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節
“人家是王妃千歲,把我個國公夫人壓的死死的!” “小閨女也不是好東西,什么事都不聽我的,想干嘛就干嘛,我說她一句,她就有十句等著我?!?/br> “你兩個兒子窩窩囊囊,什么都聽他jiejie的,我說什么話都會傳到她耳朵里?!敝x氏憤懣道: “她們也不跟我急,也不說重話,就有的是辦法擠兌的我死去活來!” “還有你們家的下人,我給他們立規矩,也全都一口一個大小姐,頂的我不要不要的。我要處罰哪一個,你那些兒女就攔著護著,說這個當年有救命之功,那個這些年含辛茹苦,總之我一個都不能動!你知道我這日子有多難受嗎?!” 謝氏說到最后,都哭得抽抽了。 “你說的我都明白了?!毙爝_尋思了好一會兒,滿臉疑竇的問道:“那你也不至于要殺我呀?” “我……”謝氏一陣語塞,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還不如一開始就承認是因為殺父之仇和被迫嫁給他呢。 “看來另有隱情?!毙爝_沉聲問門外道:“小翠招了嗎?” “回大將軍,招了……”門外的親兵隊長張玉沉聲道,后半截卻不吭聲了。 “進來說?!毙爝_低聲道。 “是?!睆堄駪宦?,進來走到徐達身邊,耳語起來。 徐達聞言,臉色數變,聽到后頭呼吸明顯亂了,甚至咳嗽起來。 “是真的嗎?”徐達不愿相信。他能接受謝氏是為了復仇,刺殺自己,但萬萬沒法接受她與人通jian,受jian夫指使謀害自己的事實。 “是,應該沒問題?!睆堄竦吐暤溃骸胺蛉嗣看斡臅?,小翠還有另外幾個丫鬟婆子都在外頭給她把風。分開審問,時間地點都對得上……” “……”徐達痛苦的閉上眼,等他再次睜開眼時,終于不再壓抑自己的怒火!那猶如實質的殺意,徹底摧毀了謝氏的意志,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jian夫讓你殺我,你就殺我?難道你沒考慮過后果嗎?!”徐達強抑著怒火,語氣冷冽的問道。 “他,他說,十天之內要是不殺了你,那些人就會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你?!敝x氏顫抖著說道:“我,我嚇壞了,生怕你知道了,會像現在這樣瞧不起我,就想把你殺了?!?/br> “……”徐達又給整的宕了下機,他實在無法理解謝氏的腦回路。但他也顧不上理解她,因為謝氏的口供中,透漏了更重要的信息! “把福壽帶來!”徐達不問謝氏的二手情報了,他要直接問正主。 很快,親兵便將嚇成鼻涕的福壽拖了上來。 一看到謝氏跪在地上,福壽就知道事情敗漏了,趕忙使勁磕頭,哭喊道:“大將軍饒命啊,都是夫人勾引我的,小人是被逼無奈的……” “住口!我現在不關心你們的jian情,老夫只想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徐達猛地一拍桌子,斷喝道:“你們怎么聯系,他們的據點在哪里?立即如實招來,否則叫你生不如死!” 福壽連胡惟庸的人都頂不住,哪能頂得住大將軍的威嚇?很快就屁滾尿流的全部招供…… “把他們先關起來,回頭再處置!”徐達聽說是胡惟庸指使福壽對付自己,便意識到胡相反了,哪還顧得上自家的事情。 “立即傳我帥令,全城戒嚴,九門緊閉,搜捕蒙元jian細!”待騎兵將jian夫yin婦帶下,徐達立即沉聲下令:“要留活口?!?/br> “是!”一名親兵應一聲,轉身跑出去傳令了。 “張玉!”徐達又叫自己的親兵隊長,張玉馬上立定轉身,等候新的帥令。 “把北平城的名醫都請來,好吃好喝好伺候,就是不要讓他們見人?!毙爝_確實非比尋常,短時間內便調整好了心情,進入戰斗狀態,一道接一道的下令。 “要嚴密封鎖本帥的消息,一干文武若有問起,就說本帥偶感風寒……”說完他一陣膩味,換個借口道:“就說我中暑了,要靜養幾天?!?/br> “火速派人去請鄭國公、長興侯回來,讓他們到大將軍府見我。