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932節
李治道:“真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人專門召集人來研究朕,既然研究朕的人里面以北門學士為多,看樣子,朕的房事也是人家研究的對象?!?/br> 云瑾拱手道:“陛下是否要誅殺此獠?” 李治回頭看一眼云瑾道:“你想出手嗎?” 云瑾道:“主辱臣死?!?/br> 李治大笑一聲道:“那就去!” 云瑾立刻起身,朝李治施禮一遍后,來到殿外,從宦官手里拿過自己的橫刀,就大踏步地朝皇城北邊走去,就在北邊的文華殿里,有一群讀書人應該正在逐字逐句的審閱皇帝今天說過的話語。 云瑾才到文華殿,就看到有血水正從文華殿里汩汩的沿著石階出來。 光滑如鏡的文華殿地板上滿是殷紅的血水,那里,正有十幾個宦官趴在木地板上賣力的擦拭著血跡。 雖然不知道這里死了多少人,不過呢,云瑾從文華殿里流淌出來的血水的量,還是能大概估算出來一個差不多的數字的。 擦拭血跡的時候,一定要用涼水,要不然會弄得到處血污。 瑞春站在大殿的一個角落里正在喝茶。 云瑾走過去之后,瑞春就給他倒了一杯茶水道:“陛下派你來監督某家?” 看著大馬金刀坐在文華殿里的瑞春,云瑾沒啥話可說,自己是皇帝派來蹭功勞的,事情人家瑞春辦的很好,這個時候,自己就不要說話了。 “以前,他們只會在暗處偷偷研究,現在都快要把研究陛下的日常言行當成一份公務來做了,委實是不為人子?!?/br> 云瑾喝著茶水道:“全天下人都要看陛下臉色活人呢,雖說揣摩帝心是大忌,日后繼續干這種事情的人還會有,殺不絕?!?/br> 瑞春舉起四根手指道:“殺了四十一個人,官身七人?!?/br> 云瑾點點頭,這個數字很重要,一會回去之后要向皇帝報備的。 “都是屬于皇后的嗎?” “不是,也有一些東宮人手,還有一些人找不到名堂,所以就全部給殺了?!?/br> “沒有審問?” “不好審問,陛下也不希望審問,殺了干盡?!?/br> 木地板是被浸泡過桐油的,上面又打了蠟,被清水徹底的清洗七八遍之后,氣勢恢宏的文華殿就恢復了原有的模樣。 云瑾從文華殿出來的時候,發現石頭臺階上的血漬也不見了蹤影,只是有一些秋日里殘存的蒼蠅在下水口的位置上盤旋不去。 李治靠在巨熊的身上喝茶,見云瑾回來了就笑道:“出了一趟肥差,可有好收獲?” 云瑾從懷里掏出兩枚質量上乘的玉佩放在李治面前。 李治拿起其中一枚青玉玉佩看了一眼,丟給云瑾道:“三五十貫還是值的,兩枚加起來上百貫,瑞春沒有貪墨你的那份?!?/br> 云瑾瞅著兩枚從死人身上扯下來的玉佩道:“不吉利!” 李治呵呵笑道:“小子,你現在也算是皇室中人,既然是皇室中人就應該習慣,牛羊被百獸吃,而龍吃百獸!” 云瑾偷偷看一眼李治,見他的心情似乎不算差,就小聲道:“小婿想回長安了?!?/br> 李治道:“安定急著嫁給你?” 云瑾低頭道:“安定的心很不安定,嫁作人婦,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她就安定了?!?/br> 第一百二十二章 舉目望去,沒一個正常的 “你跟你父親一樣是個滑頭?!?/br> 李治往巨熊嘴里的塞一塊糕餅,又看了云瑾一眼。 “小婿與家父不喜內斗?!?