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對對對?！敝鞓E趕緊扯大旗作虎皮道：“不過大哥也不用太擔心，我師父說了，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沒什么好緊張的，要是將來不便，就再給各省加個高官么?！?/br>
    “再加個高官……”太子認真尋思片刻，方釋然笑道：“好主意，這樣三司相對獨立，既不會像行省那樣權力過度集中；又有統籌決策的一省之長，不至于推諉扯皮。劉先生這樣的智多星不再出山，真是太可惜了?！?/br>
    “唉，他現在也就剩個嘴炮了?！敝鞓E苦笑道：“大哥還是放過他吧?！?/br>
    “好的?！碧釉掚m如此，卻依然忍不住問道：“你師父還說什么了？一并講給大哥聽聽?！?/br>
    “他說……”朱楨撓撓頭，搜腸刮肚道：

    “他說有一說一，你爹在理財方面實在是一塌糊涂，他不但照搬了元朝的財政制度，還將其改的更加糟糕……老夫是沒見過比本朝更原始的財政制度了?！?/br>
    “劉先生真知灼見啊?！碧由钜詾槿坏溃骸案富实谋疽馐墙o老百姓減輕負擔，讓州縣直接將稅糧解送給有需要的衙門或衛所。這樣一個縣的稅糧要分送到十幾處，賬目能不混亂嗎？

    “空印案之所以會爆發，其實很大程度上也是這種混亂的財政制度所賜?！?/br>
    “沒錯。而且這樣戶部直接能控制的稅款很少，朝廷想干點什么都很難，也無怪父皇被逼得發行寶鈔了?！敝鞓E點頭道。

    “那你師父有沒有好主意？”太子目光炯炯的看著朱楨。

    第二五八章 祖宗成法我來改

    老六跟老劉一直在琢磨著，到底該怎么救大明？

    有人可能會覺得，兩百多年后的事情，他們鞭長莫及，有心也cao不了那么遠。

    但其實是能管得著的，因為四個字——祖宗成法。

    大明的士大夫就是用這是四個字，把后世的皇帝逼尿了的。嗣君們只能在洪武皇帝定下的規矩中，帶著鐐銬起舞，難以越雷池半步。

    最簡單的例子還是四個字——免死鐵券。

    這玩意兒在朱老板這，說不好使就不好使，完全沒有保命效果。

    但到了后世皇帝那就牛逼了，它是真能免死。憑著這玩意兒，兩百多年間，勛貴們的不肖子孫胡作非為，就真沒被砍過頭。

    因為這玩意兒是皇帝祖宗發的。后世的皇帝不能公然違背祖宗的意志，那是他權力來源，統治的合法性所在。誰敢開這種玩笑？

    偏生朱老板又是個設定狂，給他的子孫、臣民、朝廷、軍隊，定下了無數的條條框框。毫不夸張的說，大明之后兩百多年，基本就是在他定下的框架中運行。

    這套祖宗成法不能說不成功，因為它讓大明平穩運轉了兩百多年。但糟糕也是真糟糕，大明日后的各種弊端，乃至亡國的原因，基本也都來源自于此。

    君以此興，必以此亡。用在大明和這套祖宗成法上，實在合適不過了。

    而現在，朱老板還沒寫他的《皇明祖訓》，祖宗成法還沒形成呢。這時候設法推動朱老板，制定更合理的法律制度，廢除那些貽害無窮的弊政，讓祖宗成法變得更合理，就是師徒倆眼下最該做的事情。

    ……

    “當然是讓戶部真正的掌管全國錢糧收支了?！庇谑?，老六便不假思索道：“各州縣的稅收要如數上繳朝廷，由中央統一分配，嚴格執行收支兩條線，不許坐收坐支了?！?/br>
    “這需要很大的動作啊……”太子沉吟半晌，苦笑道：“這已經超出我的能力范圍了，而父皇，一直很得意他制定的這套就近供給、不擾百姓的體例呢。他老人家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br>
    “其實是有法子的。我養過牛我知道，你順著它來，它就聽你的?！敝鞓E給朱標出主意道。

    “臭小子，怎么說父皇呢？他跟牛一樣??？”太子敲他腦袋一下，說完自己也笑了?！昂孟襁€真差不多。好吧，你繼續說?！?/br>
    “父皇廢行省、權分三司，說白了還是為了加強中央集權，對吧？”老六便問道。

