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002節
武承嗣輕笑一聲道:“如此,你去管?!?/br> 盧照鄰搖頭道:“一百萬件鋼制農具已經遍布長安周圍,哪里能禁的住,更不要說他們還有海量的弓箭,這樣的農夫要是集合起來稱之為軍隊也不為過?!?/br> 抱著文書進來的楊炯聽盧照鄰這樣說,就無奈的解釋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那是獵弓?!?/br> 盧照鄰嗤的一聲道:“軍隊淘汰下來的獵弓?” 楊炯把文書放在云初的桌案上,打開需要云初簽字的部分繼續對盧照鄰道:“也是,你盧氏也是世家大族,早年間也干了不少的缺德事,現在見農夫變得強大了,害怕也是人之常情?!?/br> 盧照鄰瞅著面無表情簽字的云初道:“君侯,弱民,才是治理之道?!?/br> 云初抬起頭道:“放屁!” 盧照鄰嘆息一聲道:“一百萬件鋼制農具落在百姓手中,這可是禍亂之源啊?!?/br> 楊炯道:“準許你盧氏家丁挎刀持槍,不允許百姓手持農具,真是怪哉,這件事在開始的時候,你不是挺贊同的嗎?” 盧照鄰苦笑道:“我以為農夫們拿到農具,會用來挖地,沒想到,人家把鐵鍬磨的鋒利,像是要砍人的腦袋?!?/br> 云初笑道:“再給關中百姓弄去兩百萬件鋼制農具,以后關中將不再有盜匪,強梁?!?/br> 盧照鄰道:“不僅僅是盜匪,強梁們害怕,如今官吏下鄉也害怕?!?/br> 云初把簽署好的文書遞給楊炯道:“新的鄉規民約一定要按照縣衙制定的具體條目參照執行,不許更改,最好一個字都不要改?!?/br> 楊炯答應一聲,就帶著文書出去了。 云初就對坐在他對面辦公的武承嗣道:“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你啥時候回你的官廨?” 武承嗣頭都不抬的道:“縣尊這里的風水好?!?/br> 云初笑道:“好,你喜歡這里,我搬去別處?!?/br> 武承嗣抬頭瞅著云初道:“三思還在鋼鐵城工地上,事情還沒有辦完,縣尊這就打算卸磨殺驢了?” 云初道:“我只是不耐煩看你那張苦瓜臉?!?/br> 武承嗣道:“不管是誰,剛剛經歷了滅門之禍,臉上都不會有笑意?!?/br> 云初煩躁的揮揮手,就離開了官廨。 盧照鄰跟出來道:“縣尊,如今陛下跟皇后鬧得越發緊張了,咱們該怎么做?” 云初冷聲道:“你想怎么做?” 盧照鄰一臉尷尬的道:“就是隨便問問?!?/br> 云初道:“陛下想要干啥與我們無關,皇后想要干啥與我們無關,甚至太子想干啥也與我們無關,現如今,對于長安來說是一個難得的窗口期,把自己的事情干好就不錯了?!?/br> 說罷,就揚長而去。 盧照鄰瞅著云初的背影自言自語的道:“難道就不能火中取栗嗎?” 日子過的太順的人一般都不缺少啥進取心,盧照鄰就是這樣的人。 跟喜歡勇猛精進的盧照鄰比起來,溫柔是真溫柔啊,這才幾年時間,就把自己溫柔成了一灘爛泥。 溫家的老祖宗終于沒有熬過這個苦夏,也沒有把自己送上百歲祥瑞老人的神龕。 九十七歲,如果他肯再活半年,就能按照虛歲進入百歲老人的行列,到了這個行列,皇帝每年都要給他家送禮物,每年都要親自問候。 對于老祖宗的死,溫柔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整個人癱在一張圈椅上,像是沒了骨頭。 “既然是奔喪,就不要住在平康坊不出來?!痹瞥蹩床粦T他的無賴相,忍不住張嘴勸諫。 溫柔懶懶的看著云初道:“假模假樣的,好像我喪期出入青樓會有人彈劾我一樣?!?/br> 云初道:“你兄弟姐妹們就不說你?” 