/br> “政治即人事,你父親是一個腦子簡單的,跟外敵作戰,敵人就是敵人,目標明確,只想著打敗敵人就好,自家的人事則不同,就好比是八匹馬拉一輛車,有向前的,有向左,向右的,甚至還有向后用力氣的。 身為御者,這個時候就要約束那些馬匹把力氣往御者需要的方向走,想讓他們上前,他們就要上前,后退就后退,馬匹的想法不能與御者的想法不同。 聽話的給獎賞,老邁了就換掉,不聽話的要鞭撻,鞭撻都不能使他與御者同行,那就殺了他,殺掉之后還要用他的皮rou骨換錢……不可浪費。 你父親養著一匹老馬,至今都不肯更換,還要騎著它上戰場,這是取死之道,你這樣天資聰穎的人間好兒郎卻守著安定這個腦袋有問題的女子死活不肯撒手,不愿意去品嘗外邊女子的美好,這就是愚蠢,且暴斂天物。 你父親這樣的名將,就該騎最烈的寶馬,殺最強的敵人,而不是騎著一匹羸弱的老馬,寧愿站在一邊看旁人斬將奪旗,獲得無上武勛,也不肯更換掉那匹老馬。 你這樣俊美無儔的少年,就該放開心胸,在最好的年紀里,享受人間最美好的東西,而不是為了一個不好的女子繼而放棄全天下的美人。 太……浪費了……” 此時此刻,李治不是一個皇帝,也不是一個父親,這一番話證明,他此刻只是一個男人而已,甚至可以說他是一個心中充滿嫉妒的男子。 很明顯,他羸弱的身體,與他的雄心壯志毫無匹配之處。 云瑾瞅著李治獨眼里迸射出來的盈盈光芒,不知道說什么好,他負責記錄皇帝的言行舉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記錄了很多東西,唯獨沒有在《起居注》上看到皇帝與除過皇后之外的女人有什么糾葛。 這很不對勁,要知道,當年他可是把武媚家的女眷禍害了一個干凈,連外甥女都沒有放過。 如今,面對充盈的后宮真的就心如止水了? 云瑾覺得自己應該跑的快一些,現在的皇帝很不對勁。 “陛下只看到棗紅馬,還沒有看到家父桌案旁的花缸里放了多少支用禿的毛筆,家父戀舊,所以,對陛下的忠心才能永恒。 至于思思,陛下覺得她驕縱脾氣壞,還有些刻薄,但是呢,小婿可不這樣看,說起來不怕陛下笑話,小婿看思思那里都好,絕非外邊的那些妖艷的賤貨所能比擬的。 小婿如今只求盡快完婚?!?/br> 李治說完那些話之后,可能自己也感到吃驚,現在聽云瑾這樣說,就嘆口氣道:“勸君惜取少年時,也好,朕明日就會下旨恩準你與安定的婚事,去吧,回長安準備婚事去吧,少府監會準備好一切的?!?/br> 云瑾沉默片刻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小婿知曉了,金縷衣不要也罷?!?/br> 李治幽幽的道:“滿腹錦繡無處施展,你就不覺得可惜嗎?” 云瑾道:“家父命我造出‘雨過天晴云破出’的好顏色,小婿至今沒有頭緒,婚后有時間了,正好全身心地投入進去?!?/br> 說罷,就朝皇帝三拜之后,就倒退著離開了紫薇宮,等離開大門之后,就轉身迅速的離開了,李治沒有從云瑾身上看到半點的留戀或者遺憾。 巨熊的耳朵被李治抓的太緊,導致巨熊嚶嚶的叫喚一聲,李治連忙松開手,低頭撫摸著巨熊的大腦袋道:“云家的人就是這么討厭?!?/br> 云瑾回家的路上,看到一隊騎士風馳電掣一般在城中飛馳,雖然這隊騎士將原本安靜平和的大街攪擾的雞飛狗跳,洛陽城里的百姓卻沒有人敢抱怨,只是恨恨的看著飛馳而去的馬隊。 騎馬狂奔的人是太平公主。 云瑾甚至看到了上官婉兒。 不過,她們兩個此時非常的狼狽,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火厄。 