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節
這下,織染局堆積如山的絲綢還愁賣嗎?根本不愁賣,而且還得漲價賣好么? 眾人毛估一下,出口絲綢的利潤是十倍,跟市舶司平分的話,還能獲利五倍。所以織染局庫里的絲綢價格翻個一兩番,一點都不過分…… 原先一匹絲綢,織染局的訂購價平均是兩貫。 現在賣給他們的出售價,完全可以定在四貫了…… 這下就算把之前發出去的糧票,全用絲綢贖回來,織染局也還能剩一半庫存呢!賺翻了好么! 所有人都憂心忡忡的糧票擠兌危機,就這么輕描淡寫的解決了。殿下還順帶大賺了一筆…… 空手套白狼玩到極致了屬于是,孟佗來了都得給殿下磕一個。 把自己賣出去的東西,再用雙倍價格買回來,按說純屬冤大頭行徑了。但這波,大家毫無怨氣,反而都很高興。 因為他們也不虧—— 既然不用擔心糧票會被擠兌了,大家也好像不用急著把糧票都花出去了。 這樣就越發不用擔心糧票的信用了,那么它就能繼續當錢使。那么它就是錢了…… 只要接受了‘糧票是錢’的這一設定,大家就會發現,這么一年折騰下來,非但沒有賠錢,反而都還小賺一筆呢。 畢竟他們一直在拼命擴產,還白班夜班兩班倒。生產出來的絲綢,也都被織染局以很公道的價格吃下了,只是收到的是糧票罷了……但把糧票當成錢的話,他們的營業利潤簡直上天了好么? 要不是前前后后捐了一千多萬兩銀子,大家今年就發大財了。 可是在捐了一千多萬兩的情況下,大家的財產還能實現增長,就他么離譜好么? 當然還是那句話,得接受糧票是一種新型貨幣的設定,并將其視為財富才行。 在糧票已經確確實實具有價值,并且不會被擠兌的情況下,大家接受起來并不困難……這不比寶鈔靠譜太多了? …… 加上鐵窗派選手們被老六折騰了快一年,多多少少都沾上了點兒斯特哥爾摩癥候群。很多人已經從心底深處把楚王殿下當成權威,把他的話當成規矩了…… 所以很快就有好多人,臉上浮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們為了爭取在榜單上名列前茅,瘋狂內卷,把家底都砸進去了。 本以為今年這一遭下來虧大了,不破產也得脫層皮。沒想到最后一算非但沒虧,反而有賺。換了誰還不得樂開花? 更讓他們樂開花的還在后頭呢。殿下又乘興宣布,鑒于大家過去一年態度端正、表現出色,故而‘將功折罪量化評比’將進行一次史無前例的優惠大派送! 像這種賣好的發言,賊老六就不用工具人了,親自大聲宣布道:“首先,評比期間由一年縮短到十個月!” 這樣本月就是評比的最后一個月了!表現好的選手們,都可以回家過年了。 可把大戶們激動壞了,紛紛高呼‘殿下千歲’。畢竟牢里條件再好,那也是相對普通人而言。比他們在家里的生活,不啻天上地下。 而且那是過年啊,在牢里辭舊迎新是個啥滋味?還不得活活凄涼死? “還沒完呢?!痹诒娙藲g呼聲漸止,殿下又高聲宣布,名次獎勵也將全面升級! 對最終榮獲前十名的選手,除了原先承諾的‘重獲自由,保住全部家產,成為織染局的分包商’外,再額外授予每人一艘千料海船的艙位使用權,每年一航次,為期五年! 可想而知,日后大家爭奪的焦點,就是船隊的艙位了。拿到艙位才能進行海貿,沒有艙位只能干瞪眼。 現在五年之內,前十名可以擁有一條千料海船上的艙位使用權。雖然每年只有一個航次,但已經很值錢了!就是自家用不了,光轉賣艙位就能大賺一筆。 而且大戶們都知道——你有,別人沒有。別人求著你買,這就是權勢和地位的保證!當然對此趨之若鶩。原本還打算收縮投資的也徹底改主意了。 這個前十名,老子要定了! …… 至于十一到三十名,則會得到原本前十名才有的獎勵——額外獲得織染局分包商資格! 這個資格也不再像原先那樣可有可無,而是變得至關重要。誰都明白‘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織染局的分包商,自然最有可能獲得織染局的認證! 就是日后不參與海上貿易,只專心生產都能賺翻了。