溫柔笑道:“現如今,他們都看我的臉色活人呢,誰會管呢?!?/br> 云初笑了一聲,把自己丟進一張圈椅里坐下來,把頭靠在靠背上雙腳打著晃道:“你在洛陽過的舒坦啊——” 溫柔搖頭道:“舒坦不了多久了,皇后的人正在迅速向九成宮挺進,我很擔心那一對公母,會徹底的撕破臉面干起來?!?/br> 云初道:“不可能,皇后只是想把皇帝逼瘋而已?!?/br> 溫柔有些不解的道:“你是說那些人都是皇后派來送給陛下殺的?” 云初輕聲道:“十天前,皇帝暴怒之下狠狠的揍了云瑾一頓,他告訴太子說,是為太子復仇?!?/br> 溫柔皺眉道:“皇帝開始懷疑所有人了?” 云初又道:“一個半月前,皇帝莫名其妙的用刀背砍了巨熊七八刀,原因是巨熊打翻了他的茶盞?!?/br> 溫柔眉頭皺的更緊,低聲道:“皇帝的心境破了?” 云初繼續道:“云瑾說,皇帝毆打他的時候軟弱無力,但是他的表情卻非常的兇惡?!?/br> 溫柔嘆口氣道:“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就完蛋了,男人一旦開始有這種感覺,那就快要死了?!?/br> 云初用后腦勺輕輕的撞擊著椅子背道:“皇后向皇帝上了《陳情表》,說自己身為李氏婦人,絕無覬覦神器之心,只是在盡一個李氏婦人的職責,既然皇帝開始懷疑她,她就準備把自己門下的人統統送去九成宮,任憑皇帝發落?!?/br> 溫柔咬著牙道:“好毒的心啊?!?/br> 第二〇三章 自然中透著一股子糞便的味道 溫柔有一樣本事,那就是能把身邊人勾引的跟他一樣的慵懶,有時候,他打一個哈欠,云初也就忍不住要打一個哈欠,就連張嘴的模樣都差不多。 或許,他這樣的人才適合當一個真正的大唐人。 強大,慵懶,看似事事隨心,卻自成一脈。 強大的國家的國民,是掛著像的,就像溫柔這樣,天大的事情打一個盹之后,也就煙消云散了。 “我跟皇帝的情誼始于棉花地里的那場談話,我說我的志向,他就是說他老婆的不好,我好幾次都明里暗里的告訴他,別在外人跟前說他老婆的事情,他不聽,還說的更加起勁了。 我說棉桃,他就說他曾經在感業寺給皇后送了一對青玉核桃,還說核桃就是和套的意思,代表著他跟皇后很搭,萬事都搭。 我惱怒之下,就問他,最搭的地方是否床事,他居然寡廉鮮恥的說是。 那個時候,李治一定愛死了武媚,愿意為她跟全天下人為敵?!?/br> 溫柔道:“就像我在書院看到你大發神威毆打同窗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覺得自己變通透了,是啊,老子早就想捶那些蠢豬了,只是礙于自己讀書人的身份不好對他們飽以老拳。 看你毆打他們毆打的隨心所欲,我就覺得我們應該是一種人,直到你將金媃茹從窗戶里丟出去,我心里就喜歡的厲害,直到你一拳搗在金媃茹小腹,將她早上吃的飯都打出來的時候啊,我就覺得你這個朋友我算是交定了。對了,你啥時候去九成宮?” 溫柔就是這樣人,他可以跟你說一些情意綿綿的話,終歸,他還是清醒的,而且,清醒的可怕。 “我本來想要避開的,萬事不理?!?/br> “嗯,坐山觀虎斗才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呢,我們兄弟辦事,歷來不走尋常路,你想要幫皇帝那就去吧,長安有我呢?!?/br> 云初笑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大?!?/br> 溫柔嗤的笑一聲道:“合格的老大我們見多了,現在,就想跟一個不合格的?!?/br> 云初道:“太子才是真正坐山觀虎斗的人,我去幫皇帝,以前的情誼可能就不剩下啥了?!?