    “對?！碧狱c頭。

    “那任何將財權向中央集中的法子，父皇都不會反感吧？”老六又問道。

    “嗯?！碧永^續點頭?！安粫??！?/br>
    “那為什么不趁這次地方權力重組，向地方派出戶部官員，直接接管地方的官倉官庫呢？”老六接著道：

    “當然，直接接管縣一級的倉儲太不現實，可以先折中一下，把稅糧從縣里解送到省里嘛，這樣戶部只需要派出十二個工作組，就可以實現中央直接管理各省的倉儲?！?/br>
    “嗯?！碧友矍耙涣?，追問道：“你方才說，收支兩條線?，F在收我知道了，又該如何支出呢？”

    “奏銷制?！崩狭谅暤溃骸案富什皇窃O立了布政使司，管理各省的財政嗎？正好由他們集中向戶部進行奏銷?！?/br>
    “奏銷？”太子感覺自己像是個小學生，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就是向朝廷奏報開支，由朝廷審核后，從各省賬目中，注銷掉相應的數額?！敝鞓E解釋道：

    “日常開銷可以按年度奏銷，年初預算，年底決算即可。若有戰事或者大工，亦可隨事奏銷，這樣并不麻煩，便可以掌握各省的實際財政狀況，進而在各省之間酌盈濟虛，移緩就急，保持國家整體財政的平衡?！?/br>
    “若能奏效，那各省財權也為朝廷掌控，”太子怦然心動道：“朝廷能調動的財力，怕是要十倍于眼下！”

    “沒錯?！敝鞓E笑瞇瞇的問道：“大哥覺得，這對父皇的誘惑大嗎？”

    “大，太大了?！碧又刂攸c頭道：“而且在現有的制度上改進即可，不必推倒重來！父皇接受起來，就容易多了?！?/br>
    “那當然?！敝鞓E笑著點頭。

    明朝的財政收入本來是不少的，尤其是隆慶開關以后，天下三分之二的白銀涌入大明，可惜一直無法為中央所用，三大征掏空了國庫后，直接沒錢打建奴。

    就是因為沒有一套統一的財政制度，朝廷沒法在各省之間酌盈濟虛，移緩就急。只能一味的壓榨北方農民，結果被農民起義推翻。

    其實朱楨這套奏銷法，就是崇禎末年被逼出來的。這一套如果搞起來，就能建立統一的財政制度，朝廷想用多少，就有多少錢，砸都能砸死野豬皮。

    可惜那時候國家機器已經爛透了，這套制度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大明就噶了。結果便宜了滿清，讓他們能用極少的人口，統治偌大的中國……

    無論如何，建立統一的財政制度，都是國家強盛的必由之路。奏銷法至少比他爹那套近似于無的財政制度，至少先進兩百年，而且不會水土不服。

    所以朱楨打著劉伯溫的旗號，向大哥大力推薦。

    ……

    哥倆又就此聊了很久，直到后宮快關門，太子才依依不舍送他回去。

    “日后有空就來多聊聊，等聊透徹了，咱哥倆一起跟父皇稟報?！敝鞓擞H熱的拉著他的手道。

    “呃，還是大哥自己跟父皇說吧?！敝鞓E很有自知之明道：“我跟父皇犯相，說著說著非挨揍不可，不如大哥自己說?！?/br>
    “唉，父皇嘴上不說，其實很欣賞你的?！敝鞓藝@口氣，想摸摸他的頭，發現弟弟已經到自己肩膀了，再摸頭已經不合適了。便改為拍了拍他的肩道：

    “老六，你真是長大了，長進太多了，大哥都迫不及待等你學成出徒了?！?/br>
    說著他壓低聲音道：“父皇準備讓我處理國政，大哥我心里真沒底啊。若有你幫忙，我心里就踏實多了?！?/br>
    “大哥，別報太大希望，我就是嘴炮。真干活怕是只會給你添亂的?！敝鞓E就很有自知之明。

    “沒事，我要學，你也要學嘛。以你的聰明肯定能學會的?！碧有判臐M滿道。

    第二五九章 去高麗

    太子一直把朱楨送到萬安宮門口。

    分開前，朱楨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大哥，三哥不會有麻煩吧？”

    “嗯，少不了的?！敝鞓它c點頭道：“那些文官這次吃了大虧，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他們是不敢直接報復父皇的，說不得就會拿老三出氣，誰讓他把他們罵得狗血噴頭來著?！?/br>
    “唉，下次不攛掇他出風頭了?！敝鞓E暗暗祈禱三哥好運?！叭绮粫惺掳?？”

