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還真打算編一本數學教材出來？”老劉無語道。

    “不止是一本初級數學教材，還有中級和高級的?！敝鞓E雄心勃勃道：“憑咱師徒的數學功底，應該能應付過來?！?/br>
    “其實數學是我最不擔心的?！闭f著他撓撓頭道：“兵科教材也還好說，后頭的工科、戶科最愁人了，好像誰也幫不了我，只能本王自己上?！?/br>
    “你這么大的野心，真要為國子學全部重訂教材？”劉伯溫簡直無語?！罢嬉亲龅搅?，夫子廟里就別供孔圣了，供你朱圣人吧?！?/br>
    “哈哈，那也未嘗不可?！崩狭苯涌竦臎]邊了，躊躇滿志道：“不然我干嘛要接手國子學？我要將其改名國子大學，為改變大明而育才！”

    “大明才立國幾年啊……”劉祥忍不住小聲吐槽。

    “寫你的字吧?！崩狭姿谎??！吧抖疾欢€在這瞎比比?！?/br>
    “我去拉屎……”劉祥郁悶的擱筆起身，心中mama批道，就你懂，你不是楚王你是懂王。

    “這么說，你準備搞分科取士嘍？”劉伯溫卻對他的想法一清二楚。

    “嗯，我準備將國子學改革與科舉改革套起來?！敝鞓E點點頭道：“讓他們不念國子學，就沒法考科舉?！?/br>
    “這樣倒不用擔心國子學被邊緣化了?！眲⒉疁氐?。

    “我可沒有那么狹隘?！敝鞓E笑道。

    “知道，改變大明……的未來嘛?！眲⒉疁剞揶硪恍Φ溃骸俺醯钕抡姘堰@事兒辦成了，將來的讀書人想不拜楚殿都不行了?！?/br>
    “怎么，師父覺得我想屁吃呢？”朱楨粗眉一挑。

    “差不多吧?！眲⒉疁氐溃骸澳氵@么搞，早晚要被群起而攻之的?！?/br>
    “那么夸張？”朱楨咋舌道。

    “你搞分科取士，分的是誰的鍋？還不是四書五經的鍋嗎？這是要砸了那些大儒的飯碗啊?！眲⒉疁匦Φ溃?/br>
    “知道他們為啥反對宋訥么？”

    “因為他們急著重開科舉?！崩狭?。

    “說對了?！眲⒉疁仡h首道：“就好比那個被你們爺們剝皮的陳潛夫，他就是專講《公羊傳》的名家。所謂‘辛苦遭逢起一經’，靠這一經就能讓人金榜題名，他也靠這一經開學授課大半輩子，混得名利雙收。

    “結果朝廷停了科舉，由學校選拔人才，他能不急眼么？”劉伯溫笑道：“換了你，你也急?！?/br>
    “那是?！敝鞓E點點頭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br>
    “對他們來說，你這分科取士，還不如學校呢?！眲⒉疁氐溃骸爸辽賹W校里教的東西，他們還大體能懂。要是分科取士開了，那些什么明法、明算、明工之類的科目，他們可是一竅不通的。還怎么好意思以士林前輩、讀書人的老師自居？”

    “我不是給他們留了個明經進士嗎？”朱楨叫屈道：“再說，不管考哪一科，都得考經義，他們的專業還是必修課哩?！?/br>
    “騙鬼去吧?！眲⒉疁剡有Φ溃骸白x書人可不是頭腦簡單的丘八，你這種耍猴的把戲人家一眼就能看穿?！?/br>
    “嘿嘿……”老六無所謂的笑道：“但讓宋訥給我墊了個場，國子學幾十顆人頭落地，就不信幾年之內，還有人敢跳？”

    “等過去幾年，分科取士木已成舟了，他們又能奈我何？”朱楨淡淡道。

    第六四七章 箭在弦上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眲⒉疁赜行┻駠u道：“年輕就是好啊，闖勁兒滿滿，想到就干，成不成后看，不像老人瞻前顧后?！?/br>
    “不還是師父教我的嗎？這世上哪有一定能成的事兒？只要天時地利人和湊齊了兩樣，莽就完事兒了么？！”老六笑道。

    “我是這么說的么？”劉伯溫啞然失笑道：“你小子不要給我亂安排語錄?！?/br>
    “嘿嘿?！币姳焕蟿⒆R破，老六嘿嘿一笑，轉個話題道：“說起來。師父，怎么不見你這邊有動靜？”