他們要問起來,就說我的狀況很不好,請他們速速回來主持大局?!?/br> “軍隊進入戰備狀態,沒有我的帥令,不許一兵一卒出營,否則以謀反論!” “就這些了……”徐達尋思片刻,沒有要補充的了,便沉聲道:“重復一遍?!?/br> 那張玉也非常人,便將大將軍的長串帥令一字不差復述出來。 徐達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表情要難過些,千萬別露馬腳?!?/br> “明白!”張玉兩腿一并,快步下去。 “立刻給京師傳信,八百里加急……”徐達又對第三名親兵下令道:“把楚王給我的信鴿也放出去,務必將胡惟庸要謀反的消息盡快傳給皇上!” “是!”親兵馬上去寫信傳令,身為徐達的親兵,還兼著參軍的工作。 其實徐達知道,胡惟庸竟敢刺殺自己,怕是這時候南京那邊,也已經動手了。 第七八五章 扇車起長風 盛夏,天空陰沉沉的,雨卻總是下不來,金陵城又悶又熱,像一具蒸籠。 中書省的左丞相堂中卻涼爽宜人,那是舍人用冰塊和轉動的風扇車營造出的效果。 “宋人有詩云‘君不見長安公侯家,六月不知暑。扇車起長風,冰檻瀝寒雨’,今天終于在胡相這里體會到了?!标悓帩M臉愜意的感受著涼爽道: “他奶奶的,這才叫生活?!?/br> “這還不簡單,下午讓人給你也安排上?!焙┯沟?。 “合適嗎?這冰扇車是宮里的御用之物,聽說還是當年楚王設計,燕王打造的?!标悓幱行╊櫦?。 “有什么不合適的?皇上和太子去了湯山,京里就是老夫說了算?!焙┯诡櫯巫孕鄣溃骸八麄円膊粫倩貋砹?,所以往后也是老夫說了算!” 按照約定,今天就是北平那邊刺殺徐達的日子,他這邊,入夜之后也要動手了。 此時此刻,再沒什么好隱藏的了。胡相也終于不用再伏低做小,可以用真面目示人了。 “皇上和太子居然不在京里,真是天助胡相……哦不,天助主公也?!标悓幒茏杂X的改了稱呼。他現在也覺得胡惟庸真有點幸運在身上,不然準備造反以來,胡相怎么會如有神助呢? …… 月初,皇上的‘歷節病’又犯了,用老六的話說就是風濕性關節炎發作,左膝腫的像饅頭,疼的睡不著覺。 胡惟庸便建議朱老板,前往京城五十里外的湯山溫泉宮療養?;梳t寺的太醫也說,那有個溫泉可以緩解痹癥,減輕痛苦很有效。 在幾位殿下和百官的苦勸下,朱老板終于同意去湯山休養一段時間……百官是誠心實意的勸他去,這樣就不用上朝了。 當然朱老板只不過是換個地方工作而已,他非但要求每日的奏章,都要在天黑前送抵湯山行宮,中書省和各部還都要派一名長官伴駕,以備皇上隨時布置工作。 一開始,他還把太子留在京里處理政務,后來因為太子跟胡惟庸,在很多事情上意見相左、鬧得很僵,朱老板干脆把太子也叫去溫泉宮一起泡湯,讓胡惟庸自己在京里坐鎮。 結果就成了眼下這個絕佳的局面,所以胡惟庸才急著催促北平動手,實在是天賜良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你那邊,各方面都準備好了嗎?”胡惟庸對陳寧的新稱呼很是受用,學著朱老板的動作,問話時雙手撐在腰間玉帶上。 只是他瘦骨嶙峋,做這個動作總感覺像是怕掉褲子,所以提著腰帶,十分的滑稽。 “回主公,卑職來前,又跟丁都督對了一遍。只要湯山那邊,皇上遇刺的消息一傳過來,立即就關閉城門,全城戒嚴?!标悓幟Τ谅暤溃?/br> “只要進入戒嚴狀態,皇上和太子又不在,京城的駐軍只能聽大都督調遣。只要我們軍權在手,在京里要干什么,還不是主公一句話的事?” “還是不能大意?!焙┯钩谅暤溃骸半m然府軍五衛有四衛伴駕,但還有一衛在京里,他們可不一定聽大都督府的?!?/br> “無妨,劉英和老四都不在京里,他們群龍無首,不聽號令就干他們!”陳寧狠聲道:“丁都督已經定了計劃,到時候給他們扣個謀反的帽子,十衛兵馬圍而殲之!” “嗯,不打一仗怎么立威?但是要注意,不要縱兵搶劫,得民心者得天下,對咱們更是如此?!焙┯归_始高瞻遠矚了,顯然并不滿足于復仇而已。 “明白。主公仁者無敵!”