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節
更要命的是,他這會兒不該在這里,他應該在南京城才對??! 他出現在這里,還帶著軍隊嚴陣以待,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感受到對面叛軍的恐懼,朱棣還在繼續打擊他們的士氣,冷笑連連道: “你們這素質堪憂啊,就算雨再大,半個時辰前也應該到了。居然讓本王多等了你們半個時辰,這要是我的軍隊,早就全都攆回家種地去了?!?/br> “還愣著干什么,來進攻呀?等天亮了就要被包餃子了?!?/br> 這時對面的叛軍終于全都進了殿前廣場,他們的構成這么復雜,也沒什么隊列可言,就這么亂哄哄一團,面面相覷,后頭的人不知道前頭的人在搞什么鬼,怎么還不動手? “完了……”劉遇寶暗暗長嘆,他們這支雜牌軍,就是為了偷襲而來的,唯有攻其不備才有勝算。 現在明軍明顯早有準備,他們的結局也都注定了。 但謀反這種事,投降并沒有意義,何況對方也沒有招降的意思。 “上吧,人死卵朝天!”劉遇寶雙手握住自己的長槍,暴喝一聲,便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上!殺一個夠本,殺一雙有賺!”林評也帶領自己的部下,發起了沖鋒。 “天皇板載!”如瑤也揮舞著團扇,指揮五百日本武士,舉著鋒利的長刀,同樣不甘落后的沖鋒。只是因為腿短,所以稍稍落后一點。 亂世中過來的軍隊,見過太多的死亡,無論所屬,都對生命十分漠視,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命。 雙方迅速短兵相接,激戰瞬間爆發,金鐵相交聲,利刃入rou聲,還有慘叫聲,瞬間響徹整個溫泉宮。 一朵朵血花綻開,鮮血很快將地面的雨水染紅。廝殺聲中,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倒地,死亡人數轉眼上百。 但讓如瑤絕望的是,這一百人全是叛軍…… 他本以為自己帶來的武士,總能憑借高強的武藝和鋒利的武士刀,為叛軍殺出一條血路。但沒想到那些身材魁梧的明軍,個個力大無窮,哪怕全身鐵甲,手持盾牌,依然不失靈活。 他們揮舞著巨大的盾牌,將日本武士的攻擊盡數擋下。 鐺鐺鐺鐺,火光四濺,武士刀都砍缺了刃……卻絲毫無法撼動明軍的防線。 后排的明軍則雙手持著一丈長槍,看準時機,從盾牌的縫隙中捅出。每一槍都能捅穿一名倭寇的腦袋,或者胸口。 有的甚至能穿糖葫蘆似的,一槍穿透兩三個。 完全是單方面的屠殺…… “不應該這樣???!”如瑤震驚萬分,不知道如此豪華的陣容,為何還會不堪一擊? 放在日本國內,這五百武士能輕松擊敗五千軍隊了,怎么來到大明就不靈了呢? 他卻不知道對面的府軍官兵,都是從明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百戰精銳,論檔次,比他們高多了。 而且著甲結陣,以逸待勞,對上他們這些在雨中翻山越嶺大半宿,身上連片甲葉都沒有的狼狽之師,打不出這個戰果才奇怪。 …… 僅僅盞茶功夫,叛軍的死亡人數就過了五百,月臺下已經堆滿了死尸,后面人再想往前沖都費勁兒了。 而且他們也沒有往前沖的勇氣了。不怕死不代表愿意白白送死,見堆上這么多人命都無法撼動敵陣,沒有人再想繼續沖了…… 不知哪個帶的頭,總之有人先丟下武器轉身就跑,然后其余叛軍便不分所屬、國籍,紛紛效仿,跟著往外跑。 劉遇寶、林評也只好跟著一起逃跑,包圍寢宮的叛軍,轉眼便如沸湯潑雪般,逃了個無影無蹤。 “啐,沒意思?!毖嗤醯钕露紱]撈著砍一刀,敵人就逃跑了。他手下還都是重步兵,也沒法追擊。這讓他十分無趣。 “早知這樣,就不巴巴趕過來了,還讓父皇罵了個狗血噴頭……” “沒事,皇上能明白王爺的孝心?!币慌缘那窀Cπχ参克溃骸霸僬f叛軍一個也跑不了,抓住他們之后,還有王爺的用武之地?!?/br> “那倒是?!毖嗤踹@才神色稍霽,他現在的本職工作是當特務,帶兵打仗只是兼職。 …… 邱福說的沒錯,叛軍確實一個跑不了。 他們攻打寢宮的時候,埋伏在各處的三衛府軍已經結陣完畢,阻斷了他們所有的退路。 剩下的便是甕中捉鱉,關門打狗了…… 因為天黑雨大,明軍倒也不急著收網,只牢牢守住各處去路,一點點向前推進。在掌握絕對主動的情況下,減小損失就成了優先事項。 如瑤在日本武士的保護下,幾次突圍都被打回來,眼看著又被攆回了寢宮。他終于意識到已經無路可逃。 而那位燕王殿下,也帶領重甲步兵從寢宮中出來,就在他們身后重新結隊了。 兩千多叛軍被驅趕著擠壓成一團,又被分割包圍,只能跪地投降,生死由命了。 這時,如瑤在密集的人群中,看到同樣被打退回來的劉遇寶,一把揪住他,八嘎呀路的質問道:“怎么跟說好的不一樣?你們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了!” “我怎么知道?”劉遇寶也是一肚子邪火道:“你問胡惟庸去!他謀劃了半天,謀劃了個屁??!” 說完他便拔出最后一柄匕首,直接攮了心窩子,熱血噴涌而出,濺了如瑤一臉。 劉遇寶這種前高級將領,太知道謀反的后果了。不自盡的話,被查出身份來,會害的九族全滅的…… “唉……”這倒提醒林評了,也準備揮刀自刎??傻对诓弊由媳葎澚税胩?,就是劃不下去,直到身邊人反應過來,把他的刀奪走,然后死死摁住。 “你們要是真的忠心,就把我殺了!”林評高聲喝道。 “呸,害的我們這么慘,還要忠心?”手下人狠狠啐了他一口:“殺了你,誰給我們折罪??!” 第七八九章 一物降一物 京師,同樣暴雨如注。 整座金陵城都淹沒在這漫天的風雨中,只顧著憂心房頂漏雨、院子積水的老百姓,不知道此時的京城已是暗流涌動,他們所有人都處在極其危險的邊緣了。 大都督府節堂中燈火通明,節堂外全副武裝的士兵層層戒備,雨水沖刷著他們的盔甲和兵刃。一道閃電劃過,將他們映照的寒光閃閃。 節堂內,站滿了穿著紅袍的高級武官。 這些人里,除了大都督府一干屬官,還有在京所有的指揮使……非但京營衛所,地方入京輪戍衛所的指揮使,也統統被叫來了。 他們是過午時被左都督丁玉叫來議事的,沒想到這會開的又臭又長,這都半夜了,還沒有散會的意思。 將領們一個個饑腸轆轆,焦躁無比,終于有人忍不住,趁著丁玉喝水的功夫,問道:“都督,這都半夜了,還不結束?” “是啊,都要餓死了?!逼溆嘬姽亳R上附和道。 “當年行軍打仗,兩三天沒口吃的,也能撐下來?!倍∮癫粣偟溃骸艾F在袖手高坐,茶水管夠,還有點心,才半天時間就喊餓,喊什么餓?” “問題現在也不是打仗???”丁玉的資歷終究是淺了,一些老油條不服道:“我們能吃苦,可沒事誰愿意白吃苦?” “再說,議來議去也沒議論出個名堂,光擱這磨嘴皮子了?!?/br> “就是,什么集思廣益?我看是集體放屁!”有人蹦出一句,惹得哄堂大笑。 ‘啪!’氣得丁玉重重一拍手中‘驚虎膽’,怒喝道:“放肆!撒野也看看地方,這里是大都督府!誰再敢不守規矩,軍法伺候!” 左都督一發威,大部分將領都消停了,但那些親軍指揮使還是不買賬。 諸如羽林衛、龍驤衛、鷹揚衛,這些親軍指揮使司,雖然在行政上隸屬于大都督府,但其實是皇帝的侍從親軍。 