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955節
周興松一口氣,甩甩袖子道:“你可以放心,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害群之馬?!?/br> 云初笑道:“行刑的時候通知我一聲,我來觀禮?!?/br> 云初表明了立場,最舒坦的人就是周興。 多年以來,云氏在長安的關系已經盤根錯節的深入到長安的方方面面,假如云初出手阻攔,周興有很大的可能在軍營里啥都查不到,鎩羽而歸的可能性太大了。 現如今,云初置身事外,周興有信心從十六衛中打開缺口,最后將軍隊里的害群之馬一掃而空。 瑞春大總管進長安城的時候,朱雀大街上瞬間就只有他們這一支隊伍了。 黑色高冠,赭紅色披風,披風下是修身的皮甲,胯下是寶馬良駒,腰間的橫刀將披風頂起老大一個包,讓這些宦官們看起來更加的雄壯。 馬蹄特特,戰馬扭動著肥碩的屁股踏上朱雀街中間的沙土馳道之后,李慎握在手中的酒杯落地,當啷啷的發出很大的聲響。 他呆滯良久,俯身撿起掉在地上的金杯,重新添滿酒,對同樣震驚的忘記歌舞的樂師,歌姬道:“接著奏樂,接著舞?!?/br> 云初眼瞅著瑞春大總管在他眼前停下馬步,在他身后,萬年縣的官吏們已經跪了一地。 看著面色紅潤,兩鬢有些許霜點的瑞春,云初的思維立刻就飆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看過的一些關于宦官的電影。 那些經過舞臺美化過的形象,與瑞春大總管的模樣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看來,李治的百騎司宦官化,已經徹底的完成了。 任用宦官其實對于一個皇帝來說,是一種軟弱的表現,表示皇帝已經沒有辦法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考慮自己的安全問題了,只能通過宦官這種近乎羞辱的方式來保證這些人能夠忠誠于自己。 其實有沒有胯下那二兩rou,對于忠誠沒有啥影響,想到李治如今已然墮落到了這個地步,云初就倍感傷心。 二十年前的李治,可以讓護衛遠離自己,跟他云初兩人徜徉在開滿棉花的田地里,可以看著一望無際的棉田,跟云初探討干掉高句麗,新羅,百濟的可能性。 兩人甚至能對著逃走的老鼠,將它比喻成突厥人。 現在,李治想依靠這些沒卵子的家伙來保證他的安全,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云初現在就希望,李弘登基之后不會是這副窩囊廢模樣。 面對瑞春,云初的身形筆直的如同一柄長槍。 感受到云初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的殺氣,瑞春跳下馬,對云初道:“大將軍免禮?!?/br> 云初道:“某家根本就沒有施禮的打算?!?/br> 瑞春道:“某家乃是天使,表天子威嚴?!?/br> 云初瞅著瑞春道:“天子威嚴我知道,也感受過,就是從你們身上表現出來,某家覺得有些滑稽?!?/br> 瑞春不解的看著怒氣沖沖地云初,他實在是不明白云初身上滔天的怒火從何而來。 瑞春見云初有些不可理喻,就率先向萬年縣衙門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找一個安靜的所在說話?!?/br> 云初冷哼一聲,這才帶著瑞春來到了自己的官廨。 瑞春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喝一邊道:“你以前是一個很周到的人,如今為何會變得如此的耿介,像一個毛頭小伙子,多過像成熟穩重的云大將軍?!?/br> 云初坐到桌案后邊道:“因為失望所致?!?/br> 瑞春略微想一下就道:“陛下今日能相信的人中間,你云初可進前三?!?/br> 云初冷漠的道:“我不相信這個世上有人可以傷害陛下,所以,陛下在害怕什么?” 瑞春嘆口氣道:“陛下病重,一只眼睛已經失明,纏綿病榻許久,對外邊的世界的了解不足,因此上,只能牢牢地抓住身邊的人。 重用宦官,也是人之常情?!?/br> 云初沉默許久,慢慢的抬頭道:“陛下應該相信我不會插手十六衛的事情?!?/br> 瑞春笑道:“以前相信,后來你出手剿滅了七八個無所謂的農莊之后,陛下就覺得有必要派我過來告訴你一聲,免得讓你產生出一種你是大人物的錯覺?!?/br> 云初皺眉道:“紀王慎他們啥都干不了,殺之無益?!?/br> 瑞春詫異的道:“陛下沒有殺他們的心思?!?/br> 云初冷笑一聲道:“我從武氏兄弟身上,以及周興的行為判斷出,有人要殺了那些無用的皇族?!?/br> 瑞春看著云初道:“這又與你何干?” 云初擺擺手道:“殺了碩果僅存的幾個皇族后,接下來,誰又是那個該死的人?” 瑞春搖頭道:“某家不知?!?/br>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沒辦法中的辦法 皇帝身體不好,開始自保,且重用心腹的時候,瑞春的權力就在不知不覺中增加了十倍以上。 以前皇帝是如何對待宦官的,比如瑞春的師傅,一件事沒有辦好,就讓瑞春斬掉了他的人頭。 現在,瑞春沒有師傅當時面臨的那種恐懼,他知道,皇帝此時離不開他。 云初逐漸變得跋扈的原因跟瑞出囂張如出一轍。 就像海浪退潮了,就會有更多的陸地出現是一個道理。 