不像以前,因為僧多粥少,生產商總要面臨海商的壓價。 現在只有認證的絲綢才能出口,海商就得倒過來得求著他們賣了! 然后,三十一到六十名的額外獎勵是,可以保住全部財產。原先他們只能保住一半。 至于六十一到一百名,原本要沒收全部財產的,現在也可以保住一半了。而且殿下還格外開恩,宣布所有用于評比的投資,都可以獲得豁免! 也就是說,把錢都投資到絲綢工場中,就不會被沒收了! 還有一百到兩百名,額外獎勵是可以免于流放,但要沒收全部家產。不過他們只要在最后一個月,把余下的家產全部用于投資,也能獲得豁免。 對于兩百名開外的吊車尾選手,殿下也格外開恩,將流放改為駐外。 他們的任務是,到海外為市舶司建立商站。服務十年期滿后,可以申請回國,也可以留在當地,繼續與市舶司合作…… 第四六零章 用功不如用過 這次大戶們離開臘八宴時的氣氛,與上一回的滿心沉重截然相反。 雖然大家的目的地還是大牢,卻一個個笑逐顏開,都開心壞了。 沿途的老百姓嘖嘖稱奇,心說這有錢老爺們坐大牢就是不一樣,咋還越坐越開心咧? 沒辦法,人與人的悲歡是不相通的。他們體會不到鐵窗派選手們絕處逢生,坐牢竟坐出花來的快樂。 頂尖的選手看到了讓家族重整旗鼓,恢復名譽的機會。 優秀的選手看到了讓家族財富增加,地位更進一步的機會。 及格線上下的選手也看到了保住全部家產的機會,盡管土地細軟之類的財富都要變成工場、織機和工人的工資,要過一段苦日子了。而且以現在的行情看,用不了幾年就能把錢都賺回來。 哪怕是吊車尾的那些,被派駐海外也比流放強太多。至少去的都是大城市,代表的是大明市舶司,在當地肯定能混的開,說不定還有發財的機會??偙犬斮\配軍,被人踩在腳底下蹂躪,強之百倍。 總之,鐵窗派各自都有意外之喜,也都有了新的奮斗目標。一個個鼓足了干勁,誓要在這最后一個月里,畫一個完美的句號! …… 那廂間,殿下也回到了滄浪亭,繼續用午膳。 剛才在隔壁喝的那碗八寶粥,只能算是潤了潤殿下的胃,反而讓他更加饑餓了。 他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招呼陪坐著羅老師道:“先生,動筷子啊。本王雖然也要過飯,可不像有些人那么護食兒?!?/br> “……”羅貫中雖然不知道殿下口中的有些人,到底指的誰,但他可知道今天這一桌都是什么rou?!暗钕?,這都是什么菜???” “駱駝宴啊。紅燜駱駝rou,孜然駱駝rou,碳烤駱駝小排,駱駝rou燉蘿卜,還有駱駝丸子湯?!钡钕氯鐢导艺?。 “這是駱駝rou嗎?”羅貫中夾一筷子送到嘴里嘗一嘗,尼瑪真香!便又忍不住每道菜多嘗了幾筷子,方義正言辭道:“這明明是牛rou!” “你怎么知道的?”老六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看著羅老師道:“沒吃過牛rou,你怎么會知道牛rou的味道呢?” “殿下,學生不才,也是《水滸》作者之一?!绷_貫中無語道。 “哦,對對對,一看就沒少吃牛rou?!背醯钕卤闾拱椎溃骸皼]錯,這是牛rou,怎么滴吧?就問你吃不吃吧?” “……”羅貫中狠狠咽口唾沫,壓制住食欲,語重心長道:“屬下那時候吃,是因為沒有王法,但現在已經是大明了,國法昭昭,殿下身為雙親王怎么能帶頭違反呢?要讓那些人知道了,會群起而攻之的!” “羅老師說的是,可是這只牛,是在我三哥莊園里摔斷腿的?!背醯钕戮秃苡魫?,自己堂堂雙親王,吃口牛rou還得解釋。 “這才報了江寧縣,合法殺掉送給我吃的?!?/br> “……”羅貫中聞言冷笑道:“入冬以來,周王府的牛病死了;秦王府的牛頂角,一下就死了兩頭;燕王府的牛更離譜,居然上吊死了……” “人家那是韁繩,不小心掛在樹杈上把牛勒死了,什么叫上吊死了?”老六糾正道。 “不管是怎么死的了,為何幾位王爺家里的牛,如此命運多舛,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羅老師氣呼呼道。 “都不是,只是我哥哥家里牛多,死個一頭兩頭,純屬正常?!