等大街上的秩序平和下來之后,云瑾就再次驅動戰馬朝白馬寺邊上的云家走去。 回到家里的時候,正好碰到白馬寺的主持智深大師從家里出來,送他出門的是母親。 云瑾站在邊上恭敬地朝智深大師行禮。 智深大師笑呵呵的道:“世子不想跟隨老衲去法門寺迎接佛骨嗎?” 云瑾再次施禮道:“上月初,老神仙命弟子前往樓觀臺觀摩《道德經》?!?/br> 智深大師笑道:“老子騎青牛出函谷便杳無蹤影,西晉末年,道人王浮與僧人帛遠展開辯論,但屢辯屢輸。無奈之下,偽造出《老子化胡經》,宣稱老子西行轉生為釋迦佛。 帛遠則立刻認輸,大聲說老子為佛之弟子。 你去樓觀臺悟道,最好從西晉末年之前的經典開始誦讀,莫要為王浮,帛遠所欺?!?/br> 云瑾施禮謝過教誨,發現智深大師手中常年不離手的禪杖竟然不見,連忙問道:“可有高僧大德隕落?” 智深大師笑道:“什么隕落,不過是舍棄了一身臭皮囊去西天我佛處而已,雞足山的渡海禪師三個月前因為貪吃蘑菇身死?!?/br> 云瑾黑著臉道:“西南產蘑菇,毒者眾多,渡海禪師如此智者,難道不知曉謹慎二字嗎?” 智深大師笑道:“他修的是伽葉法門,講究的便是一個隨心所欲,西南的蘑菇鮮美絕倫,渡海又是一個欲壑難填之人,死于鮮美的毒蘑菇之下,焉知不是他的本意?” 云瑾道:“貪吃到不顧生死,難得一見?!?/br> 智深大師哈哈笑道:“世人看緊生死,僧人漠視生死,此生未曾修好,沒有機緣,死后再來一次便是,不用替他悲傷?!?/br> 目送漠視生死的智深大師離開,云瑾這才對站在們里面的母親道:“阿娘,皇帝準許孩兒回長安與思思成親了?!?/br> 虞修容拉住長子的手道:“先去樓觀臺為要?!?/br> 云瑾道:“佛道辯經,勝負難料,孩兒就算是去了,也僅僅是一個旁觀者而已?!?/br> 母子二人來到后宅,虞修容放開云瑾的手道:“這一次不一樣,儒釋道三家齊聚樓觀臺,儒門不見道德君子,所以,老神仙才讓我兒去?!?/br> 云瑾詫異的道:“云氏乃是世間傳說的佛門巨擘,怎么又跟儒家有了牽扯?” 虞修容笑道:“你父親可是進士科第九,如何算不得儒家子弟?” 云瑾的臉色變幻幾下,最終嘆口氣道:“他們都想入長安?” 虞修容攤攤手道:“沒辦法,皇帝不回長安,長安就無力與洛陽相爭,只好借用一下宗教的名聲,如此,長安才不能落于下風。 我兒大婚,便是他們正式在長安立祖庭的好機會?!?/br> 云瑾倒吸一口涼氣道:“這樣的長安還能是凡人可以居住的所在嗎?” 虞修容道:“不就是一座廟,一道觀的事情嗎,不難?!?/br> “孩兒為何覺得長安頭上多了一座寺廟,一座道觀,會被壓得喘不上氣來?!?/br> “嗯,有什么不解之處,問你阿耶去吧?!?/br> 云初當然沒有時間為長子答疑解惑,他此時正跪坐在上陽宮里,迎接武媚因為憤怒而近乎實質的目光。 沒辦法,太平公主差點被邙山上的山火給燒死,要不是上官婉兒拼死相救,太平公主這會應該已經可以上桌了。 跟文華殿那邊一樣,上陽宮外邊也是遍地的血污,就在一炷香之前,武媚下令處決了三十八個太平公主府的男女官員。 剩下十一個官員,宦官,宮娥被綁在柱子上等著五馬分尸。 其中就有上官婉兒。 即便是她拼死拯救了太平公主,皇后因為她們跟太平公主一起去邙山火場,導致太平差點被燒死,還是要殺她們。 “云宇初——”武媚的聲音里像是含著冰珠子。 云初拱手道:“請皇后示下?!?/br> “你要殺太平嗎?”