露出來的陸地不僅僅是云初跟瑞春,還有更多的人。 其中,最大的兩塊陸地,一塊叫作太子,一塊叫作皇后。 洛陽血夜之所以會發生,不過是皇帝在給自己爭取時間而已。 在政治上,弱者必然會被侵襲,不論朋友們的關系有多好。 瑞春,周興進駐皇城。 召集十六衛大將軍宣讀皇帝旨意。 然后,在第一時間封鎖了皇城。 皇城里有十六衛的辦公地,這一次,偏將以上的將軍都在召集之列。 與此同時,云初拿出鎮軍大將軍印信,以及兵部調兵文書,召集長安府兵共六千人進城。 有拿出長安留守印信以及皇帝詔書征集長安民壯一萬四千人,封鎖了長安城。 一時間,長安城里的百姓人心惶惶。 好在,百姓們透過門縫看到縣尊披甲在滿城池的巡邏,不知怎么的,心也就安定下來了,長安城在宵禁中,許久未曾關閉過的坊門徹底的關閉了,百姓們只能在各自居住的坊市子里生活,不得外出。 既然是縣尊下令封閉坊門,那必定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但是呢,這些不好的事情一定跟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無關。 反正坊市里啥都有,除過不能去別的坊市瞎混之外,別的并不受影響。 只是苦了紀王慎這些在平康坊作最后歡宴的人。 平康坊的坊門自然也被封閉了,他們即便是王族也出不來,于是,在封閉城池的三天時間里,他們通宵達旦的歡慶,將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做了一個遍。 瑞春,周興在皇城里干啥,云初沒有問,雖然皇帝旨意里說的很清楚,在事不可為的情況下云初可以接手除叛事宜。 云初還是沒有過問過。 皇城大門已經關閉了整整三天。 云初就帶著府兵,民壯,不良人在長安城里巡邏了三天。 捕殺武將與捕殺文臣是不同的。 文臣大多數時候都喜歡束手就擒,武將們不一樣,他們大多數人身邊有親衛,有部曲,還有一些厲害一些的人手里甚至有私兵,大事不妙的時候,反抗就成了主旋律。 云初帶著人馬再一次巡邏到了萬年縣衙門,準備在這里喝口茶繼續巡邏的時候,雙目通紅的魯繡一把拉住云初的甲胄道:“君侯,怎可如此?” 云初淡然的道:“陛下詔令?!?/br> 魯繡道:“怎可不分青紅皂白?” 云初笑著下了戰馬,一邊往衙門里走一邊道:“皇城里面的事情少打聽?!?/br> 魯繡顫聲道:“皇城外的金吾衛駐地死傷慘重,將官被屠戮一空,其余府兵惶惶不可終日,只有少數百騎司的密諜看官,一旦營嘯,那就是滔天大禍?!?/br> 云初來到官廨倒一杯茶水喝一口道:“沒有的事情,你還是多走走坊市子,看看里面的糧秣供應夠不夠吧,已經三天了,不少百姓家里的存糧都要耗盡了?!?/br> 魯繡連忙道:“怎可如此大開殺戒?” 云初斜一眼魯繡道:“你不是陛下的心腹嗎?還有密奏之權,不妨寫密奏去問問陛下是何原因?!?/br> 魯繡顫聲道:“縣尊,長安不可擅動刀兵,這一殺,長安兩年以上的辛苦就白費了?!?/br> 云初笑道:“聽說你在河北不也是殺的人頭滾滾的,怎么,到了長安就慫了?” 魯繡連連擺手道:“不同,不同,大不同,易縣不過是一彈丸之地,封城三日造成的損失很小,長安不一樣啊,如此血腥的殺戮過后,人心不穩不說,還會造成商賈外逃,流水牌子上的交易也會徹底的停止,已經達成的交易無法繼續交易,損失慘重?!?/br> 云初奇怪的看魯繡一眼道:“你居然懂這些?” 魯繡來到云初面前道:“皇城里廝殺聲不絕于耳,火器爆炸聲驚天動地,里面的宮舍烈火熊熊,就算里面的叛匪罪無可恕,可是,皇城里還有長安百官,仆役們呢,他們何其的無辜?” 不管魯繡如何哀求云初,云初都無動于衷。 皇帝下大力氣平叛的時候,自己還是呆板的按照皇帝的旨意行事為妙,這個時候腦子太活了,絕對不是一個好事情。 當皇帝這個巨人手持木棒橫掃一切的時候,傷及一點花花草草啥的算不得什么,如果你想保護那些無辜的花花草草,木棒很可能會落在你的身上。 損失啥的皇帝早就心中有數,是不是劃算,皇帝心中也有數,想清除家里的老鼠的時候,就要舍得砸碎一些瓶瓶罐罐。 長安說起來是人家皇帝的,人家都不心疼,云初這個時候如果心疼那些瓶瓶罐罐的,很有可能會讓皇帝覺得長安不是他的,而是云初這個混賬的。 魯繡人不錯,來長安當官時間很短,還被云初粗暴對待,他還是將長安當成了自己的城池去用心維護。 云初最終還是沒有跟魯繡講自己心中的想法。 喝過了茶水之后,就繼續帶兵在城內巡邏,路過金吾衛永安坊駐地的時候特意進去看了一眼,發現府兵們一個個都卸掉甲胄安靜的坐在地上,沒有反抗的跡象。 等云初騎馬來到金吾衛營地之后,坐在馬上問坐在他馬前的府兵道:“飯吃了沒有?” 府兵抬頭看著大將軍道:“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br> 云初就高聲道:“伙頭軍何在?” 人群里就立刻站起來了百十個府兵。 云初隨即道:“趕緊造飯,有好吃的都拿出來,吃飽了就把毯子拿出來披上,再熬一陣子就完事了?!?/br> 眼看著伙頭軍們去造飯了,幾個披著斗篷的百騎司人馬連忙過來道:“大將軍,不妥,不給吃食,就是為了讓他們衰弱?!?/br> 云初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為首的百騎司宦官,就沒有再理睬他,騎著馬在人群里四處搜尋,找了許久發現這里的最高長官居然只有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