背跽溃骸案绺鐐優榱吮芟?,才送給我吃的。這大老遠送來,我又不能給送回去,只能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吃掉,這很合理吧?” “……”羅老師竟無言以對,憋的他好想給自己一耳光。 “好了好了,”朱楨笑瞇瞇的給羅老師盛一碗牛rou湯?!氨就踔老壬鸀槲液?,但是呢,牛rou的味更好。那些人要罵我,總能找到借口,不差這一個了?!?/br> “倒也是……”羅老師心說,一個整天在京城騎著熊貓招搖過市的王爺,確實虱子多了不咬。便接過牛rou湯來,呼啦呼啦喝了三碗。這駱駝湯真是美味啊,多少年沒喝過了,真是懷念啊…… “不過殿下,”羅貫中吃飽喝足,說起正事來:“今天對這幫子鐵窗派,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嘛,何況他們表現真的不錯,得給點正向激勵?!崩狭弥P∨?,啃得滿嘴是油,含混道: “再說,本王原先是一錘子買賣,本打算把他們刮干凈就走,管他們怎么想了。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本王要在蘇州安家了,還是要以和為貴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日子才舒坦嘛?!?/br> “是這個理兒?!绷_貫中點點頭,這些他也能想明白,但他要提醒的是另外一件事?!翱墒堑钕?,一口氣給了鐵窗派十條船的艙位,還有四十個分包商名額,讓還鄉派那些人怎么看?他們會不平衡的?!?/br> “他們有什么臉不平衡?”楚王擱下吮的干干凈凈的肋條骨,接過濕巾擦擦嘴道:“本王救他們于水火,幫他們要回家產,讓他們重新在蘇州發展事業,說句恩同再造不為過吧?!?/br> “可他們是怎么報答本王的?”殿下粗粗的眉毛微微抖動,怒氣隱現道:“也就是好好表現了半年,然后就開始偷偷地限產,用織染局支付給他們的糧票,從鐵窗派手中加價買絲綢交差!這就是他們報答本王的方式嗎?” “那時候,一來,殿下還沒分出勝負,前景不明。二來織染局印的糧票太多了,誰不害怕會擠兌???誰又能想到殿下自有妙招解決呢?”羅貫中苦笑道:“人就是這樣,好了傷疤忘了疼,有了孩子忘了娘?!?/br> “所以,我家老頭子說,‘用功不如用過’,是有道理的?!敝鞓E冷笑道:“所以這次不收拾他們就不錯了,還想要好處?做夢去吧?!?/br> 兩人正說話間,李芳遠進來稟報道:“爺爺,沈榮、顧元臣求見?!?/br> “不見!”朱楨斷然道。 第四六一章 王府建在哪兒? “不見?”聽了李芳遠的回話,沈顧二人愣住了。正如老六所料,他倆是聽聞殿下給的鐵窗派十條船的艙位,登時坐不住了,來給還鄉派討好處的。 卻沒想到,殿下居然連見都不見他們。震驚之余,前者失聲問道:“為什么?” “不見就是不見,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李芳遠沒好氣的罵道:“沒規矩的東西!” “哦……”沈榮自以為懂了,趕緊摸出一枚金錁子,塞到對方手里。卻被小棒子甩手丟地上,黑著臉呵斥道:“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沈榮這才想起對方是殿下的干孫子,現在高麗國攝政的兒子,自然視金錢如糞土。 兩人趕忙沒口子道歉,又苦苦追問,小棒子才淡淡道:“我爺爺很生氣,后果很嚴重?!?/br> “啊……”沈顧二人臉色煞白,在行宮門口呆立許久,才失魂落魄而去。 看兩人走遠,李芳遠才一腳踩住地上的金錁子?!斑@倆人,怎么沒拿走?” 他自言自語彎腰撿起來,揣到袖中?!拔蚁仁罩?,回頭還給他們?!?/br> 行宮門口的衛兵都看傻了,這既當又立的小棒子也忒不要臉了。不知道他是個例,還是高麗人都這么不要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