之前掌大都督府的是皇帝的親外甥曹國公李文忠,這些親軍指揮使都服服帖帖,現在換了丁玉,情況就不一樣了…… 當然,要不是丁玉太過分,他們也不會隨便發彪,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得罪了大都督府,也是很麻煩的。 …… 但是從過午耗到半夜,親衛指揮使們的耐性,被徹底耗光了…… “都督既然說到規矩,那我們更得回去了?!北懵犝朴鹆中l的都督僉事朱壽冷聲道:“按規矩,各衛軍官,夜里必須在營。左都督把京里所有的指揮使,都叫來不讓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要造反呢?!?/br> “就是,皇上還不在京里,出點什么事情,誰擔得起責任?”另外幾位親軍指揮使也紛紛附和著起身道:“都督要議繼續議,我們先回了?!?/br> “唉,這么大的雨,不在營里真是不放心啊?!闭f著他們就要往外走。 “誰敢?!”丁玉重重一拍大案,怒不可遏道:“沒聽見本座的話嗎?誰敢不守規矩,軍法伺候!” 說著他提高聲調道:“誰敢踏出這個門去,賞八十軍棍!有膽子就走吧!” 這下親軍將領們氣焰為之一滯,都聽出他是來真的。他們紛紛望向朱壽,指望老大哥拿個主意。 卻見朱壽霍然轉身,死死盯著堂上的丁玉,看得他全身發毛,這才一字一句問道:“左都督,你不會真要造反吧?” “……”丁玉沒想到他問的這么直接,一下愣住了。 他當然知道今晚湯山有事發生。今晚集合這些將領,就是在等湯山那邊一旦成功,順勢控制京師所有軍隊。 但按照胡相的安排,要是湯山那邊沒成功,他就什么不用做,只當開了個會。 所以說他造反他是不承認的,他認為自己只是在事變之后,承擔起大都督府應盡的責任……不然他也不會加入胡惟庸的計劃中。 “你休要血口噴人!”丁玉旋即回過神來,惱羞成怒道:“本座造你媽個頭??!” “那你為什么要阻擋我們回營,還要給我們八十軍棍?!”朱壽針鋒相對道: “我們是天子親軍,你就是要處罰我們,也得先請示皇上!現在不請示皇上便要將我們活活杖死,很難不讓人懷疑你的居心!” “沒錯,我看他今天就沒安好心!”另外幾個親軍將領馬上附和道:“什么重要的事情還得把我們一個不落的叫來,一個值守的都沒有?” “這要是把我們一屋子人一網打盡,京城防務就徹底癱瘓了!” “還真是……”就連其余軍官也開始交頭接耳、躁動不安起來,有人起身抱拳道:“都督,先散會吧?;噬虾吞佣疾辉诰├?,要避嫌啊?!?/br> “就是,都督,也沒什么大事要議,別為了爭口氣,惹得一身sao?!鄙踔吝B大都督府右都督于顯都出言勸道:“大都督府替皇上掌管天下兵權,最怕風言風語?!?/br> “……”丁玉額頭沁出汗水,沒想到這幫家伙警覺性這么高。但越是這樣,他越不敢放他們出去。 一個個都生了戒心,回去后嚴防死守,自己再想控制他們,可就千難萬難了。 “走了走了!”見他像泥塑一般坐在那里一聲不吭,朱壽幾個招呼眾將,就要推門出去。 “統統給我站??!”丁玉見狀,也是被激的上了頭,啪啪啪的拍著‘驚虎膽’,對門外的親兵隊長咆哮道:“丁全貴,出去一個抓一個,本座倒要看看,今天誰能走出我的地盤!” “……”朱壽知道走不了了,這時候出去就是被捆起來的命,可話趕話到這份兒上,縮卵子又太丟人。 正進退維谷間,便見節堂的大門被猛然推開。 但進來的竟不是丁玉的親兵隊長,而是在家養病多日的曹國公。 曹國公將身上雨披解給親兵,施施然走入堂中,對劍拔弩張的雙方溫和笑道:“這么晚了,還開會呢?” 要不是李文忠身后,丁玉的手下已經全都被繳了械,還真讓人以為他是來串門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