/br> 溫柔搖頭道:“我們是吃本事飯的人,不靠人情活著,不過啊,不好的一點就在于你調動不了長安軍隊,只能動用私兵。 說真的一萬八千人的數量在即將出現的爭斗中,起不到啥作用?!?/br> 云初道:“那一萬八千人是留給你們這些弱雞用的,老子一身虎膽,用不著,單槍匹馬即可?!?/br> 溫柔聞言驚訝的坐起身瞅著云初道:“我們現在這樣的身份還去玩命,有點丟人?!?/br> 云初同樣坐起身道:“李治相信了我二十多年,那就干脆讓他信任到底吧。哪怕是騙,我也打算騙到李治死?!?/br> 溫柔苦笑一聲道:“騙到死,那可就不是騙了?!?/br> 云初抬手在溫柔的肩膀上按一下,就起身離開了。 溫柔,狄仁杰不回來,云初就沒辦法離開長安,既然溫柔回來了,云初覺得自己還是走一遭九成宮。 皇后的人不夠多的時候,自然是找來讓皇帝殺的,等皇后的人多了,誰殺誰就很難說了。 云初此刻真的很希望李治僅僅是一個皇帝,這世上該死或者死掉的皇帝多了,像他這樣的人聽聞皇帝死了,舉杯慶賀多過哀傷。 可惜,李治不僅僅是一個皇帝,他是云初的朋友,一個掏心掏肺信任了他一輩子的朋友。 自古以來情誼債是最難償還的,所以,云初準備親自走一趟九成宮,九成宮不是一個好地方,甚至可以說是一處死地,皇帝不該死在這個地方。 沒錯,李治就要死了,這是老神仙的判斷…… 兩個月前,是老神仙最后一次為皇帝診脈,不過,這一次皇帝很是高傲的拒絕了。 這是一頭龍形生物,他不想在最后的時光失去他的尊嚴跟驕傲。 雖然老神仙很不理解李治這種諱疾忌醫的行為,他還是給了李治絕對的尊重,從九成宮回來之后,就閉門不出,對李治的病情更是一個字都沒有給別人說,不論是皇后,還是太子。 直到皇帝開始在長安城里胡亂炮轟的時候,他才告訴云初要小心忍耐,熬過去就是勝利。 云初從老神仙的囑咐中聽的很清楚———皇帝就要死了。 每回皇帝死的時候都會有大事情發生,而且,這些大事情都是不可測的,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云初回到家里的時候,虞修容已經從灞上回來了,夫妻多年,只是看了丈夫一眼,就知道有大事發生。 這一次,她沒有裝作不知,謹慎的問道:“郎君沒有什么要對妾身說的嗎?” 云初笑道:“我準備接陛下回歸太極宮?!?/br> 云初的話語雖然溫柔,卻非常的堅定,虞修容顫聲道:“那就勞郎君把我的美玉兒帶回來?!?/br> 云初點點頭。 虞修容又道:“郎君準備帶多少人馬去九成宮?” 云初搖頭道:“這是我欠李治的,長安多年以來對大唐只有貢獻,沒有虧欠,所以,長安不用派出兵馬,我自己去就好了?!?/br> 虞修容一把拉住云初的手道:“夫君也不欠大唐的,更不欠他李治的?!?/br> 云初拉著虞修容的手道:“情誼這種東西不好論斤兩,不是說一次善意,用另一次善意就能還清楚的?!?/br> 虞修容哭泣道:“那么妾身的情誼就一文不值嗎?” 云初笑道:“當然很值錢,是我的無價之寶,無價之寶自然要隨身攜帶,所以,你跟我一起去?!?/br> 聽云初這樣說,虞修容反而收起了眼淚,臉上浮出一絲笑意道:“我們夫婦一起去邀請陛下回長安?!?/br> 云初點點頭道:“去收拾一下,這一次我們騎馬去?!?/br> 事實證明,一個男人如果想要去干冒險的事情,就絕對不能告訴老婆,一旦告訴了老婆,哪怕她已經做好了跟你一起面對危難的準備,她依舊會想方設法的降低將要面對的危險。 一個家庭主婦能向誰索取幫助呢,自然是她身邊的人,一個是老管家劉義,另一個便是馬夫肥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