告訴他,因為西北風利于進攻,不利于逃跑。 他們便答復宇都宮,我軍戰斗航行靠帆,戰斗用槳,對風的依賴不像明軍那么大,所以今晚更能發揮我們靈活機動的優勢。 宇都宮又不懂,還很高興,覺得終于激發了三個‘水軍馬鹿’的斗志,便讓人給三人送去清酒壯行,捎話說凱旋后一定給他們請功。 天一擦黑,三家水軍便起錨劃槳,駛離了壹岐島海域。 三更天時,他們便抵達了博多灣外,灣口處的點點紅光,便是明軍戰艦為了防止碰撞,在船首船尾掛起的紅色燈籠。 前幾晚他們sao擾時就知道,明軍派了一支分艦隊在灣口巡邏,防止他們偷襲。 他們今晚的目標就是這支警戒艦隊,集中絕對優勢兵力,于灣口圍攻明軍戰艦,根本不進博多灣。 在灣內的明軍主力增援前,他們就撤離戰場了……這樣安全系數就高多了。 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三家水軍不約而同的加速劃船,像狼群一樣一擁而上,準備直接靠上去,進行接舷戰! 至少在此時,他們是有突襲優勢的。 日本水手拼命的劃動著船槳,將小早船劃動的像離弦之箭一樣,直沖那些紅色的燈籠而去! 雙方相距二十丈、十丈、五丈、一丈…… 眼看就要撞擊上敵艦側舷了,日本水軍紛紛抓住船舷,全身緊繃,咬牙閉眼,準備接受劇烈的撞擊! 然而直到他們沖過了警戒線,把那些紅色的燈籠甩在身后,都沒有聽到任何一聲碰撞聲。 所有人猝然回頭,卻見那些紅色燈籠依然在身后亮著。難道那支明軍的警戒艦隊,就像幽靈一般沒有實體? 第八三三章 稻草人 “納尼?!”日本水軍上下,齊齊震驚了好一會兒。 直到后面有船直接撞上了紅色的燈籠,他們才發現那些燈籠,是掛在幾十條小舢板的桅桿上的。 舢板桅桿高度不夠,明軍還加了根竹竿,用竹竿另一頭把紅燈籠挑起來。 竹竿加桅桿的高度,才跟真正明軍戰艦懸掛的燈籠高度一致。今晚又風平浪靜,小舢板基本漂浮不動,遠遠看上去確實很難發現破綻。 但那僅容兩三人的小舢板,體型還沒有正常戰艦的百分之一大,當然很難被撞到了。 看著那些空無一人的掛燈小舢板,日本水軍再度陷入了疑惑,這特么搞什么名堂。 他們本來就提心吊膽,這下更疑神疑鬼了。三家水軍竟不約而同在灣口處停下來,三位統領趕緊齊聚大友家的船上,進行緊急磋商。 “你們怎么看?”大友親名手里擎著一根,從小舢板上取下來的竹竿,竹竿另一端懸著一個紅色的燈籠。 看著紅紗燈籠中微微跳動的燈火,松浦平信沉聲道:“一開始有些害怕,擔心是明軍的圈套。但轉念一想,卻又欣喜若狂,因為我意識到這根本這不是什么圈套,而是……” 他想一想,打了個比方道:“農夫扎的稻草人!” “稻草人?”島津經久眼前一亮道:“說得好,就是稻草人!” “農夫對田里攆了又來的麻雀不勝其煩,便用稻草扎成人型,還給它戴上帽子穿上衣服,讓麻雀誤以為他一直在田里,不敢落下?!彼善制叫劈c頭道: “在我看來,明軍也是如此。每天晚上派戰艦在灣口巡邏,實在太疲憊,于是用這種方法嚇唬我們不敢靠近?!?/br> “你確定不是圈套?”大友親名沉聲問道。 “在灣口不搞這一套,我們一樣會進去。搞了反而有可能會把我們驚走,”松浦平信自信道:“如果是圈套的話,這也太拙劣了?!?/br> “很有道理!一定就是你說的這樣?!睄u津經久給松浦平信點贊道:“以前還不知道平信君是這樣的智者?!?/br> “哪里,在下還差得很遠?!彼善制叫琶χt虛一下,又問大友親名道:“親名桑如何判斷?” “我也贊同?!贝笥延H名點點頭道:“設身處地的想一下,我們已經持續sao擾明軍好幾天了,他們一遍遍的派艦隊驅逐,確實會不勝其煩。用這種方法就是想不費力的嚇走我們,反正我們從來不敢靠近,只在遠處敲敲打打,看不出破綻?!?/br> “這豈不是說明,我們的麻痹行動已經奏效了?!”島津經久也狂喜道。 “應該是這樣的!”大友親名吐出口濁氣,整個人的眼神都變了?!皼]想到明軍這么快就松懈了。諸君,我好興奮??!” “是啊,農民用稻草人是為了能偷懶,明軍用‘稻草人’也是為了能安心休息!”松浦平信沉聲道。 “那還猶豫什么?改變計劃吧!”島津經久激動道:“既然明軍如此托大,我們也沒必要這么小心了?!?/br> 這些年,九州水軍在那位海王的大明水師面前,吃了太多的虧。當倭寇再也不像當年那樣吃香,而是變成了高危的行業,他們每次出海能活著回來就謝天謝地,都不求什么收益了…… 現在,一個重創甚至消滅大明水師的機會,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日本人無可救藥的冒險主義又上頭了。 三人把之前保存實力,一沾即走的想法拋到九霄云外,最后一致決定全力進攻! 待松浦平信和島津經久回到各自船上后,三人又各自召集自己的手下,宣布改變計劃,并得到了手下人的一致擁護! 之前悲觀的氣氛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狂熱的興奮之情! 