    “估計會被罵的很慘，然后挨揍吧?！碧涌嘈Φ溃?/br>
    “誰讓他自己腚底下不干凈呢？整天在秦淮河花天酒地不說，王府里還養了那么多歌姬、瘦馬……那些御史們平時裝看不見，現在肯定不會跟他客氣了?！?/br>
    “讓他們彈劾去唄，父皇不理他們就是了?！敝鞓E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問題是父皇也不知道，老三干的那些好事兒啊?！碧佑挠牡溃骸澳氵€不知道，父皇最看不得你們不學好？”

    “是啊，讓父皇知道了，三哥肯定要挨揍的?！敝鞓E恍然，嘆氣道：“唉，沒想到會這樣，不然我就自己來了?！?/br>
    “你以為你自己就沒事兒了？小小年紀整天跟著老三不學好，還跟衛國公的兒子到處遛大熊貓。大天界寺的竹子都讓你倆的熊貓啃光了?！碧玉R上報出一串老六的罪狀。

    “呃……”朱楨咂咂嘴，看來自己上，也少不了吃一頓胖揍。

    “好了，不逗你玩了?！敝鞓诉@才笑道：“放心吧，等你四哥大婚后，我就安排他離京一段時間。過幾個月再回來，風頭就過去了?！?/br>
    “去哪？”朱楨問道。

    “去趟高麗?！敝鞓说?。

    “高麗，去干啥？”朱楨不解問道：“挖參嗎？”

    “買馬?！敝鞓诵Φ?。

    “思密達那破地兒還有馬？”朱楨吃驚道。

    “死米韃？”朱標一愣?！澳氵@么稱呼高麗的嗎？”

    “嗯呢?！?/br>
    “高麗國內不適合養馬，但有個叫耽羅島的地方，可是蒙古人很重要的馬場?！碧咏忉尩溃?/br>
    “你可能不知道，高麗國曾是元朝的一個省，叫征東行省。當然高麗國一直都在，行省宰相由高麗國王兼任，他們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給蒙古人養馬?！?/br>
    “哦?！敝鞓E恍然道：“元朝為了控制高麗，還規定高麗王應娶蒙古公主為后，且高麗世子幼年都在元大都的蒙古朝廷長大，對吧？”

    “這個你也很懂嘛？”太子笑道。

    “是師父告訴我的?！敝鞓E熟練甩鍋，其實老劉根本沒跟他講過高麗的事兒，他這方面知識是來自懂的都懂的《霜花店》……

    那個凄美畸形三角戀，正是根據這段歷史改編。

    “劉先生還真是什么都教?！碧泳秃芰w慕，接著道：“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高麗王已經棄元歸明，使用洪武年號，高麗也成為我們的屬國了?！?/br>
    “哦哦?！敝鞓E點點頭。高麗總是要認個爸爸，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我們也是剛剛知道，耽羅島上還養著蒙古人的戰馬。父皇這次派兵部的人去，就是把這批戰馬弄回來?！敝鞓说溃骸笆〉米屆晒湃讼肫饋?，再跟高麗王討要?！?/br>
    “另外，也順道看看，他們是不是真心歸附大明了?！敝鞓诵Φ溃骸按诵袑υ鲩L見識大有好處，所以父皇準備讓你二哥四哥，以他們在軍中的身份，跟著一起去。我準備讓你三哥也去，也好看著那倆不著調的?！?/br>
    “我跟他們一起！”聽說哥哥們要出動，朱楨登時來了勁兒。

    “心野了?！敝鞓藦椝麄€腦瓜崩道：“隔天出宮都滿足不了你了？”

    “不是，我得跟三哥一起扛啊?！敝鞓E振振有詞道：“再說大哥不是還想讓我幫你嗎，我不得趁機也增長見識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啊?！?/br>
    “少來?！碧影姿谎鄣溃骸澳憔褪遣幌牒煤媚顣??！?/br>
    “大哥，去高麗又沒什么危險，回來還能再看看遼東、北平、河南的風土人情，多好的機會啊?！敝鞓E身子扭成麻花，鍥而不舍央求道。

    “好好，我去跟父皇說，答不答應可不敢打包票?！碧涌偸菍櫪狭?。

    “大哥的話，父皇肯定聽的！”朱楨樂得一蹦三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