    “什么動靜？”劉伯溫反問。

    “恁不是說，要在一年之內，除掉胡惟庸么？”老六問道。

    “急什么，這一年才過去一半呢?！眲⒉疁氐溃骸斑€有半年時間呢?！?/br>
    “胡相現在好像老實得很?！崩狭淮笙嘈诺溃骸八粊y來的話，挺過半年不成問題吧?！?/br>
    “他能一直忍住不亂來么？”劉伯溫卻幽幽道：“就算他能，他下頭的人能忍住嗎？”

    說著他端起茶盞，輕呷一口道：“實話告訴你吧，這半年我可沒閑著，一直在做各種準備的?！?/br>
    “還以為師父跟諸葛亮一樣，身不動、膀不搖，只要心生一計，就能檣櫓灰飛煙滅呢?！崩狭俸傩Φ?。

    “用連環計讓檣櫓灰飛煙滅的，那是周公瑾?！眲⒉疁貨]好氣道：“都成國子學祭酒了，不能再那么不學無術了，讓人笑話?！?/br>
    “我就這水平啊師父?！崩狭荒槦o奈道：“所以才盡量少在國子學露面的。不然那幫壞種，真拿些刁鉆古怪的問題請教我，答不上來丟死人了?！?/br>
    “他們那是請教么，那是存心看你笑話?！眲⒉疁氐溃骸皣訉W祭酒可沒那么好干的，當初韓國公干了一個月就堅決請辭，就是跟你同病相憐?！?/br>
    “唉，我這肚子里的墨水，還不如韓國公呢?！崩狭鶉@口氣，試探問道：“要不讓小侄女跟著我上班吧，給我當個秘書。我可是見識過，啥都難不倒她?！?/br>
    正在撫琴的劉璃眼前一亮，滿含期待的望著爺爺。

    “女孩子家家的……”劉伯溫皺眉。

    “可以女扮男裝嘛?！敝鞓E滿不在乎的笑道：“本王身邊的人，誰還敢細究不成？”

    “好好的學什么祝英臺？”劉伯溫哼一聲道。

    “唉。師父不同意就算了?！敝鞓E嘆口氣道：“我再問問四嫂那邊……”

    “誰說老夫不同意來著？”劉伯溫登時就沒了脾氣。旋即又氣得瞪他一眼道：

    “臭小子，還敢拿捏老夫。從沒見過像你這么厚顏無恥的，腳踩兩條船還這么理直氣壯！”

    “師父，你說的太難聽了?！敝鞓E賠笑道：“我們都是好朋友，我有困難只能向朋友求助啊?！?/br>
    “不要臉?！眲⒉疁貞崙嵾豢?，郁悶道：“早知道你是這么個貨，打死老夫也不引狼入室?！?/br>
    “嘿嘿……”老六卻只是笑，師父好歹點頭了，讓老人家順順氣又如何？

    劉璃面皮薄，卻不能任由老劉繼續排揎下去，便插話問道：“爺爺，我怎么還是不大信，你能半年搞掂胡惟庸呢？”

    “你少轉移話題?！眲⒉疁貨]好氣瞥她一眼道：“八字還沒一撇呢，胳膊肘子就往外拐?！?/br>
    “師父，我也覺著不大可能?！崩狭s緊跟上，與劉璃呈起哄架秧子之勢。

    “行吧?！眲⒉疁乩湫σ宦暤溃骸安宦兑皇帜銈冞€以為老夫只剩一張嘴了——瞧好了吧，本月之內，胡惟庸就會倒霉?！?/br>
    “尊嘟假嘟？”老六登時滿臉興奮道：“劉璃，準備好小板凳，還有西瓜酸梅汁，咱們好好看戲?！?/br>
    “你別高興太早?！眲⒉疁貐s緩緩搖頭道：“一旦發動起來，胡惟庸會激烈反擊的。但他猜不到是我在搗鬼，八成會把賬算到你四哥頭上。這點我得先跟你說清楚了?！?/br>
    “是么……”老六哈哈一笑道：“這也在師父的計劃中吧？”

    “算是吧，燕王辦的是皇差，對付他就是打皇上的臉?！眲⒉疁氐溃骸暗麄儎荼貢Ω端?，這是我也改不了的?！?/br>
    “嗯……”朱楨神情漸漸嚴肅，摸著漸漸恢復的雙下巴尋思片刻，就明白了師父的意思?！拔宜母绺傻氖聝禾泻蘖?，胡惟庸那幫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這不廢話么?！眲⒉疁剡有Φ溃骸按禾炖?，你四哥滿世界的招密探，往公侯大臣家里安插眼線，胡惟庸要是毫無察覺，那他也活不到今天了?！?/br>
    “但這也讓他們如芒在背，早就想拔掉這根刺了?！眲⒉疁爻谅暯又溃骸八灾灰袡C會，他們一定忍不住的?！?/br>
    “那膽子也太大了吧?！敝鞓E咋舌道：“歸根結底，那可是老……父皇安的監控，他們也敢拆？”