這個民族就是這樣,在看不到希望的時候,他們唯唯諾諾,卑躬屈膝,一旦讓他們看到希望,馬上就換一副嘴臉,重拳出擊! 在這個過程中,灣里的明軍艦隊一直沒有任何動靜,船上人顯然如他們所料一般,都在安心睡覺。 四更天時,三家水軍同時全速劃槳。嘩嘩嘩嘩,急促的劃水聲中,九州水軍迅速接近在灣心處,明國水師的錨地。 這個年代日本水軍的戰法,與跟唐朝白江村海戰時別無二致,就是放箭、火攻、接舷戰三件套。 作戰時,他們拼命劃槳,利用速度優勢迅速接近敵軍,先投擲日本盛產的硫磺,然后放火箭引燃。 若能引發大火就不管它,要是火勢不足以焚毀敵軍船只,他們就利用敵軍忙著救火的混亂,趁機接舷,跳上敵艦進行白刃戰! 他們的船都加蓋了違章建筑似的塔樓,就是為了接舷戰時,方便跳上敵艦! 在水手們全力劃槳下,密密麻麻的日本船像蝗蟲一樣撲向數里外的明軍錨地。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日軍已經看見明軍戰艦上的燈籠火把了。 這一次可不會再是稻草人了,因為他們清晰看到那些明軍戰艦的輪廓,在漆黑的海面上如史前巨獸般恐怖。若非巨獸正在沉睡,他們是斷不敢接近的。 一想到能偷襲這樣的巨獸,對其造成重創,九州水軍上下便興奮的呼吸粗重,緊緊握住手中的弓箭和投擲索,只待進入射程! 三百丈、兩百丈、一百丈…… 就在雙方相距百丈之時,一艘明軍戰艦上忽然火焰竄動,響起驚天動地的排炮聲,上下兩排黑洞洞的炮口同時開炮! 一道道火蛇從炮口噴出,一枚枚炮彈呼嘯著砸向撲面而來的日軍船隊。這炮聲又是進攻的信號,徹底喚醒了沉睡的海灣! 排成長長一排的明軍戰艦,緊接著同時開炮,連綿不絕的炮聲震耳欲聾,掩蓋了天地間所有的聲音,也讓九州水軍上下全都停止了思考。 等他們再回過神來時,便見四面八方的海面上,全都是破碎的戰船殘骸,還有數不清的殘肢斷體。無數落水的官兵在哭喊呼救…… 方才還意氣風發的九州水師,轉眼便遭到重創。 第八三四章 血戰博多灣 “怎么會這樣?!”大友親名三人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凄慘的景象,原來他們的判斷是錯誤的,明軍根本沒有入睡,而是一直在等著他們! 但這時,也顧不得多想了,他們跟明軍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知道不趁著對方重新裝填的空當逼近,會再挨這么一下的! 好在明軍重新裝填射擊需要盞茶功夫,只要迅速接近,就不用再挨第二下。 三人不約而同的敲起了繼續前進的戰鼓,各條船上的頭領也都清楚,這時候調頭會再挨一炮,反而盡快前進,沖到明軍的面前才安全。 他們聲嘶力竭的催促著水手全力劃船,日軍弓箭手和投擲手,再次擺好姿勢,等待進入射程。 然而就在他們距離明軍二十丈時,居然又遭到一輪炮擊。 火光噴射中,驚天動地的排炮聲再度在灣內炸響,而且這次明軍打的都是葡萄彈和霰彈,每門炮都噴射出幾十上百枚大至雞蛋,小至葡萄的彈丸,冰雹般砸向已經近在眼前的日軍。 這輪造成的殺傷比上輪大了十倍,沖在前頭的幾排日本戰船,直接被打成了篩子,上頭幾乎一個站著的都沒有了。那些張弓搭箭、提著硫磺罐子的日本兵,直接被團滅了,只剩下一具具千瘡百孔的尸體,下餃子似的掉落水中。 在艙底劃船的水手,還不知道上頭發生的情況,繼續劃著已經沒了軍官和士兵的小早船不斷向前…… 加上第一輪炮擊,九州水軍已經損失了兩百多條船。 但也不要太驚訝,因為這兩百多條日本船,絕大多數是小早船,所謂‘小早’既是小型船的略稱,‘早’字在日本是快的意思,因此‘小早’一稱道盡了這種船只的特征,又小又快。 而且日本缺少硬木,只能用松杉之類的軟木造船,就這還習慣性的偷工減料,船板厚度沒有明軍戰艦的三分之一。 在如此近距離的射擊下,九州水師的船殼就像紙糊的一樣,根本提供不了任何防護。更糟糕的是,他們的造船技術還停留在上古時期,均是最原始的木板釘裝,沒有龍骨、沒有水密艙,毫無結構強度可言。 當然也有優點,比如極致的輕量化帶來的快速機動了。當然不光開的快,沉得也快…… 再就是造價低廉,可以造很多很多了。所以哪怕被干沉了兩百艘,依然還是鋪天蓋地,如蜂群般撲了上來,十來只圍著一艘明軍戰艦,從四面八方向明軍投擲裝著硫磺的陶罐,同時發射火箭。 那如飛蝗般的點點火光,照的海天間一片橘紅。 同時,站在‘違章建筑’上的敢死隊,扛著帶有鐵鉤的扶梯,準備進行接舷戰。 然而日軍的第一板斧——火攻,卻沒什么卵用。 因為明軍同樣了解他們的戰法,早就做足了充分的防護。每艘戰艦都有外護四層。一層破網,一層生牛皮,一層濕絮被,最后還掛了一圈水甕。箭不能入,火不能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