陳寧早就料到胡惟庸不像嘴上說的,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所以一點不意外。 “控制住京城后,我們就立即進宮,請皇后冊立豫王為帝……”胡惟庸又沉聲道。 “???不是說冊封齊王嗎?”陳寧吃驚道。 “當時老夫可沒答應,再說齊王性情惡劣,年齡也不合適?!焙┯沟?。其實別的都在其次,關鍵是齊王乃江陰侯的女婿,要是讓他當了皇帝,不是白白給江陰侯、靖海侯做了嫁衣? “倒也是,那樣就白白便宜了吳家兄弟?!标悓廃c頭道:“不過他倆肯定會不高興的?!?/br> “你放心,江陰侯那邊我會解釋的?!焙┯钩谅暤溃?/br> “大不了再把他倆加在顧命大臣中,他們還能不識好歹?” “顧命大臣里……還有誰?”陳寧咽口唾沫問道。 “還有韓國公、吉安侯、平涼侯他們幾個勛貴,以及你我、汪相、丁玉、宋濂,正好十個顧命輔政文武大臣?!焙┯贡阃嘎兜?。 “啊,還有卑職?”陳寧受寵若驚,納頭便拜,激動的表起了忠心:“卑職一定為主公的馬首是瞻,以報主公再造之恩!” “哈哈,起來吧,不必如此。不過日后你我同為輔政,確實要同心同德喲?!焙┯剐χ摲鏊话?。 “卑職牢記主公教誨!”陳寧忙重重點頭,又奉上馬屁道:“主公這個輔政名單水平實在是高,既照顧到方方面面,又能牢牢掌握主動。這樣不管文武還是勛貴士林,都會支持咱們的?!?/br>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焙┯剐π?,難以抑制激動道:“然后傳檄天下,誰敢不服?!” “定然莫敢不從!”陳寧馬上應聲道,說完卻又忍不住道:“只要湯山和北平的行動都順利?!?/br> “北平那邊,老夫也不敢說十成十有把握?!焙┯箛@氣道:“行刺嘛,終歸有失敗的可能。要是失敗了,大不了就跟大將軍劃江而治?!?/br> 說完他意識到這話傷士氣,便又昂然道:“湯山這邊才是關鍵!而且這次我們是真刀真槍的上,不會有絲毫僥幸的!” “日本人到了?”陳寧驚喜問道。 “沒錯。日本使團的船,還有護送他們的五百寧波兵,昨天就過了鎮江,今晚他們會在童家營下船,然后連夜趕往十六里外的射烏山,與我們埋伏在那里的兩千兵馬匯合,從湯山以北直撲溫泉宮!” “那加起來也才三千人,這點兵力夠嗎?”陳寧又擔心起來。 “皇上對軍隊看得太嚴,一調動就會被發現。能神不知鬼不覺湊出兩千多人來,又把他們運到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藏起來,已經是極限了?!焙┯钩谅暤溃?/br> “好在雖然胡德他們那些人被趕出了府軍,但府軍里還有咱們的人!到時候里應外合,出其不意,人手足夠了!” 第七八六章 賭國運 傍晚時,憋了好些天的雨終于落下來了,千萬條雨絲沖刷著連日來的悶熱,落在江面上濺起億萬水花。 有經驗的船老大都知道,這還只是大雨的前奏。這個季節連陰了這么多天,肯定會有一場大暴雨的。于是紛紛駕船靠了岸,沒人敢在暴雨夜行船。 很快,繁忙的江面上便幾乎不見了船影,只有一條不起眼的四百料官船,依然在不知死活的頂風冒雨、逆流而上。 官船上的乘客更是奇怪,除了兩名穿著綠色官袍的大明官員外,從駕船的到坐船的都是身材矮小,髡發木屐的日本人…… 他們是日本南朝派來出使大明的貢使團,帶頭的是個叫如瑤的和尚。貢使團自寧波入境,在浙江布政使彭賡的幫助下,拿到了海政衙門開具的勘合。 又在寧波衛指揮使林賢的安排下,換乘大明的官船,由兩名浙江方面的官員率領,前來南京朝貢。 整個過程有許多不合規矩之處,比如按規定,番邦使團入境人數不能超過五十人,其余人等必須在入境港口等待。 日本使團的人數超過規定不知幾倍,卻依舊安然入境,這便是胡惟庸將彭賡派到浙江的作用。 而且按規定名為護送,實則監視使團的五百明軍,都是林賢的手下,到時候非但不會阻止他們,還會跟他們一同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