    “他們連造反都敢，有什么不敢的？”劉伯溫幽幽道：“這也是皇上對他們一百個不放心的原因?！?/br>
    “唉，還真是?！敝鞓E點點頭，嘆口氣。

    父皇對勛貴不放心，所以上手段；勛貴覺得委屈被冒犯，所以要反抗；父皇就更不放心了，上更激烈的手段；勛貴就更委屈了，反抗的更激烈，直到矛盾徹底爆發……死循環了屬于是。

    “所以要干掉胡惟庸，不難?！眲⒉疁貒@氣道：“但這半年來，我了解到他跟勛貴的關系，比表現出來的還要緊密。很難不拔出蘿卜帶出泥，而且很可能泥比蘿卜多得多……”

    “還真是……”老六腦海中兀然閃過幾個字——胡惟庸案！

    那可不正如師父所說嗎？胡惟庸其實全家老小沒幾口，但被他株連到的文武高官，尤其是勛貴，可搭進去好幾萬口呢……

    怪不得師父這種人物，都會舉棋不定呢。

    “唉，造孽啊?！眲⒉疁赝成澄鑴拥闹窈?，吐出一口濁氣。

    “我的意思是，”朱楨想一想，緩緩道：“胡惟庸肯定要除掉，那些跟著他亂來的勛貴同樣不能留，但第一不要廣為株連，第二不要禍及家屬。這個原先辦不到，但現在不是問題了——耽羅島很大，流放十萬人不成問題。實在裝不下，還有琉球、呂宋呢?！?/br>
    “那樣最好不過了，但就怕你父皇，想斬草除根啊?！眲⒉疁赜謬@氣道。

    “我來想辦法?！敝鞓E正色道：“這大明朝也不是他說了算的，總還有能管到他的！”

    第六四八章 金陵熱

    “行，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老夫也就不瞻前顧后了?！眲⒉疁鼐偷人@句話呢，唯恐他反悔似的，在小太監的攙扶下起身道：“這兒的風還挺涼的，老骨頭吹久了受不了，進去了進去了?！?/br>
    “進去喝個熱茶，不行再泡個熱水澡?！崩狭Φ溃骸皩χ按昊颐雷套贪??！?/br>
    “老夫身上干凈著呢！”老劉氣憤道。

    “那誰知道呢?！敝鞓E笑著吩咐小太監道：“好好給我師父搓搓灰?！?/br>
    劉璃被逗得掩嘴偷笑，待爺爺離去后才白了他一眼道：“你怎好捉弄爺爺?！?/br>
    “誰讓他剛才罵我腳踩兩，那啥來著……”老六嘿嘿笑著說到一半，又打住了。這事兒她可沒法跟自己同仇敵愾。

    “呵呵……”劉璃甜甜一笑道：“對了，昨日收到潤兒的來信，她不日就要回京了?！?/br>
    “是嗎？”朱楨一臉驚喜道：“那感情好，你就又有伴了?！?/br>
    “小師叔都不知道么？”劉璃目光玩味的打量著老六，促狹道：“還以為你們一直有聯系呢?！?/br>
    “哪有哪有……”朱楨一陣心虛，旋即又厚著臉皮道：“還真有。我這不又胖了么，請她幫著制定減肥計劃來著?！?/br>
    “那天師道的張仙子，不也在京里嗎，小師叔何必舍近求遠呢？”劉璃雙手支頤，一臉天真的問道：

    “她好像一直在尋你呢。小師叔是欠她錢嗎？怎么老是躲著她？”

    “唉，她是想求我，跟父皇說情，把她大哥放回去?！敝鞓E無奈道：“可連母后都不肯幫忙的事情，我哪敢瞎摻合。腚癢了撓撓就是，何必非要吃荊條？”

    因為正一道已經引起朱老板的警覺，所以他準備長留張大真人一段時間，給什么全真、武當制造寶貴發展的機會，分攤一下正一道恐怖的影響力。

    這屬于國策范疇了，馬皇后是從來不會在這方面指手畫腳的，自然更沒有老六說話的地兒。

    那張尋真又意外的鍥而不舍，弄得老六頭大如斗，只好避而不見。

    “這樣啊?！眲⒘Щ腥坏?，然后挺起不太富有的胸膛，伸了伸懶腰，笑問道：“最后一個問題?！?/br>
    “還來？”老六的臉皺成了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